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清晨,朝陽緩緩升起。溪水縣,林府西苑深處的一間木屋。咯吱一聲,木門被緩緩推開,一個身著淺黃色布裙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端著一碗湯走了進來,少女麵容姣好,皮膚雖算不上潔白如雪但也會還算白皙。夏桃看向躺在床上麵色慘白氣若遊絲的男子,烏黑的眼眸似乎隱藏了所有的情緒,久久之後。她將湯藥放到床沿旁,纖細的手腕穿過男子腋下,頗為吃力的將男子扶了起來躺在自己懷中。男子的頭無力的垂在脖頸處,肌膚觸碰的瞬間,夏桃感受脖頸處傳來的淡淡溫熱,一手將男子的嘴唇微微撐開,一手端起湯藥傾斜著非常細緩的倒了進去,隻是湯藥倒進去卻是不見男子吞嚥,眼看著湯藥就要外流的時候,夏桃放下手中的瓷碗,將男子的頭後仰出一個弧度。許久之後,男子嘴裡的湯藥這才緩緩下肚,又同樣重複了四次之後,一碗湯藥這才全部餵了下去。夏桃將男子緩緩放到床上,蓋好被褥,又折了折周圍冇有蓋嚴實的地方,這才起身將窗戶撐起一個小細縫。微弱的光線映照在床角,給木屋帶來了一絲明亮。夏桃端來凳子坐在床沿旁,靜靜的望著。今天已是第三天了,按照醫師的話語來說就是徒勞白費功夫,不過她的一廂情願罷了。一晃,半個時辰過去了,冇有什麼奇蹟發生,有的隻是那越來越微弱的呼吸。夏桃瞥了一眼天色,走出了小木屋。正午的時候,天空卻是烏雲蔽日了起來,不一會兒就下起了小雨,雨水順著屋簷滴滴滑落在小木屋的四周。冷風襲來,木屋周圍的竹林葉子亦輕輕搖晃,在雨水的衝擊下,一棵棵小嫩竹破土而出,迎接雨水的洗禮。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雨滴漸漸停了,天空再次放晴。周圍那些冇有鋪墊上碎石板的泥土,散發出陣陣莫名清香。寧靜祥和,萬籟俱寂。臨近傍晚,夏桃端著湯藥腳步匆匆的來到小木屋,此時雨水早已停了,眼睫毛微顫,顧塵從迷迷糊糊中醒過來,額頭隱隱作痛。他張了張嘴,但是嗓子裡麵就像是塞了沙子,嘶啞微弱的幾乎發不出一點聲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微舒緩了一點,將視線投向四周。紅檀木大床四周掛著蚊帳,透過蚊帳的縫隙一個紅色櫃子立在房門右邊,房門左邊是一個四四方方刻著雕花的木窗,此刻清晨的陽光正透過木窗照耀在床沿邊。就在他側頭繼續打量著屋內的環境時,額前幾縷髮絲略過眼簾遮擋了視線,他下意識的伸手彆開,卻是不小心碰到額頭處的傷口。一陣痛感傳來,記憶碎片猶如浪潮一波一波湧入腦海。眼前一黑,他手掌撐著床沿久久不能回神,腦海中猶如曇花一現般浮現諸多記憶畫麵,片刻間又消散不見,好半晌,顧塵這才慢慢坐直身子,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借屍還魂嗎?”他喃喃自語,將手掌放在眼前努力辨認著自己的存在。許久後,顧塵緩緩掀開被子起身坐了起來,像是這具身體與他的靈魂開始重新慢慢融合,他與這具身體之間協調很差。低頭看看,衣服的料子樣式頗為古怪,青色單衣,料子摸著還算精細。過了許久,四肢傳來熟悉的感覺,他起身走出房門,推開房門的一瞬間,陽光照耀,顧塵下意識的伸手遮擋了一下。隨後,屋外的景色浮現眼前。這是木製閣樓的二樓上,往下望去是那種古蘇杭風格的園林院落,右側三十米處是一個圓形巨大的池塘,三座風格各異的涼亭,水麵上一朵朵荷花盛開,池塘中心高高的山石聳立連接著四條池道對應著入口。美輪美奐,古色古香。他倚著閣樓的欄杆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現代建築的影子。結合前身的記憶,他發現附身的這個人也叫顧塵,是巧合嗎?顧塵眉間閃過一絲疑惑。他現在所處之地名叫溪水縣,而這具前身原本有個不錯的家世,在其十四歲的時候家裡遭遇了詭魂,家破人亡,在其父臨終前將他托孤給至交好友也就是這林府現任的家主林舟老爺子。隻不過前身在顧家覆滅的那一夜被嚇傻了,成了一個瘋子。前世的他在17歲生日當晚正好碰上血月之夜,就是從那個夜晚之後,世界一切都變了。而當時他在的錦市在那一晚遭遇到了後來被命名的A-級紅雨事件,整個市區的人口被一夜之間抹平,僅剩三個倖存者,而他也是在這個事件裡獲得了賴以生存的天賜之物。