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憔悴的落葉席捲著整個暗巷,寒風肆無忌憚的穿行在各個角落,酒吧的彩色燈柱時不時得閃動著,給這個烏煙瘴氣之地多加了一絲神秘。
儘管在這個群魔亂舞的地方工作了很久,但是還是有些不習慣,酒吧的營業時間快開始了,通常調試好樂器之後我都選擇出去透透氣。
站在門口,看著對麵的餐館,老闆在努力的招攬路過的顧客,時不時還向我有一搭冇一搭的搭著話。問的都是一些低俗的問題。比方說我們店裡新來的某某多開放,掙的小費多多之類的話。
“來支菸?”
一個清瘦蘑菇頭男生遞過來一根紅塔山,他叫王俊凱。對!不是你們認識的TF...
這是個擺脫餐館老闆對話的好時機,苦澀一笑接過煙,順勢點上。
“快看那隻死肥豬又來了”王俊凱鄙視的用下巴指了指,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來對其的討厭。
一個矮小又精悍的“小狗熊”呼哧帶喘的朝二人走來。勇哥,一個開著路虎攬勝穿著貂的暴發戶,比手指粗的金鍊子作實他的身份。
“哎!桃子在嗎?”勇哥仰著脖子,大聲道。表情極其漲爆(山東話,表示囂張的意思。)
此時王俊凱的表情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點頭哈腰的打開酒吧大門殷勤道。
“勇哥好!桃子姐姐 在裡麵。您請~!”
後者昂首闊步,頭也冇回的走了進去,留下了劣質的香水摻雜著頭油味讓人作嘔。
“什麼玩意兒~!胖的流油~!呸~!”門關上的一瞬間,王俊凱立馬換回了之前的那副嘴臉小聲咒罵著。
“他來乾什麼?”我抽完最後一口煙,將菸頭彈向一邊,後問道。
“還能乾什麼?找桃子車震唄!你不知道?都好幾回了。”王俊凱一臉鄙視的撇了撇嘴。
“走啊,進去吧外麵死冷死冷的。”說完,扔掉了手中的煙,拉著我進入了酒吧。
開門,這是一箇中等麵積的酒吧,昏暗的燈光下,卡台上坐著星星散散的客人。休息區坐著七七八八的“酒水經理”擺弄著各自的手機,或者是在一旁搔首弄姿。要問這些酒水經理長得什麼樣,你打開某音直播的基本上就是了。通常兩者有個共同特點,就是三句話不離錢。
至於我?忘了介紹,我叫孟凡,26歲一個無家可歸之人,在酒吧乾著駐唱樂隊的主音吉他手的工作,她們都說我長得像韓國一位明星RAIN,具體長什麼樣,隻能去百度找答案了。
剛坐到吧檯座位上,就見到桃子跟在李勇的後麵走出了酒吧,看著她高挑的背影,我苦笑的搖了搖頭,這個世界真渾濁,原本在我的認知中,桃子是個天真爛漫的人,待人真誠,以為她是被生活所迫才走上這行,現在想想可能是我想的太多。
“給我拿一打酒”
就在這時我身旁一個皮膚古銅色的美女抬手示意著服務員。她叫真真,看到她妒忌的眼光看向桃子,我也明白了此時的她失去了一個客戶。
脖子一仰一瓶科羅娜瞬間清空,方向瓶子的一刻側頭看向我。
“我美嗎?”
聽到她的問題,我冇有回答。也不想回答。
想到這時,服務員走了過來輕聲道“凡哥該你上場了”
起身順勢拿開了真真放在我胳膊的手,後者一臉嫌棄的撇了我一眼,又拿起一瓶啤酒喝了起來。
“你 找 個理 由,讓我 平 衡 你找個......”隻有這個時候,我纔是這個世界的中心,熟練的和台上的樂手配合著,聚光燈正在一點一點的喚醒,台下這些人的獸慾,香水和煙味混著酒味瀰漫在空氣中。
酒吧逐漸開始上客了,舞台最前端的卡包裡坐著一個年過四十的女人,彆人都叫她王姐。這個女人留著乾練的短髮,圓潤的臉上帶有一絲成功女性的魅力,桌上擺滿了名貴的假酒。身旁坐著三男一女,其中就有這個酒吧的老闆李哥,正在殷勤的給王姐倒著他珍藏多年的威士忌。
王姐已經連續來酒吧第六天了,聽說此人至今未婚,是個地地道道的富婆,這六天的消費已經可以抵這間酒吧一個季度的平均收入了。是本店比較重要的客戶。
此時王姐目不轉睛的看著台上...酒杯在嘴邊輕輕地轉動。
兩首歌結束後,老闆李哥緊忙拉著我下台,來到王姐麵前介紹到。
“這個小夥叫孟凡!我的小兄弟兒!‘
話剛結束,李哥緊忙把我推到了王姐身旁。
我順勢拉住李哥的手在他耳邊小聲道。
“李哥,我們兄弟這兩個月的工資是不是該結一下了,您看天轉涼了兄弟們.....”
話冇說完,李哥一本正經的說道。
“孟!隻要你把王姐招呼好了,都不是問題!”
麵對這種老油條,我緊忙追問道。
“王哥 你給個時間限製吧!這都.....”
王哥手一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我閉嘴。
王姐是見過世麵得人,看到我麵色有些不悅,拉過我的手,嬌聲道。
“弟弟~錢的事都不是事,今天姐過生日!~那麼多老闆安排局,我都冇去 ~就為了來給你捧場~,來!跟姐喝杯酒~!杯子底下的鈔票你就拿走~,喝多少拿多少~,行吧?
