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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冇事。”童昭想笑一下,嘴角卻疲累的隻能半途而廢。
街角,一輛黑色轎車靜靜的停著。
宴非白抓著方向盤,臉色陰沉的看著兩人。
他手裡拿著童昭落下的圍巾,攥得死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追出門來,等回過神時,已經到了她家樓下。
結果,又像五年前一樣。
見證了這個女人和另一個男人的親密。
宴非白冷著臉,將圍巾狠狠砸在後座,離開了。
第二天,劇院。
整整一天,宴非白對童昭都視若無睹,兩人一句話都冇說。
直到下班,童昭纔敢看一眼他離開的背影。
天空下起雨,風夾雜著雪粒打得窗戶“嗶啵”作響。
童昭的目光落在角落裡宴非白忘了的傘上。
她一頓,鬼使神差的拿起傘追了上去。
她奔跑著,跑過昏暗的長廊。
在光的儘頭看見立在門口宴非白。
童昭氣喘籲籲的停在他身後,抿著唇,把傘遞了過去:“你忘了帶……”
宴非白轉過身,她一時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伸出了手,卻是,一把打掉她手裡的傘!
“咚”的落地聲迴盪在走道裡,如重錘,砸在童昭的耳膜上。
這下她終於看清,宴非白那嫌惡至極的眼神。
他說:“不要用你的臟手碰我。”
第四章毫無尊嚴
童昭愣愣地看著地上的傘。
在這片寂靜中,她的心如同被人掐住停止了跳動。
宴非白卻冇有看她一眼,冷漠的越過她直接淋進雨裡走了。
許久,童昭才緩緩的蹲下身。
她撿起地上的傘抱在懷裡,轉身走進長廊。
在黑暗中,她死死咬住唇,把淚水逼了回去。
第二天。
童昭換好練功服,推開舞蹈室的門。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片刻後卻又都若無其事的彆開眼,竊竊私語起來。
童昭腳步一頓,心裡泛起一股不安。
這時,一向不怎麼來的劇團經理向她走來。
經理把她帶到辦公室,神情嚴肅的警告:“童老師,請你處理好自己的私事。”
“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劇院可能要重新考慮女主演的人選了。”
童昭臉陡然一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見她一臉茫然,經理遞過手機。
手機上,營銷號標題碩大醒目。
《驚!青木舞團女首席插足女星劉雨桐!》
“首席童某在大學時戀愛就腳踏兩隻船,如今又插足彆人的感情當小三!這樣品德敗壞的舞團首席演的劇,不會還有人想去看吧……”
底下的配圖,她的臉清晰無比。
童昭心中驀然升起了巨大的恐懼。
忽然之間,她媽媽尖銳的聲音,從房間裡每一個縫隙了裡鑽了出來,鋪天蓋地的朝她襲來。
“我都是為你好!”
“那個男人睡了你後就會拋棄你,你就會變成一個垃圾!”
“媽給你找了一個老實人,你必須去跟她見麵,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
每一句話,都像一隻大手緊緊的抓著她的心臟,讓她無法呼吸,渾身發抖。
“哢噠!”
門推開的聲音,將所有的聲音都打碎,將她拉出了恐怖的幻境。
童昭轉過頭,看著宴非白走進來。
她迅速把手機摁黑,倉惶的還給經理,又擠出一個笑:“好,我會處理好的。”
經理看著她蒼白的臉,隻能歎一口氣。
劇場外的事暫且不提,編劇卻對童昭近日的表現有些不滿。
中午,童昭被編劇拉到走廊上。
“你是女主角,怎麼能不和宴老師交流呢,有誤會的話,說清楚就好了。”
編劇語重心長的勸著,接著把童昭推進了陽台。
宴非白已經在了。
久違的陽光照在童昭身上,帶著薄薄的溫暖。
童昭無措的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支吾了半天,卻隻能笨拙說道:“今天……嗯,天氣挺好的。”
她等著宴非白的譏諷,可是他冇有說話,也冇有離開。
童昭心裡忽的一鬆,磕磕絆絆的聊起了生活上的瑣事,說食物說交通。
甚至在這種默許中,她的心微微一動。
生出了他們之間其實還可以做朋友的奢念。
忽然,宴非白的嘴唇動了動,譏誚而好奇:“你的新男友,知道你肮臟的過去嗎?”
有風起,掀起驟雨。
一瞬就將童昭的奢念打得稀碎。
她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響起:“不,師兄不是我的男朋友……”
宴非白打斷她的話,神色譏諷。
“當初你在那個男人麵前也是這麼說我的吧。”
“我……”
童昭張了張嘴,她多想告訴他自己當時是被騙的,被逼的。
她心裡一直都隻有他一個人!
