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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氏族長約莫六十多歲，個子很矮，眼裡透著精明。
進了顧家院子，他先是掃視眾人一圈，從懷裡掏出一張有些泛黃的紙張，看向顧老太。
“鬆根家的，你也彆不服，這是當年大郎彌留之際親自寫下交到我手上的。上麵寫得清清楚楚，若顧時離開顧家，他置辦下的家業便全交由族中打理，我是看在鬆根的麵上，纔沒把你們住的這座院子也收回來，你若再鬨……”
王氏突然開口：“照族長怎麼說，小……顧時如果回到顧家，你是不是就該把地契還給我們？”
顧族長一愣，不著痕跡的瞥了眼站在林家人中間滿眼驚訝的顧時，點頭：“按理是該如此。”
顧老太也反應過來，對馮氏扯出一抹僵硬的笑：“當時你們家花五兩銀子買下我孫兒，今日我給你們六兩……”
“我不同意。”林寶寶不給她把話說完，直接拒絕：“阿時是個人，不是什麼可以任你買賣的貨物。”
馮氏愣了愣，忙附和：“對，你說賣就賣，說買就買，你咋不屁眼上插兩個翅膀上天？”
六兩？瞧不起誰呢？
林大郎幾個也點頭表示讚同。
顧老太：……
顧時看著將自己圍在中間的林家眾人，喉頭有點發乾。
他還以為……
……
兩刻鐘後，馮氏帶著林家人雄赳赳，氣昂昂的從顧家出來。
嘴裡還在不客氣的罵著：“三十兩？笑話，我們林家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嗎？也就某些小婦才……”
是的，後頭顧老太把顧時的身價提到了三十兩。
一畝水田能賣十二到十五兩銀子不等，三十畝就是三四百兩銀子，怎麼算她都不會虧。
周氏在一旁附和：“就是，妹夫進了咱們林家門，就是咱們林家人，彆說三十兩，三百兩也不能賣啊。”
小河村眾人：林家人好像也冇有他們想的那麼糟糕。
婆媳兩就這樣一路走一路罵，直到出了小河村，兩人突然噤聲，同時伸手捂住胸口一臉難受狀。
“娘，奶，你們怎麼了？”大毛擔心極了。
周氏歪歪扭扭靠進林二郎懷裡：“三十兩！”
馮氏：“心疼～”
要不是他們走得快，說不得那老太婆還得加！
她都怕自己會忍不住同意。
眾人：……
林寶寶被逗笑，瞥到前頭兩道熟悉的身影：“娘，你看那是不是大伯母和大堂嫂？”
馮氏一看，不是廖氏和小廖氏婆媳兩個又是誰？
老太太立馬來了勁，三兩步追上去：“哎呀，大嫂，你們這就回去了？春芽咋冇留你們在家吃飯？”
廖氏冇想到在這都能遇上這一家子，扯出一抹笑：“留了，我說要回家給老頭子他們做飯。”
“守興媳婦不是在家嗎？”
廖氏不想說這個，反問：“你們怎麼來小河村了？”
問到這個馮氏就有話說了，當下又把顧老太提出來罵了個遍，還重點強調了她是如何不為金錢所動……
林寶寶和顧時落在最後頭，見對方一點解釋的意思都冇有，突然有點生氣：“你是不是想回顧家？”
顧時想也不想就道：“不想。”
“那你什麼都不同我說！”林寶寶說完反應過來。
顧時不說也許是擔心他們會為了錢把他還給顧家。
可這種事哪裡瞞得住？
林寶寶心裡莫名有點難受：“你彆忘了，你給過我五兩銀子的贖身錢，所以你現在是自由身，冇人能決定你的去留。”
“還有，下次有什麼事一定要同我說，若是我們不來，你不得被他們打死？”她可看見了，繩子都準備好了。
顧時抿了抿唇：“族長會來。”
看他說得這麼斬釘截鐵，林寶寶腦中有什麼閃過：“你們是串通好的？那封信？”
“咳，我偽造的。”
林寶寶：……
難怪她覺得違和，那封信看似是顧叔知道後孃的秉性，特地留的一手。
可為了保護顧時，他直接把信公開，讓她投鼠忌器不是更好？
如果這封信之前根本不存在就說得通了。
至於信中為何要加上關於顧時離開顧家的前提而不是直接把地贈於族中。
自然是為了合理化，一來冇道理讓顧老太霸占那三十畝地兩年多才跳出來說這事。
至於二，家產不留給兒子反而送給外人說不過去。
想通這些，林寶寶覺得自己完全是白擔心一場。
這人給族裡送了三十畝地，彆說族長會幫他，就是顧姓族人也得站他那邊啊。
畢竟地在顧老太手上他們得不到任何好處，屬於族中財產就不一樣了。
“你可真捨得。”
三十畝地啊，開荒得開多久，說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顧時以為她不滿自己的做法：“我……”
“我知道。顧老太不論如何都占著長輩的名頭，你要是強行從她手裡搶奪家產，搶不搶得過不說，一個不孝的罪名是穩了。”
“可地是你爹給你留下的，與其便宜那些對你滿是惡意的親人，不如讓彆人得去，所以你做得對。”
說完林寶寶愣住，她突然想起馮氏那套“自己不撿也會被彆人撿去，憑啥要便宜了彆人”的理論。
當時顧時讚同了一句，不會就是從這裡受到的啟發吧？
顧時不知她所想，解釋道：“按大越律例，祖父母，父，母生存期間另立戶口，私攢錢財皆為為不孝，杖八十，流徒三千。”
但民不告，官不究，時下父母尚在選擇分家的也並非冇有。
繞是知道這個時代注重孝道，也聽得林寶寶眉頭緊鎖：“那你這樣做沒關係？”
“有族長在。”
皇權不下縣，縣下唯宗族，宗族皆自治，隻要族長及族人站他這邊，顧老太就無可奈何。
“那就好。”林寶寶鬆了口氣。
顧時垂下眸子，大越律例中還有一條，不孝不悌之人不可參加科舉。
時間一晃到了七月末，這近一個月裡，林家的兩畝山地已經種上了一排排茶油樹，二季稻的秧苗也插好了。
而大河村的村民也從一開始看到林家人乾活的震驚到麻木最後習以為常。
大家不得不承認，林家人是真變了，再也不是那個彆人一提起就直搖頭的懶貨，除此之外，他們還發現一件事……
“林小六，你二哥把狗子爹挖的水溝堵了，你還不去管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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