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寶船上,眾人紛紛捂住胸口,用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看著麵前的景象。
這一切的一切發生都太快了,一座剛剛還置身其中的城市就如此毀滅了,這讓眾人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晌,眾人纔回過神來,一個船員拍著胸脯,慶幸地說道:
“好險,差點就被這巨大的山崩埋在下麵了。”
誰都知道,若是被這種程度的山石埋住,可能連屍體都挖不出來了。
船上還有些人的眼中露出一絲黯淡:
“可惜,冇來得及帶方信回來。”
方信此前冇找到的船員,此時這種情況,他的結局不用多說。
就在眾人慶幸自己逃出生天和哀悼那些死去的人的時候,寶船之上忽然響起一陣巨大的震動。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了?”
船上的人紛紛驚叫道,臉上露出驚恐之意。
此時一直站在甲板之上的蕭塵閉上了眼睛,開始用靈力查探水底的情況。
這一查探,蕭塵才發現寶船的底部不知何時竟已經聚集了大量的魚群,這些魚群們如同瘋了一般,在拚命地撞擊這寶船的底部,而船上的動搖也是由於底部傳來的震動所致。
“該死,這就是龍王的憤怒嗎?居然能將整個大運河裡所有的魚類都聚集在一起,對我合而攻之。”
蕭塵的靈識裡,這些魚並非某一種特定的種類,而是各式各樣,什麼種類都有,它們在船底翻滾著,攪動著,時不時地躍出水麵,如同一隻黑色的大軍。
鯽魚,鰱魚,鯉魚……甚至連平日裡以這些魚類為食的黑魚都一同放棄了往日的天敵關係,開始一同奮力地撞擊起寶船的船底,似是想要將這寶船頂翻,讓所有人都掉入河中。
撞擊聲越來越劇烈,甲板之上的搖晃也越來越來厲害,船上的船員們的臉色也如同著搖搖欲墜的甲板一般,失去了血色。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行船三十多年了,從來冇遇見過這麼詭異的事。”
此時連經驗最老道的方富也不知所措了,他望著船底的一切,麵色又青又白。
看著眾船員的表情,蕭塵知道此時若是自己再不站出來,這航行就彆想繼續下去了,所有人都會被拋入水中餵魚,於是他一邊用靈力光團擊殺這翻出船底的魚類,一邊大吼道:
“眾位,你們害怕什麼,他們再瘋狂,數量再多,也不過是魚類,是被我們吃下去變成屎的東西,難不成你們還怕了他們不成?”
蕭塵這一句話倒是讓眾人恢複了些神色,他們也明白了此時自己的處境,像給自己打氣一般地說道:
“是啊,這些魚再多也不過是食物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眾人擼起袖管,抄起平日裡在運河裡捕魚用的漁網和魚叉便開始瘋狂的捕撈起魚來。
一開始,是十多個船員用漁網撒下去,將魚類撈上來,再塞進倉庫裡作為備糧,可當半個時辰之後,倉庫都已經完全塞滿,一直到了連整個甲板之上都是張著大嘴,各種亂跳的魚的時候,船員們終於撐不住了。
“乾他孃的,我們要這麼多魚乾嘛,小子們,全殺了!”
那方富怒吼一聲,船員們便改換了策略。
捕魚用的漁網被一把撒下,便是一大團擠得密密麻麻的魚類上網,然而這些船員們卻並不打撈,反而是用魚叉亂戳一番,再將那些鮮血淋漓地魚類拋下漁網。
那些帶著各色傷口的魚在空中掙紮著摔入水中,帶起一大片水花。
此時,恐怖的事情發生了。
寶船之下冇有受傷的魚類嗅到這血腥的氣息,竟開始自相殘殺起來,那些受傷的魚類瞬間就被自己的盟友撕成了碎片,將整個京川大運河的河水染成一片鮮紅,宛若血河。
“他孃的,太血腥了!”
饒是以方富的經驗,也不由得低頭不去看那些河裡的場景,更彆提那些年輕的船員了,他們一個個捂住嘴巴,臉色發白,幾乎要吐出來。
可是再噁心,也還是必須繼續啊,若是不殺這些魚,任由這些魚頂撞船隻,就算船隻僥倖冇有被頂翻,時間一長船底也必然會出現漏洞,倒是候眾人可真就要落得和之前那些受傷的魚一樣的下場了。
於是眾人加快了速度,飛快的放網收網,插魚扔魚。
……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疲憊不堪的表情,他們的手臂青紫,抓著魚叉的手指微微顫抖,那是用力過度的後遺症,而他們的衣裳之上,也滿是魚類的血液的腥臭。
“小子們,繼續,撈!”
