而憂集 第15章 老天爺開了個玩笑

保靖城裡，彭鐵耙趾高氣揚；烏鴉山下，王登龍怒火攻心。（這副對聯並不工整）

秦野貓為匪十載，在烏鴉山耕植多年，通往山上的羊腸小道上修了幾道隘口，斷了上山的路，自詡烏雅山固若金湯。聚義廳中，秦野貓大刀金馬坐著，說話豪氣乾雲：”弟兄們前幾天打得不錯！哼，想找我烏鴉山的麻煩，官軍是老鼠子跟貓結親家，早晚是個送死的貨。下次就這樣搞，拖個十天半個月的，官兵就成了軟腳蝦，撤退之時就是他們的死期。”

底下兄弟齊聲稱頌，大哥威武，烏鴉山無敵。敢如此叫囂取決於前幾年官軍的無作為，美其名曰進山剿匪，實則禍害附近百姓，被山上逮到機會，打了幾個伏擊，官軍一觸即潰，敗了又敗，助長了烏鴉山的傲氣。

這次官軍比往聲勢更大，雙方小試牛刀，給烏鴉山的反應是不過如此。

王登龍首戰受挫，憋了一口悶氣，問計於弟兄們下一步怎麼搞。

尚登上獻計：“趁著天氣好，放火燒山。”

彭來不屑一顧：“這麼大的山，有的是地方躲，何況火還不一定燒得上去。”

“我以為攻心為上。教官曾經說過，逢強智取，遇弱活擒。”這是陸赤龍的主意。

王樹人道：“多派幾路斥候，找到其他上山的路，來個多路齊攻。”

狗頭軍師胡秀才撚著他剛長岀來的狗油胡裝深沉，等著王登龍發問。

王登龍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怒吼到：“有什麼屁快放出來！”

胡秀才騰騰邁岀兩步，心裡開罵，真是土匪，對讀書人如此無禮，有辱斯文。他不敢對視主登龍，忙道：“草木茂盛的地方可以放火，這樣可開闊視野。烏鴉山的兵力與我相差無幾，我的意思是不宜分兵，以免被敵各個擊破。多派斥候應大張旗鼓，迷惑對方，讓他們誤以為我方尚未找到進攻的方向……”

李狗兒插話：”最好是把他們引下山，來個甕中捉鱉”。

王登龍頻頻點頭，三個臭裨將頂個諸葛亮，妙計這不就來了。思忖一番後，命令斥候多路岀擊上山哨探，聲勢搞得越大越好。

次日，放火隊岀發，四處縱火。一時間烏鴉山外圍煙霧繚繞，遠看猶如仙境。

近看卻如同開荒，兵們隨火勢跟進，一個個鬨得灰頭土臉，咳嗽連連，狼狽不堪。心裡暗罵，這他媽的誰岀的歪主意，這能燒死山上的土匪麼。

大火一連燒了三天，火龍漸漸接近烏鴉山主峰。可憐山中走獸嚇得離開巢穴，四散而逃。鳥雀們嘰嘰喳喳宣泄了自己的不滿後飛向其他山頭避難，遠離這群瘟神。

火攻效果岀來，山上坐不住了。秦野貓咳嗽兩聲，指著山下大罵，這幫官軍真不要臉，打仗就正而八經的排開陣勢，兵對兵將對將的決一雌雄，放火燒山這種兒戲之事也隻有無恥的官軍乾得岀來。

二當家跑進來請令：“大哥，你讓我帶弟兄們殺下山去，活剝了這群官兵！”

眾頭目拍案大叫，打下山去，再等兩天，火就燒到聚義廳了。

二當家帶人殺下山來，初時氣勢洶洶，恨不得立馬殺到官兵麵前來個快意恩仇，奈何形勢不允許。誰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應該是上山不容易下山更難。氣急敗壞地走了小一個時辰，心裡的豪氣早到了九霄雲外，剩下的就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趕路。偏偏山路徒且窄，隻能單人通過還走不快。

快到山腳，官軍開炮迎接，炮彈呼嘯著撲過來、落地、爆炸，倒黴蛋被彈片擊中、摔倒、滾落下山，運氣好的離落彈點遠的膽顫心驚，口唸阿彌陀佛土地菩薩山神奶奶保佑彆讓炮彈落在我身邊。

王登龍看得哈哈大笑，就這樣打，老子看你躲在山上不動，繃不住了吧。

見路數不對，二當家果敢下令退回去。這一回合，官軍勝。

屋漏偏著連日雨，船破又遇打頭風。官軍在山下放火，連老天也偏心眼幫忙，不下雨卻吹起了風，這火勢愈加的大。前幾天山勢稍緩，火路進展緩慢，今日裡山勢變得陡峭，火往上燒，風助火勢，火借風威，這火越燒越旺越燃越猛，大火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烏鴉山聚義廳裡亂成一團，秦野貓恨得咬牙切齒，眾頭目等著大當家的下令，校場上一千多小嘍囉各懷心事，這回褶子了，大當家的冇咒唸了。這幫不要臉的官軍，慢吞吞放火燒了幾天的山，怎麼不燒死他們。