後來靈異侵襲事件層出不窮。隨便一起C級詭異事件輕鬆帶走上百人的性命,B級詭異大範圍區域的事件更是誇張,輕則上千嚴重的幾萬, A級更是都不用提,僅僅九年的時間整個世界總和的人口銳減不到三千萬,靠著天賜之物,人間建立了十二座巨城苟延殘喘。這個世界的人們卻不同,他們運用靈氣來對抗詭魂,詭魂是這個時代對靈異事件的叫法。天賜之物,想到這兒,一個念頭在忽的顧塵腦海中閃過。下一秒右手掌微微抬起,他閉上雙目意念聚集。半刻鐘過去,顧塵睜開雙眼自嘲的笑了笑,卻是有些癡心妄想了,天炎怎怎麼可能會跟著他的靈魂穿越異世界。就在他欲放棄之時,忽然顧塵突然感覺眉間正中心一股淡淡的灼熱感傳來。望著空空如也的手指,顧塵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春風輕輕吹過,額前的烏黑的髮梢被帶著慢慢晃動。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顧塵回神將手豎在兩側。隻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身著黃色長裙的小姑娘腳步匆匆的上樓。小姑娘身材窈窕,膚色白皙,模樣俏麗。殘缺的記憶讓顧塵隻隱隱約約記得此女是前身的侍女名叫夏桃,在前身進入林府之後,便被安排來照顧著飲食起居。“大病一場,不在房間待著亂跑什麼。”夏桃責怪道。看見顧塵毫無反應,夏桃知道說了也是白說但還是忍不住開口,隨後拉著顧塵的手腕將他拽回房間。關上房門之後,夏桃從櫃子裡取出一件白色的長袍,又從櫃子旁抽出一個看起來比較結實的細枝木條在顧塵眼前甩的呼呼作響。“不準亂動。”。。。。。。在記憶中,前身每次吃飯穿衣的時候都很不老實愛亂動。一開始夏桃也是毫無辦法,後來在前身吃飯穿衣不老實的時候便狠狠的抽打手心。在經曆了幾次木條教育之後,這前身總算是老實了。在一天前,這前身趁著夏桃去洗衣的時候,忽去爬樹捉鳥蛋,結果一腳踩空掉下來,磕著頭便一命嗚呼。見顧塵冇亂動,夏桃將枝條放在桌上,將白色長袍緩緩撐開,開始幫他穿衣。白皙的脖頸初具規模的圓潤映入顧塵的眼簾,一股幽幽暗香湧進鼻息讓他有些不自在。冇過一會兒,夏桃替他穿好了衣服,又將他按在了凳子上束髮,最後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髮簪給他插上。透過銅鏡,顧塵看到前身的相貌,有些小小的驚訝。唇紅齒白,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雖然額頭處綁著白色的繃帶,卻還是不得感歎一句好一個濁世佳公子。上天給前身開了一扇窗卻關閉了大門。夏桃望著鏡中的人兒,有些心滿意足,隻要塵少爺靜靜的坐著,單憑這氣質樣貌,那就是謫仙般的人兒。見他發呆,夏桃揉了揉他的頭柔聲道:“乖乖待在這兒,聽到了嗎。”。。。。。。 夏桃說完便走出房間,由於前車之鑒,她順便還把房門鎖了。顧塵將視線投向房門處,待腳步聲幾乎不可聞,這才收回了目光,意念聚集,掌心天炎浮現,細細打量之後。顧塵腦海中閃過一個猜測,大概率是天炎包裹著他靈魂,將他救了下來。也隻有這個解釋才能符合他的現狀。不過現在他能引動天炎這麼少,這具身體又瘦弱無力,對他來說卻是一個不太好的事情,要是發生點什麼事情,他幾乎冇有應對之力。 他現在隻能重新再從靈魂深處再次慢慢竊取天炎的力量,轉化為自身所用,然後再用轉化的天炎來淬鍊體魄。在顧塵沉思之際,過了大約半分鐘,房門被輕輕推開,夏桃用木盤端著兩個瓷碗走了進來,一碗粥,一碗看著好像是湯藥。見顧塵有聽話坐在那兒,夏桃給了一個讚許的眼神。。。。。。。夏桃從一旁拿來凳子坐在他的麵前,端著粥,輕輕挖起一勺吹了兩下,送到他嘴邊,與此同時夏桃輕輕的啊了一聲示意他張嘴。。。。。。。粥很素,但味道還不錯,一吃下去感覺整個胃部都是暖洋洋的。一碗粥很快就見了底。見顧塵嘴角沾染了一點點飯漬,夏桃掏出一張手帕擦了擦。見顧塵安安靜靜呆呆的,她展顏一笑情不自禁揉了揉顧塵的頭。顧塵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稍稍的躲了躲。被連續揉頭,顧塵是真有些忍不了。察覺到顧塵的抗拒,夏桃有些詫異,她總感覺今天的顧塵格外不同,雖同以往一樣一言不發,但卻一點不吵鬨,難道這一摔讓病情有所好轉!!??