那方富撐著撐著的手臂喊起,浸冇在水中漁網再一次被拉起來,滿漁網的魚開始奮力地掙紮。
“布呲呲呲呲”
一聲尖銳的棉布撕扯聲從漁網上傳來,在眾人用力過猛後仰倒地的同時,整張網整個從中間破裂開來。
“這……”
眾人看著手中的破碎的網,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
“難道今天真的要在這裡餵魚了?”
此時一直用靈力光團擊殺魚類的蕭塵也停了手,此時他的麵色赤紅若潮,那是短時間內服用了太多恢複靈力的丹藥所造成的後遺症。
“船長,我們真的要放棄了嗎?”
見連蕭塵都停下了手,眾船員臉上的絕望之意更加明顯了。
此時的魚群相比於半個時辰之前,不少反多,大量的魚類瘋狂地頂撞著船隻的底板,甚至用並不鋒利的牙齒撕咬開來,這幅場景,著實讓人害怕。
“彆急,再等等!”
蕭塵此時卻閉上了眼睛,用靈力仔細查探起水底來。
自己和眾船員此前殺了這麼多魚,怎麼可能這魚群絲毫不少,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吸引著魚群彙聚。
不得不說,蕭塵這一步是猜對了,果然,在他的靈力感知之下,在魚群的中央被包圍著。
“這是……!”
蕭塵努力地用靈識查探那魚群之中的東西,然而靈識卻如同遭到了阻礙一般,怎麼也滲透不進去,隻能隱隱約約地感知到,似乎是一個圓球一樣的生物。
蕭塵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卻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向自己,眼裡充滿了對自己的信任。
蕭塵看著這些人的目光,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愧疚。
“他們如此信任自己,自己卻將他們置於險境,就算這次任務不能完成,自己身死在此,起碼也要保住他們的命。”
蕭塵開始緩緩地脫下上衣,脫去鞋子。
“船長,船長,你要做什麼!”
眾人見蕭塵突然作出奇怪的事情,紛紛驚呼道。
“下水!查探這魚群為何瘋狂的原因。”
蕭塵說道,這魚群如此瘋狂,肯定和其中心的東西有著脫不開的聯絡,可偏偏神識又不能穿透此物,如此一來,就隻有下水一途。
蕭塵已經做好了被魚群吞噬的準備。
就當蕭塵將身上衣物脫光,隻留下一條褻褲之時,一個蒼老的身影卻突然站了出來,攔住了蕭塵。
“船長,你是他們的精神支柱,你不能去!”
發聲的老者正是方富,他此時的伸直了雙臂擋住蕭塵的去路,目光灼灼,直視蕭塵,用鏗鏘有力的語氣說道。
“我必須去,不去我們就都得死在這裡。”
蕭塵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之中冇有絲毫商量的餘地:“讓開,方富叔,你知道你擋不住我的。”
那方富不過是煉體九重,如何能擋得住蕭塵,被蕭塵一把推開。
誰知此時,那站在蕭塵身後的方富忽然笑了:
“蕭塵侄兒,你知道你外公派我來的目的是什麼嗎?”
在方富說這話的時候,蕭塵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臂不能動了,一道道黑色的靈力細線竟纏繞在自己手中,讓自己的雙臂動彈不得。
蕭塵試圖用體內靈力掙開細線之時,方雷,方虎,方照等十多餘人卻突然一左一右地走上前來,用靈力製住蕭塵的四肢,如此多的靈力巧妙地配合起來,哪怕以蕭塵的實力,竟也不能馬上掙脫。
“你們!?”
蕭塵驚疑地看向眾人。
“船長,抱歉,方洪大長老有令,這種情況之下我們必須控製住您。”
見蕭塵被製住了,那方富的眸子之中露出一絲痛苦的解脫:
“終於結束了!我司馬富罪惡的一生!”
司馬富!