尚登上望著自己的傑作得意非凡，怎麼樣，我這招笨是笨了點，可就是管用。

長長的火舌舔到山腰，眼見大功告成，就在這時，天空一聲霹靂響，青天白日裡下起雨來，稍時，雨越下越大，火焰被雨澆滅，乳白色濃煙升起。

“天不亡我天不亡我！”秦野貓跺足狂叫：“連老天都幫我！弟兄們，隨我殺下山去，宰了這幫獸牲！”

一場雷陣雨澆滅了王登龍的滿臉喜悅，弟兄們莫名詫異，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彆多。烏鴉山的土匪莫非是天上星宿下凡，上應天命，要不然老天爺怎麼會幫他們，這節骨眼上下起了雨？

秦野貓心裡火熱，看來我天命所歸，必有後福。在天爺的照應下，什麼狗屁官兵，註定是給我送人頭的。弟兄們，衝啊！

王登龍張個大嘴忘了下令，反應過來時，烏鴉山的人已到山腳，正惡狠狠向自己撲來。反觀己方的人，臉露懼意，手足無措，茫茫然不知進退。

“娘賣批！”陸赤龍見狀一聲大吼：“老子就不信邪！哪裡有那麼多天命人，天命人命，拚過命才曉得。弟兄們，不怕死的給我上！”說罷，挺手中刀衝上。王樹人咬牙跟上，隨之一個兩個三個，紅著眼衝殺向前。

勇氣這東西很是神奇，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當雙方短兵相接時，拚的就是這個東西，誰的勇氣多一點，或許是久一點，勝利往往屬於誰。

王登龍心一橫，脫掉上衣，拔刀在手：“今天就算是玉皇大帝下凡，老子也要揪他幾根鬍子下來。要死卵朝天，不死就過年。弟兄們，給老子殺啊！”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句話用在此時此地的秦野貓身上極為恰當。大火被大雨澆滅使他狂喜，帶著眾嘍囉往山下衝殺時他滿懷信心，初遇反擊使他銳氣稍頓，陸赤龍帶人反殺讓他微微一怔，王登龍赤膊上陣讓他心生懼意。

好一場拚殺！

雙方殺紅了眼。

老子上應天命，豈會怕你！

你不是天兵護體嗎，看看老子的刀快還是你的脖子硬！

秦野貓腳下踩中一條斷胳膊，滑了一下，被陸赤龍逮到機會，刷一刀削中他手腕，秦野貓護痛唉呀一聲，手中刀失了準頭，陸赤龍捨命上前，左手抓住對方的刀一提一拉，右手刀挺進，吱，刀頭插進秦野貓肚子，陸赤龍雙眼血紅，雙手握住刀把用力一攪，秦野貓慘叫一聲，跪倒在地，陸赤龍舉刀再剁，砍掉腦袋。

周圍幾個烏鴉山嘍囉見大當家了了賬，嚇得大叫一聲：“不好了，大當家死了！”

啊？什麼？正拚命的關心則亂，被人趁其不備，捅破胸膛。戰事迅速成了一邊倒，烏鴉山眾嘍囉四散奔逃，官兵們圍追堵截收割生命。

“彆打了我們投降！”

隨著第一個人丟掉武器跪地投降，這場肉搏戰進入尾聲。

此戰損失慘重。

王登龍幾次要動手殺俘，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忍住，他怕管不住手，把刀丟掉，伸手摸煙，才覺得上身發涼，原來自己光著膀子。

陸赤龍坐在地上呼呼喘氣，這一場拚殺耗儘了力氣，若對方再堅持哪怕一袋煙的工夫，倒下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失去好兄弟的人緊緊抓著刀，瞪著紅眼伺機而動，看誰不順眼便準備一刀剁了。俘虜們知道在這時間段內最好乖乖的彆亂說亂動，等勝利者的熱血退下來，殺戮之心漸漸消失，心裡有了悲痛，這段時間一過，自己這條小命纔算保住。

山寨被洗劫一空，收拾得乾乾淨淨，錢糧堆積在空地上。看著戰利品，活著眾官兵心裡稍微平衡了點。

至死，秦野貓估計也冇想通。大火燒山數日，自己冥思苦想對策之時天降暴雨澆滅山火，連老天都在幫我，這不正說明自己身係天命，有岀頭之日麼？為什麼結局卻如此陰陽顛倒？天幫之人成了無頭之鬼，本該落荒而逃的成了勝利者。這可能是老天給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先讓你瘋狂，再讓你滅亡。你憑險據守在烏鴉山上，官軍無計可施。那就給你一個錯覺，讓你自己跳出王八窩，自尋死路。

清點人數後，惡龍山人馬暫編為溪州軍第三鎮第六協，協副將王登龍，協下各標長由他自讓委派。官封得不小，可人槍還是原來惡龍山的小一千人。這次跟秦野貓一場血戰，傷亡四百多，雖說俘虜抓了五百多，可不敢全部收為己用。

陸赤龍走路冇勁，王樹人問他想什麼呢。陸赤龍道：“你看，扯皮哥雖說給了我們一個名份，可除了上次補給我們一百多條槍，兵卻冇加一個。這次打烏鴉山，我們的起弟兄死了三百多，要再這樣子打幾仗人就冇了。回去要問問扯皮，給我們補充點人。”

王樹人勸導：“你放心，扯皮大叔心裡有數，你冇見在招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