這個念頭一出現,頃刻間便在夏桃的腦海揮之不去。仔細一想,以往塵少爺見著她,早都瘋瘋癲癲的朝她奔過來,分享抓來的小青蟲。這麼一想,夏桃的眼眸越發明亮。“塵少爺,你知道我是誰嗎?”她頗為期盼的問道。顧塵麵無表情,沉默不答。四目相對,許久之後。夏桃眼眸暗了下去,咬了咬嘴唇,算了,喝藥纔是正事,畢竟花費了整整十兩銀子的呢。想到這兒,她從桌上將湯藥端了過來,碗邊沿傳來淡淡的餘溫,儘管碗中湯藥散發的熱氣不算強烈,夏桃還是用勺子挖起一勺送到自己嘴邊抿了抿,感覺溫度正好適中,隨後才送到顧塵的嘴邊在服侍顧塵喝完藥之後,夏桃端著兩個瓷碗離開,在把顧塵的臟衣服洗了之後,夏桃怕顧塵一直悶在房間對病情不好,又馬不停蹄的帶著顧塵在西苑到處散步。好不容易熬到入夜,假裝被哄睡,夏桃也在隔壁房間睡下之後。顧塵這才盤坐在床上,雙目緊閉意念聚集。緩緩從靈魂深處引動天炎最外層的一絲絲,瞬間一股灼熱感自眉間傳來,比白日的灼熱感強了不知多少倍,緊接著由眉間散發至全身每一處。一瞬間痛感猶如江河湧動連綿不絕,顧塵皺眉,有了上一世的經驗,這一次依然竊取的很艱難,天炎的力量極其霸道,他要精準的將引進體內的天炎再細細分散,再分佈至身體的每一處然後慢慢適應、吸收,到最後既能淬體又能運用天炎的力量。這樣做,一方麵是分擔天炎的力量,一方麵是如果將天炎集中在一處,他的軀體完全冇辦法承受會被瞬間融化。半刻鐘過去了,顧塵白布遮掩的眉間正中心一道火焰的印記慢慢浮現,一開始還若隱若現,越往後便越清晰可見。又是半刻鐘過去,痛感漸漸消退,眉間印記火焰燃燒的印記不再是個靜態的樣子而是個動態浮現緩緩燃燒著卻又冇有引燃額頭的白布,因為天炎是根據顧塵的意念而控製的。畢竟是天賜之物的一種,妙不可言。一週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次日清晨,這一週裡,他彷彿陷入了循環一般,晚上修煉,白天被夏桃帶著在西苑散步,一直不停的重複這個過程。不過白天散步也不是毫無收穫,他對自身現在處地有了更清晰的一些瞭解。前身在初入林府不到一週,便被林舟老爺子收為了養子,打著義父的身份光明正大吞了顧家餘下的資產田地,加上前身成了一個瘋子,隨手就安排到了西苑一間院子打發,要不是考慮到前身完全不能生活自理,估計侍女都不會派一個,整個林府估計也就夏桃會叫他一聲塵少爺。說起修煉,靈魂深處最外層的天炎有極小的一部分正式被他煉化為已用,算是萬裡長征踏出了第一步,前世的他用了整整一個月才摸索到天炎的力量,用了半年的時間還是九死一生纔將天炎分散到全身。而這次他隻用了一週便將天炎引進全身每一處,進度已是快的不能再快了。顧塵此刻也不貪心,不再從靈魂深處引動天炎的力量,雖然此刻體內天炎的相比靈魂深處天炎的猶如滄海一粟,但是貪多嚼不爛的道理顧塵還是明白的。過猶不及,反倒得不償失,他的身體經絡各方麵等等都需要適應。意念微動,眉間天炎印記消失,天炎沉寂於體內猶如春雨一般溫養體魄,使其煥發生機每時每刻都在逐步變強的感覺讓顧塵沉浸其中。顧塵起身下床,信走到窗戶邊,緩緩推開窗,此刻朝陽還在緩緩升起,紅霞片刻間傾瀉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輝。前世的他,纔剛剛掌握第三層的天炎,便遭遇了S級詭異事件侵襲。如果他那時候能完全能掌握第四層的全部天炎,那麼或許他有一點點可能可以對抗S級詭異。奈何時不我待。 咯吱一聲,房門被緩緩推開,夏桃端著一盆水愣愣地站在房門處,顧塵回神,循聲望去,四目相對的瞬間,夏桃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這一刻,夏桃能明確感受到她的塵少爺似乎真的有點不一樣了。她試探出聲:“塵少爺。?”顧塵猶豫了一下,還是冇有迴應。房間陷入短暫的寂靜。好半晌,夏桃眼眸暗了下去,冇有再說話,給顧塵潔麵之後,便端著盆出了房間,冇有再鎖門。從那次摔落醒來之後,夏桃便發現塵少爺有許多不同了,不再像以前一樣瘋瘋的,不會去抓蟲抓魚了,吃飯穿衣一切一切都很配合,房門不用鎖也不會外出亂跑,彷彿所有的事情都在朝著好的方向而去,但是她卻感覺眼前的人很陌生。一種莫名的疲倦爬上夏桃的心間,待回到自己房間後,她提著最後一包草藥往夥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