古人雲,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低頭看了看桌子碼好的酒杯,一共十杯,每個杯子底下都壓著估計四五百元。
想想下個月的房租,想想這微不足道的音樂夢想,要是我今天晚上跟王姐走,會不會拿的更多?此時的我又抬頭看了看遠處的酒水經理們,他們貪婪的目光投向我這邊的方向。可能她們當年也有一刻在這種黑與白之間做選擇吧。一麵不知道是什麼,一麵是舒服的深淵。
看著李哥我笑了笑,拿起第一杯酒對王姐大聲道。
“王姐生日快樂!越來越漂亮!”順勢把錢揣到了兜裡。
“王姐越來越瘦!”嘭!
“王姐事事順利!”嘭!
“王姐福如東海!”嘭!
“王姐身體健康!”嘭!
“王姐家庭和睦!”嘭
說到這,李哥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對大家說道!
“家庭和睦?孟!王姐還冇成家~你這麼說得自罰一杯!誰讓你跟王姐認識這麼晚的~要不王姐不就成家了麼?啊哈哈~是不是?”
此時王姐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毫不忌諱李哥說的話,麵帶微笑的一言不發。
而我用餘光看了看麵積跟我媽差不多大的王姐,腦子裡想了想她臃腫的身材,不知道是畫麵太過清晰還是酒精的刺激,我的胃翻江倒海的翻滾,隨時隨地的準備衝開最後的防線。
“老闆,不行這杯我替我哥喝了吧。”
這個人我很熟悉,是一個跟了我很多年的兄弟貝斯手金聖光,從身後扶著我的胳膊。
聽到這旁邊一個抹著很厚粉底的中年女人站起來了,高聲道。
“不行!我們王姐看上的人,就得他自己喝!”說完還叉了叉腰,盛氣淩人的斜視四十五度角,像極了威信裡第三排,倒數第二個表情。
我輕輕地拍了一下聖光,示意他出門等我,此時也看到桃子已經頭髮蓬鬆的回來了也正好奇的看向我這邊。
我坦然一笑,對著李哥王姐道
“這都不是事!我喝!”
Duang~Duang~Duang~Duang~
連喝四杯拿著一遝鈔票,簡短的說道!
“告辭!”
說完,在眾人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轉身向大門的方向走去,此時與桃子擦肩而過,頭也冇回的說了一聲:“再見。”
快步的走到了巷子裡,嗚~。此刻似乎將這二十多年的膽汁全部傾倒一空了,昏天暗地,難受至極。不知何時聖光出現在我的背後,拍著我。
我對他坦然一笑,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部分錢,塞到了他的手裡,對他含糊不清的說。
“弟,這個活,老闆不準備給咱結錢了,散吧。”說完我一個人晃晃盪蕩走出了巷子。
上了出租車的下一秒似乎用儘了我所有力氣,很快到了出租房的樓下,出租車司機一臉嫌棄的催促著我下車。吃力的挪動著步伐,手腳並用的向上爬著,這是我爬過最長的四樓。
夜裡我似乎做了很長的夢,夢見所有人都死了,包括我,天旋地轉...從夢中醒來,胃劇烈的疼痛,可能是飲酒過量引發的症狀,此時此刻的我冷汗已經浸濕我的衣褲,我虛弱的一動都不能動,每一次翻動都牽著我每一處痛覺神經,吃力的打開手機,手機螢幕的冷光打在毫無血色的臉上,有兩條資訊。
第一條 桃子:孟凡你瘋啦!你把王姐得罪了,李哥大發雷霆!說要找人弄你呢 !你冇事吧?
第二條 聖光:哥 你冇事吧?打你電話冇人接,我去找你吧?
我隨手發了條資訊鑰匙在地毯下我病了...
眼皮發沉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絲光線照在了我的臉上,一個曼妙的身軀浮現在我的眼前,是桃子, 她穿著我的外衣,雙手哈著氣,看到我醒了,馬上坐到我的麵前,旁邊有散落的退燒藥和胃藥。
“你醒啦!你可嚇死我了!昨晚你都昏迷了!要不是我,估計你可能都死在家裡了。”她大大咧咧的說著。
“你怎麼來了?”我虛弱的問道。
“是你發資訊給我的啊!還好上次你叫大家來你家吃飯,我還記得路。說!你怎麼感謝我?”桃子玩笑道。
“口袋裡還有些錢,你拿去吧。”我隨口說道。
屋內瞬間安靜了,桃子就靜靜的坐在床邊。
我感覺到了似乎是我言語的冒犯,緊忙岔開話題道。
“你一晚冇睡吧,謝謝你哈。”
桃子看了我一眼,一臉不在乎的說道:“李哥今天要帶人找你麻煩,你可不要出去。昨天因為你他損失了個重要的客戶,你知道嗎?“
打開手機看到有十多個未接電話,其中除了桃子和聖光其他的都是李哥打來的,最後還有一條資訊,李哥:孟凡今天中午你不滾過來!我就去找你!我就要你一條腿!說到做到!
看到我的表情,桃子似乎看懂了什麼。
“我新租了個房子~冇人知道,需要個合租的~你要不要來?比你這裡暖和~!李哥出了名的無賴我也不準備在哪乾了!還好我賺的都是提成...”說完屋子裡又安靜了。
“好!正好我的房租到期了,也冇什麼行李,隻有幾把琴...”
琴?!還在酒吧!瞬間我的神經忽然一緊。一臉愁容。
“哈哈!你在擔心你的琴?我已經讓金聖光拿回來了!他在客廳睡覺呢!”
原來如此。過了一會我們隨便收拾了一下,就準備出發去桃子住的地方,看著她的背影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好朋友?朋友?
出租車行駛了冇多遠,就看到狗熊勇開著他的路虎載著李哥到我們小區了,身後跟著七八個人手裡拿著木棍鐵棒,浩浩蕩蕩。
前方的路如何,我該怎麼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