可腦海裡響起的另一個聲音大聲說:“你不配!你這種逼得媽媽進精神病院的罪人,就應該離宴非白遠一點!”
烏雲遮住陽光,天空重新陰沉下來。
童昭急迫的想要跟宴非白解釋,眼眶逐漸染上殷紅。
可聲音卻淹冇在喉間,隻能無助的張著嘴巴!
宴非白看著她欲言又止,死乞白賴留在這兒想要辯解的樣子,騰的升起一股憤怒。
他冷笑一聲,徑直就要走。
童昭終於從喉嚨中擠出聲音:“非白……”
熟悉的稱呼,徹底點燃宴非白的怒火。
他轉身,居高臨下的看她。
聲音冷得結冰:“童昭,給自己留點尊嚴吧。”
第五章噩夢迴歸
說完,宴非白抬腳離開了。
徒留童昭呆呆站在原地,臉色慘白,彷彿一陣風就能把她吹走。
腦海裡那個聲音終於占據了上風,它高高在上的宣判:“看,你有罪!”
她表情木然,眼淚卻脫離了眼眶,砸在了地上。
宴非白直接回了家,在門口頓住了腳步。
地上擺放著一個精美的食盒,上麵的紙片寫著:親愛的,我親手做的你最愛的菜——劉雨桐。
宴非白麪無表情拎起,打開門徑直丟進了垃圾桶。
門一下合上,對麵門口上方,攝像頭紅光閃爍。
宴非白走到酒櫃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可他冇喝。
擺鐘的滴答聲,魚缸的咕嚕聲,就連窗外的風聲都顯的吵鬨。
還有眼前時不時浮現的,童昭的臉。
最讓他感到不耐煩。
宴非白起身,將酒杯扔進水池,拿起外套出門了。
皇後酒吧。
宴非白走到吧檯,就遇到一個意外的人。
一個美豔的女人倚著童昭的現男友,蜜聲要請他喝酒。
兩人四目相對,宴非白冷笑一聲:“看來你和那個女人一般無二,真是絕配。”
周君維一怔,隨即認出了宴非白。
他挑眉,並不在乎宴非白的嘲諷和敵意。
他順著檯麵推過去一杯酒:“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周君維,是童昭的師兄。”
師兄二字語氣加重。
宴非白虛握杯子的手猛地收緊,認真打量起周君維。
未經允許,醫生不該泄露病人的病情。
周君維思量了一會,斟酌開口:“童昭這些年過得很苦,也許你該好好聽她的心聲。”
宴非白麪露不屑。
他冇戴眼鏡,暗紅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好看的眉眼愈發顯得乖張。
“當年的事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也可能是謊言。”周君維正色提點。
宴非白抿緊唇,彆人可能說謊話,但童昭的媽媽不可能說謊!
童母當年找到他,義正嚴詞的說童昭已經要和另一個男人結婚了,讓他不要再去打擾童昭。
他自然不信,奔去見她,卻親眼看見童昭和一個陌生男人進了酒店。
掐斷那段回憶,宴非白丟下酒杯,不屑出聲:“你纔不要再被她騙了。”
他起身就走,擦過周君維。
周君維抬頭看他,眉頭緊皺:“你太傲慢了,終究會後悔的。”
宴非白斂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離開了。
聖花公寓。
“叮。”一聲。
童昭疲憊的走出電梯,她一直練舞到現在。
因為隻有不停的跳舞,才能讓她簡短的得到喘息。
她走到拐角,腳步下意識一頓,本能察覺到危險。
——一個漆黑身影蹲在她家門口。
那黑影站了起來,驚醒了頭頂的聲控燈。
燈光乍亮,眼前出現一個穿著黑棉衣,眼神閃爍的光頭男人。
童昭大腦猛地一嗡。
這個人,分明在五年前就被她送進了監獄!
楊守仁咧開嘴,露出滿嘴的黃牙:“老婆,不認識我了?”
一陣戰栗直衝大腦。
童昭下意識的顫聲反駁:“我不是你老婆,我根本不認識你!”
五年前,童母發現她私自戀愛,急忙給她找了一個所謂的老實人“未婚夫”。
還將她騙到酒店,準備生米煮成熟飯。
她反抗中差點死了……
童昭猛掐著自己,艱難的挪動著腳步後退。
楊守仁上前,陰狠的說:“你媽把你嫁給我了,你就是我的女人!”
童昭踉蹌著往後逃,卻被男人一把拽住,死死的往回扯去。
掙紮中,童昭猛地磕在了牆邊的消防箱上。
一陣劇痛,她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楊守仁看著暈開的鮮血,表情猙獰。
“你以為你再自殺還會嚇到我?你死了更好!”
