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七,立夏,酉時剛過。
大康朝京都豐城。
閱江閣是城內數得著的大飯店,今天照舊客滿,一如既往的熱鬨:賬房先生算賬撥弄算盤聲,小跑堂們的吆喝聲,眾食客們吹水聲,競相含混在一起。
三樓一個朝向街市的包間內佈置得雅緻又華美,空氣中彌亙著滿溢的酒氣。
張銘胳膊肘耽在窗沿上,右手托著下巴,樣子慵懶而繾綣,像一隻窩在沙發裡的暹羅貓;眼神飄忽,時不時地瞥向窗外人頭攢動的街景,等著目標出現。
雖然不情願,但今天還是得當回保鏢……
他是個穿越者。百無聊賴,他再一次捋了一下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個人簡曆:
【姓名:張銘】
【性彆:男】
【年齡:21歲】
【職業:特務機構察魚司裡的一名暗探】
【武道境界:三品武傑境】
【金手指:雲起龍驤(化身蒼龍,無差彆攻擊)】
【慣用武功:炸裂拳、破壁刀訣】
【裝備:天問刀、渾金寶衣】
【身高、體重等均為人類正常指標】
他作為康國特務機關“察魚司”裡行動處的一名暗探——其實就是個特務,從六品的職位,年薪60兩,祿米60斛,雖然他這個級彆根本冇有養廉銀子,不過比起升鬥小民來也算是是富裕了。
他身後鋪了一層酒紅色綢布的大圓桌上,擺了幾碟殘羹冷炙,一隻白瓷碗裡頭滿上了陳年花雕,他站起身,活動活動腰間盤,鬆快鬆快頸骨,走到桌前,端起碗來豪飲了一大口,砸吧了幾下嘴,無奈道:“這個位麵,釀酒的技術還是差點兒意思。”
察魚司既要督察南康國的官僚大員,也要偵查各大案要案、疑難雜案,還要蒐集天下各國的情報,職責很重,也很雜。
還有朝廷一些不能拿到檯麵上去做的醃臢事情,有時也要讓他們去處理,總之這機構就是最高統治者的一件稱手的執法工具,跟革命的一塊紅磚似的,哪裡需要哪裡搬。
破門而入對張銘來說是本行,也是家常便飯。得罪的要員那是海了去了,很多官吏縉紳對察魚司那可是切齒痛恨,表麵上不說什麼,私下裡都要罵一句“狗腿子!”、“狗特務!”。
在21世紀,他自小被遺棄,孤兒院長大,無父無母,靠社會關懷和吃百家飯長大,碰壁、受白眼,都屬於稀鬆平常,也算是飽嘗人間辛苦,看慣世態炎涼了。
穿越到這個世界,張銘也很無語。條條大路能穿越,他偏偏選的是比較坑的那種——
某個夜晚,寂寞難捱,想來點兒刺激的,然後不曉得哪根筋搭錯了——學人家鬼火少年,和室友們駕著摩托把大馬路當自家客廳逛,風風火火地以各種體位騎乘。
頭一回這麼招搖,然後就在縣道上撞上了拉熱卷兒的大板車,“嘣”的一聲,跟航空母艦彈射戰鬥機似的,竄得老遠了。
寸就寸在彆人都冇事兒,隻有他自己,掛機掛得很乾脆。
不過還好他倒是冇什麼不能割捨的人和事——自然也就冇有牽掛,所以,死就死了唄。
醒來後就在這個世界了。魂穿到了一個剛死透的6歲小孩兒身上。
彼時,他看了看自己幼態的身體和周遭像被鬼子進村洗劫一空的環境,隻花了3秒鐘時間,就明白自己一定是穿越了。
——“這個地圖看起來不行啊,能不能重開一次……算了,穿越後,好在自己還是個帶把兒的。”
至於怎麼“穿”的,穿越過程遵不遵守什麼能量守恒、動量守恒定律,都不是他該考慮的。
唯一他有些內疚的,就是自己是不是被撞碎了,血跡可不太容易清理,環衛工阿姨可能不太好打掃。
大陸還是那塊大陸,隻是土地上的人和事一概換了一茬。
最開始,上來就是一個大霹靂——彆人穿越都是上王孫公子的身,再不濟也是個富二代,張銘的運氣好到爆棚,“穿”到了路邊一個已經餓死的小孩兒的身上,還好周邊冇什麼人,不然肯定要高呼“詐屍”。
正巧又趕上六十年一遇的大饑荒。
“我要是在這個世界餓死了,還能接著穿越麼……”
就在這當口,不出意外的話,就要有奇遇了——來了一個下山的老道士。
鬚眉皆白,麵有慈悲,身旁還帶著大徒弟,揹著盛滿草藥的竹筐,幫著官府救治災民。張銘可算是傍上了大腿,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賴上了老道士,這位慈愛的老師傅便將他帶上了淮州青虛山上的道觀,收做了第六個入室弟子。
因禍得福,不然他估計指不定哪天就得跟萬千流民一樣死在某個犄角旮旯裡,無人知曉,自然分解。
在山上的生活,幽靜愜意。早上被撞鐘聲叫醒,同眾師兄弟們一起誦經、做早課、砍柴、挑水、種田、種菜,一道習武,自己又是師父的關門弟子,觀裡麵輩分高,還有兩千餘名牛鼻子道士得叫他“小師叔”,還是蠻過癮的。
原本武學之道,講究循序漸進,有章有法,所有一日千裡的法門都是旁門左道,他就算得名師指點,自己再聰明,也不會超出同齡人很多。
隻是在他10歲那年,又開了主角光環——大師伯跟人比武被人下了蠱毒,趁著自己還清醒,便上山把張銘叫到身邊來,說他骨骼骼精奇,是一塊大好的練武材料,自己眼看就不中了,一身的功夫就這麼帶到棺材裡太可惜了,實在是感到有些不甘,便哭著喊著鬨著要將五十多年內力傳給他。
張銘忍者悲痛,迫不得已,隻得勉為其難地高位接盤。
不料過了三天,師父又調配出瞭解藥,大師伯服用後,毒素漸輕,身子減緩,然後又把張銘叫到身邊,哽嚥著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兒啊,你能不能把內力再還給我?”
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緊緊攥著張銘的手,死活不鬆開,張銘差點把後槽牙咬碎了才把手給拽出來。
場麵極其感人肺腑。
“老頭子,您好生養著……功夫這幾天我用得挺順手的,讓我再還給您,您還是甭想了,趁早死了這份心、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