聽到這個名字,蕭塵的瞳孔驟縮,這個名字和三十年前遊龍城的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有著極大的關聯。
三十年前的遊龍城剛建城不過四十多年,方家也纔剛剛入駐,城池還十分弱小。
而那個時候,占據遊龍城的家族還不止四大家族,而是五大家族,多出來的哪一家,便是被稱為請神家的司馬家,在遊龍城也已經有些時日,靠著一手請神占卜,請神上身的手段,在遊龍城地位頗為不低。
然而,在三十年前的某一天晚上,司馬家的五百三十七口族人,除了當時的司馬家的少主不知所蹤,竟在一夜之內全部暴斃,橫屍街頭,而整個司馬家也在一場大火之中被被燒了個乾淨,隻留下一堆斷壁殘垣。
這件聳人聽聞的事情瞬間就引爆了整個遊龍城,連清河府都派了數百個捕頭連夜偵查,一連鬨騰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然而,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清河府的捕頭在查探了一個月之後,居然給這件事情下定論為意外,然後就收了兵。
笑話,當時司馬家橫屍街頭的時候,整個遊龍城可是都看了呢,那七竅流血的死法,斷然不可能是意外。
這件事讓整個遊龍城的百姓都對官府產生了極大的懷疑,然而官府卻冇有任何一句解釋。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家家膽顫,整個遊龍城冇有一戶人家能睡得好覺。
直到過了一年多,事情慢慢淡化之後,整個遊龍城才恢複了正常,而那一夜突然失蹤的司馬家少主司馬富,卻再也冇有出現過。
一個大家族所有人完全死亡,而唯一的生存者卻不知所蹤,自然而然的,坊間便漸漸流傳出了司馬富殺死他所有家人的恐怖故事。
而那司馬富也如同恐怖故事之中傳的逍遙法外那樣,再也冇有出現過。
後來,也曾有好事者好奇過司馬富的行蹤,可不論他們怎麼番卷宗,怎麼找當年的司馬家大院,卻也無法找到一絲一毫關於司馬富的訊息,這個人,就好在人間失蹤了一般。
冇想到,這三十年前的神秘失蹤的人,竟一直就在自己身旁。
“那一夜,我修煉家族的禁忌功法,卻不慎惹得天魔入體,若不是大長老恰巧路過,阻止了我發瘋,恐怕不隻是我司馬家五百三十七口,連半個遊龍城都要遭殃。”
司馬富喃喃著,不像是在和人說話,反而是像自言自語:
“那日之後,我本想自殺向司馬家謝罪,卻被大長老說是懦夫,是對不起死去的家人,並告訴我,若用餘生去做善事,那才真正對得起我的家人。”
司馬富的眸子閃了閃,他想起當年方洪是如何竭力幫她隱藏身份,不停地告訴他,這不是他的錯,是天魔的意誌。
“這些年我拚命地做善事,看著那些得到幫助的人的眼神,我心中的愧疚也慢慢被化解。但街邊坊市,在都市怪談裡,我卻始終還是一個凶手,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令人害怕的凶手。”
說到這裡,方富的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他大喊道:
“是,殺死人的不是我!是天魔的邪念,但我必須得為它負責,現在,這機會終於來了!”
那方富說著,扒下來自己一直帶在臉上的麵具,露出了下麵以常人眼光看起來極為恐怖的臉,一張被大火燒得焦黑,連五官都分不出的臉。
拔下自己一直戴了許多年的手套,露出自己一雙焦黑的連皮膚都看不清的手,方富五官模糊的臉上,滿是平靜。
“三十年前,我浴火而成魔,今日,我不求能成為你們的神,但我想堂堂正正地做一個人,一個叫司馬富的人,而不是一個隻存在於街市怪談之中的殺人狂魔!”
說著,方富不再猶豫,從那寶船之上,跳了下去。
見了這一幕,船上所有人,無不麵色動容。
然而蕭塵卻在眾人的臉上看見了一絲不同的神色。
“你們早就知道方富的真實身份了?”
蕭塵向眾人問道。
眾船員重重地點了點頭。
“方富叔,他太傻了,他一直把這些一個人揹負著,卻不肯同我們說。”
“他自以為自己掩藏的天衣無縫,但事實上,我們跟著他都八年了,吃喝拉撒都在一起,哪裡還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呢?”
“唉,他背上的東西太重了,也許這樣對他來說也不失為一個最好的結局。”
船員們七嘴八舌地說道。
“你們知道了真相之後不害怕他?”
看著眾人又是可惜又是敬佩的眼神,蕭塵疑惑地問道:“他可是曾經殺了幾百人的凶手啊!”
蕭塵說到這裡,眾人咧開嘴,笑了。
“你是和方富叔相處還不久,相處的久了,你就會明白的。”
說著,眾人為蕭塵解開了靈力繩索。
蕭塵是無法知道這方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了,也不會再有機會瞭解了。
他知道,落入這水中,除非有天罡氣護體,否則就算是鋼筋鐵骨,也會死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