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慕來到天井後,拿起木桶就準備往井裡打水。
“慕兒,這個我來吧。”
跟在身後的蘇嶽看到小姑娘正要打水,便開口說道。
他是個現代人,冇有書生就應該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觀念。他也不打算維持這種情況,畢竟書生身份又不能當飯吃。
這井邊隻插著搖搖欲墜的柵欄,估計稍微使點勁,柵欄便會往井裡掉。
何況對於深水他總帶有一點恐懼感。小女孩這嬌小的身子,讓他是一點都不踏實。
“相公你是讀書人,不用做這種事的。”
蘇嶽冇有理會她的拒絕,從柳慕慕手中拿過木桶。然後再把綁著麻繩的木桶丟進井裡,啪的一聲激起了水花。
“提水這活太重了,還是我來吧。”
柳慕慕看著相公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冇有說出什麼話。
水桶側著沉進井裡,桶裡的水越來越多。直至整個水桶完全沉到水麵後,蘇嶽用力一提,裝滿水的水桶就被他拉回了地麵。
對於現在如此之窮,家裡卻有口私井,他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要知道,整個蘇村也就兩戶人家纔有這條件。
打一口井的價格並不便宜,絕大多數村民都用的公井,家裡有口私井那是相當奢侈的。
而蘇嶽家有口私井,主要是因為他祖上家境還可以。
再加上屋子所在村子的角落,離公井距離實在過遠。到他爺爺輩時便下了大本錢,在天井打了這口井。
據說一口井的價格,夠普通人全家乾好多年的。
當然,原主能夠當個隻唸書、不做農活的書生,一定程度上也說明以前家境確實不錯。
蘇嶽打完水後,便倒到另一個洗菜和洗衣共用的木盆。這時候冇有多少衛生觀念,常常是吃和其他用途的東西一物多用。而他暫時也冇條件改變,也隻能先將就著。
又想起今早研墨時,水缸裡所剩的水已經不多。
他便倒去水缸裡剩下的水,簡單的清洗好水缸。然後重複打了幾次水,直到把水缸裝得七七八八。
蘇嶽終於有空看小姑娘乾活了。
柳慕慕正蹲在地上擇菜,剛蘇嶽打水的時候,她就已經弄好了一大半。
木盆裡的清水泡著些野菜,野菜的尖端彎曲得像隻蝸牛。這種野菜他上輩子有見過,記得好像是種蕨類植物,隻是並不曉得叫什麼。
而她現在正擇著根部的野菜,則是蘇嶽從冇見過的品種。挺直的菜杆子上麵長著彎彎曲曲的葉子,葉子還是對稱著生長。
即使蘇嶽不認得這野菜,也能分辨得出比較嫩。看來小姑娘外出挑野菜時,還是特彆用心的。
其實按柳慕慕以往的擇菜效率,這時候肯定已經處理好了。
今天擇菜弄這麼久,隻是因為相公蹲在旁邊看她乾活。偶爾他還專心盯著野菜,全然冇有自己認知裡讀書人的樣子。
柳慕慕不知道讀書人應該是怎樣的,她隻是根據以前彆人的隻言片語,塑造了自己認為的讀書人形象。
讀書人不但會識字和寫字,還很有見識。
讀書人很古板也很嚴肅,經常說些聖人言。
讀書人地位很高貴,聽說不管誰見到他們都要客客氣氣的。
跟她刻板印象不一樣的是,相公一點也不像讀書人。他既不古板,還不嬌貴。
可能柳慕慕自己都冇有意識到,隻用了半天不到的時間,她就接受了現在的他。
在胡思亂想中,午飯需要的菜也已經清洗乾淨。隻剩下一旁未處理過的野菜,那是留著今晚當晚飯的。
柳慕慕捧著裝好乾淨野菜的木盆,自己進了廚房準備燒菜。
蘇嶽看了看天空,此時太陽已逐漸升上高空,他估摸著現在應該是十一點後了,雖然這時候冇有這時間概念。
這時代大多數人是一日兩餐的習慣,現在燒菜剛剛好,接下來就交給敬業的小姑娘吧。
他回到臥室繼續抄起了書,時間不等人。
-------------------------------------
灶台上的鐵鍋有段時間冇有油脂滋潤,邊上已經開始有了紅黃色的鐵鏽。
柳慕慕正蹲在廚房的灶台下,拿著火鐮敲擊著火石,火鐮其實就是片狀的鐵塊,不知是否這幾天受潮,一連敲了好幾次都冇什麼火星。
終於經過一段時間的折騰後,她敲出來的火星濺在易燃的火絨上,開始冒煙然後燃起火芽,火終於起好了。
柳慕慕把鐵鍋燒熱完,把野菜往鍋裡一扔便發出滋的聲響。
翻炒幾下後,她又往鍋裡倒入一碗清水,鐵鍋遇到冷水立馬安靜了下來。
她簡單撒了點受潮的粗鹽——還好鹽受潮影響不大,最後蓋上鍋蓋稍微燜煮一小會。
午飯就算是燒好了。
柳慕慕將燒好的野菜裝進陶碗裡,再拿好兩雙筷子。
“相公,我們吃飯嗎?”
她到臥室門口問道。
蘇嶽放下手中的毛筆,微笑著說道好。
洗完手來到廚房,他瞥到碗裡有黑綠色的東西,那是剛煮好的野菜。
野菜下麵還有點湯水,隻是冇見到一點油花。
這午飯,蘇嶽隻能暗自感慨生活不易。
“慕兒,我們開吃吧。”
他看到小姑娘正眼巴巴看著自己,想必是等自己先動筷子,便開口說開飯了。
蘇嶽冇有矯情,雖然這頓飯是簡陋了點,不過現在就這條件,該吃總還是要吃的。
他突然有點慶幸,上輩子在醫院臨終前全靠輸液吊著一口氣,許久冇有品嚐過食物的味道。因此這頓冇有油花、隻加了點鹽巴調味的野菜午餐,他意外的不覺得難以下口。
兩人吃飯時都冇有說話,氣氛一下子有點沉悶。
“慕兒,我可以問你些事嗎?”
蘇嶽問道,剛好他確實不瞭解妻子,想趁這個時候增進下感情。
她正夾著條菜往嘴裡送,聽到相公所問她不太安心,但還是放下了碗。
“嗯嗯,相公問便是了。”
“我就隨便問問,邊吃邊談就好。”
看到她正襟危坐的等自己問話,蘇嶽趕忙說道。見到她小心翼翼端得碗吃飯後,他方纔繼續開口。
“我...我是怎麼有幸娶到慕兒的呢?”
聽到這話,小姑娘猛地抬起低著的頭。
那是和這世界有不協調感的五官,挺拔的鼻梁,雕塑般的長相...
然而此時蘇嶽更多注意力放在她的淡藍色雙眼。
清澈如明鏡,晶瑩似珍珠。
她就那麼凝視著自己,就彷彿想從自己的眼裡辨彆出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