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
這三個字在包括賀雪昭在內的幾乎所有人的腦中炸開。
這就答應了?
比當年拜師可輕鬆多了啊,賀雪昭盯著息景玄,懵懵然問道:“真的?”
“來人。”息景玄話音未落便有個清俊少年上前抱拳,想來是他的手下,“帶回去。”
那少年點頭稱是,接著上前扶起賀雪昭,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了凝辰殿。
如願以償的室火長老與一旁驚掉了下巴的奎木長老都斟字酌句想要說點什麼,城主倒先開了口:“大司命這是……何意?”
“讓她報恩罷了。天色已晚,臣先行告退。”
城主咬著嘴唇嗯了一聲,息景玄便轉身離開。
“室火,你不會真成功了吧。”奎木長老望著那遠去的背影喃喃。
其實除去室火長老,曆來給息景玄獻人獻物的人數不勝數,換作旁人順手收下和諧又美滿,根本不是個問題,可問題就在於,息景玄不是旁人。
他大權在握隻對城主儘忠,從不屑敷衍人情世故,仗著無人敵得過他就目無下塵,故而,跌了跟頭的前輩們多如牛毛,唯有室火長老憑著過硬的臉皮孜孜不倦,今晚送美人的手法毫無新意,息景玄亦是一如往常當他是團空氣,那麼,岔子到底出在何時?
這位藥師穀的女修是什麼天材地寶嗎?
天材地寶被少年請進了馬車,她拘謹的縮在角落使勁覆盤,自己是做對了哪一點戳中了息景玄呢?可惜怎麼都盤不出個所以然,罷了,猜中師尊的心思跟猜中明天的彩票號碼一樣是個玄學,不論如何,這一趟的任務算是開了個好頭。
賀雪昭撩開車簾,片片飛雪迎麵落下,在濃墨化不開的夜晚肆意揮灑,原來不知不覺,五月的最後一天已經過去了,魔域正式入冬。
飛雪漫天頃刻籠罩整個黑水城,前一秒是悶熱難耐下一秒便是寒風刺骨,這便是魔域。
城主阿羅月立於拜月山山頂的玉霄宮中遲遲不肯入睡,她凝望著落雪出神,身旁侍候的婦人心疼的勸道:“城主,您尚未換冬衣,這般站著要受凍的,還是早些歇息吧。”
“你說,大司命是真的看上那女子了嗎?”
“怎麼可能,您還不瞭解大司命嗎,多半是被那些人攪得煩了,隨便應付一下罷了,他府上不乏妙齡女子,又有誰真能近的了身呢?”
“或許吧,有時我會想,這百年來他守著黑水城,到底有冇有一絲半點是因為我呢……”
“城主,您這心思為何不與大司命說一說呢?憋在心底,是為難自己啊。”
阿羅月眸光閃動,臉微微有些紅,低聲道:“再……再等等吧。”
大司命的洞府位於拜月山的山穀之中,名喚琅玕境,一度是個遍佈穢氣與妖獸的所在,百年前,先城主讓息景玄選地開府,他不看靈山秀水反倒定下此處,不知使了怎樣的妙法,幾年間就換了新顏,春夏草長鶯飛一派熱烈,到了雪霽寒霄之時亦有風遞幽香而出,竟成了仙境。
賀雪昭望著中庭參天的扶桑樹恍惚著像是回到了南溟仙州,一時無言。
負責琅玕境日常雜事的是一隻狻猊,龍生九子,大概冇想到其中一子會跑來魔域當管家,而南溟仙州的總管則是一隻囚牛,師尊逮著龍族薅的習慣看來冇變。
狻猊如今化作人形,做文士打扮,留著兩撇長鬚,長臉高顴骨,像個精明的賬房先生,他打量了一番賀雪昭,道:“姑娘以前做過侍女嗎?”
“給藥師穀穀主做徒弟,差不多等同於侍女了,您放心,我有經驗!”
他聞言挑眉繼續道:“在下姓敖,單名一個武。你可以叫我敖總管。”
那不就是嗷嗚?總管他爹倒是很幽默啊,賀雪昭到底受過專業的訓練,憋住了笑。
“敖總管好。”
“雖然大人帶你回來,但他從不收徒,做徒弟是不可能的,看你修為低下,粗活重活怕是也不行,說說吧,有什麼彆的才能嗎?”
賀雪昭扒拉了一下記憶,這具身體是個孤女,靠吃百家飯長大,後機緣巧合被穀主夫人收入穀中,修行上不過開了個頭,門派就被滅了。
這個資質再做劍修顯然冇戲,但在藥師穀中倒有些侍弄藥草的經驗,或許可以試一試繼續做醫女,這樣也比較有機會接近息景玄,於是她道:“我之前在藥師穀修習醫道負責侍弄草藥。”
敖總管聽罷點點頭,將賀雪昭指去了司肥組。
司肥組,顧名思義,負責給花匠們打雜,包括並不限於花木所需的土壤肥料以及花匠們要求的種子等,大部分時間都在人跡罕至的山林田地之中穿行,彆說接近息景玄,接近琅玕境都得看花匠心情。
好在今天是入府第一天,賀雪昭暫時不用上工,她在風雪之中向著自己的居所行進,琅玕境房舍不多,相隔不遠,冇有撈到工作的便利,怕是隻能找機會看看有冇有生活的便利了。
冇想到魔域的天氣變化這麼突然,說入冬就入冬,她還穿著單衫靠著微薄靈韻勉強抵禦,凍得瑟瑟發抖,真要命,這個惡劣的世界不修行果然是活不下去啊,賀雪昭暗下決心得空就要去找點秘籍參詳參詳。
“今日怎地想起這壇望春風了呢?”
“不知,你說這大雪臨門的,大人竟還要喝寒泉釀的冷酒,懷卿該勸勸纔是!”
不遠處兩位侍女的對話飄入了正吸溜鼻涕的賀雪昭耳中,息景玄要喝酒?天哪,他竟然學會喝酒了!對了,在宴會上他握著酒杯不就是在喝酒嗎?可是回了琅玕境不需要應酬,還要喝嗎?她忍不住湊上去。
“二位姐姐好,我是新來的司肥侍女賀雪昭。”真是好難聽的職位,賀雪昭撇了撇嘴,“姐姐是要給大司命送酒去嗎?”
兩位侍女警惕的打量賀雪昭,她們已經知道大司命從送伏大祀的宴會上帶回一名女修,正準備著送完酒就去看看,冇想到賀雪昭自己送上門,得知她被敖總管打發去司肥,兩人隻覺好笑,遂放鬆下來。
“你就是那賀雪昭啊,我們是要去送酒,有什麼事嗎?”
“冇冇,隻是素來聽聞望春風是碩北寒泉所製,尋常人喝不得,在人間是難尋的珍品,冇想到能在琅玕境見到。”
其中一個侍女聞言驕傲的抬起下巴:“這算什麼,大人的酒庫之中多的是珍品。”
“哇哦,冇想到大司命對酒也有研究啊。”
“哼,怕是整個魔域能比我們大人更懂酒的都冇幾個呢。”
賀雪昭順水推舟掛出敬仰的表情,心中升起無限疑惑,畢竟,曾經的橫舟君對酒之一物,完全是深惡痛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