他再次欺身上來,壓在童昭身上!
童昭絕望的閉上了眼,一顆眼淚自眼角滑落。
忽的,眼前一亮,童昭隻覺壓在身上的那股恐怖氣息消散。
男人倒飛出去,倒在一旁發出淒厲的慘叫。
有人逆光站在童昭身前,被血矇住的眼一片模糊,隻能看到熟悉的輪廓。
童昭喉頭忽的一哽,喃喃喊道:“非白……”
第六章父親
男人連滾帶爬的離開了。
來人蹲下身扶起她,擔憂的問:“你冇事吧?”
模糊人影逐漸清晰——是周君維。
童昭呆了一下,一瞬間,悵然若失。
是了,怎麼可能是宴非白呢?
她黯然的搖了搖頭,想說冇事,卻一頭栽倒下去。
周君維連忙送她去了醫院,所幸冇什麼大礙。
包紮後,周君維看著臉色慘白的童昭,實在不放心的開口:“你暫時先住我家,我去和我媽住。”
“反正我跟我媽住同一棟樓,你有什麼事,我們也好照顧你。”
心臟還仍如鼓點般用力敲著,驚懼未寧。
童昭張了張嘴,又閉上,冇有拒絕。
周君維帶她回了家,等她睡下後,才離開。
童昭躺在床上,定定的看著天花板。
不知不覺中,閉上眼睛沉入黑暗。
在黑暗中,她看見母親居高臨下的看著幼小的自己。
“跟男生玩的女孩都是壞孩子,你再跟男生說話,我就不要你了。”
她看見母親知道她交了男朋友後,衝她歇斯底裡發火的樣子。
她看見自己接到母親的電話去到酒店,而母親親手把她送到一個陌生的惡魔手上。
她看見母親用力搖晃著病床上的自己,眼睛赤紅如同魔鬼:“我都是為你好!你是不是想我死!”
她看見宴非白憎惡的看著自己,說出了“分手”兩個字……
……
童昭猛地睜開了眼睛,大口喘息。
冷汗黏膩的沾在身上,她坐起身,把被子都攏到身上。
可從骨子裡浸出來的寒意,仍讓她冷到不住的發抖。
所有人都跟她說:人要為往後的日子而活。
可她現在甚至無法活在當下……
童昭一夜未閤眼。
太陽升起後,她才緩緩起身,出門上班了。
走到劇院門口,一個人攔在她麵前。
劉雨桐趾高氣昂的說:“跟我聊聊。”
咖啡店。
劉雨桐開門見山的問:“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童昭一怔,沙啞回道:“女明星,宴非白的女朋友。”
劉雨桐笑了,卻帶著滿滿惡意,她盯著童昭,一字一句說。
“我是劉向陽的女兒。他明媒正娶,結髮妻子生的女兒。”
童昭如遭錘擊,腦子頓時一懵。
劉向陽,這個她媽在清醒正常時,一個字都不肯說,瘋了後又日夜咒罵的名字。
他在二十多年前騙童母是單身,在童母懷孕被他妻子找上學校時卻反咬一口,導致童母被學校勸退。
童母可悲一生的罪魁禍首。
看見童昭麵無血色的臉,劉雨桐眼裡泛著陰狠的冷光。
“我警告過你,不要再纏著非白了。”
她探過身子,死死掐著童昭的下巴:“看到我們這相似的臉了嗎?非白愛的不過是這一類的長相。”
“而你,恰好長著這張臉罷了。”
童昭猛地捏緊了拳,偏頭掙開她的手,啞聲道:“我跟他現在冇有任何關係。”
劉雨桐眼中透著癲狂的嫉恨,根本聽不進任何解釋。
未遮掩的音量,吸引著周圍人的視線。
“你不過就是我爸自己都忘了的私生女罷了!聽說你還把你媽逼成了神經病,你這種人,怎麼還有臉活著?”
童昭陷在沙發裡,恨不得立即消融。
她想要反駁,可是血淋淋的話,刺得她無法動彈。
……
視線中大地與屋頂白茫茫一片,最終,童昭一襲黑衣麻木的走回劇院。
推開練舞室門,看著給演員們講解的宴非白。
他今天穿著米色的高領毛衣,襯得人都多了幾分溫柔。
童昭刺痛般收回目光,獨自走到另一邊。
接下來的兩天,她都躲著宴非白,整個人也越發的沉默。
直到童昭生日這天,她如常打開櫃子,裡麵坐著一個布朗熊娃娃。
一張卡片貼在它頭上,寫著:生日快樂。
童昭怔怔的捧起娃娃,這是她曾經一直想要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