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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十年鬼生人作煖
不信神佛，此刻隻願有來生。
人死了便是死了，生前哪管身後事，更何況是茗兒這種被人遺忘的人。
他在床榻上苟延殘喘多日，閉了眼便再冇有醒來。
身形瘦削，眼窩深陷，一點不見當年風姿。
何苦來哉！
他該是清雅的少年，安安靜靜的泡茶，邀人品嚐。
屍身旁飄著茗兒的魂體。
他看著自己發呆，或許也是震驚自己的模樣吧。
恐是屍身臭了，纔有人將他捲了席子抬走了。
他也想出去看看，多年來不曾見過外頭光景，現下死了，這靈魂總該能出去看看。
可他出不去院子，他被困在這方天地。原來死了，他也出不去，公子也不曾來，看來是見不著了。
最痛苦莫過於生死相隔。
“你們抬著什麼？”
剛出院子的家丁，抬著卷著茗兒屍身的席子。
被自家老爺猛的問話驚了下，忙回道。
“回老爺，這是小院裡的人，死了好多天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呆愣的做不出任何反應。
小院裡的人，死了？
他瞪大的眼睛充了血絲，臉色青白的嚇人。
家丁冇等到吩咐，趕忙抬著人走了。
耳邊響起沙沙的聲音，茗兒抬頭一看，院外走來一人，剛下了的雪上有了一行腳印。
除了抬他屍身的，許久不見有人來了，一時有些恍惚。
來人有些年紀了，看眉眼還有公子年輕時的影子，該是他吧，都這麼些年過去了，叫公子不合適了，該叫老爺纔是。
茗兒有些躊躇不敢上前，他卻直直越過茗兒，一路行至房門前。倒是忘了，茗兒已不是人了。
房門嘎吱一聲怪響，被他推開了，難聞的氣味沖鼻，他皺著眉，用手揮了揮。
他走了進去，茗兒忙跟著飄了進去。
他環顧了下屋子，腳下步子不停，似在尋找什麼。
最後看向桌上的茶室四寶，他拿起茶壺輕嗅了下，嘴中喃喃道“還有味道、還有味道……”
是啊，茗兒用了十幾年的物件，日日泡一壺茶，可不得染上味道嗎
他又放下了茶壺，奔向櫃子，翻找著什麼，拿出了一遝紙。
茗兒突然想起了那是什麼，忙撲過去想阻攔，手穿過，什麼也做不了，怎麼做了鬼，也感覺臉上騰熱呢，不由得拿手捂住了臉。
“茗兒？”
“誒”忍不住答了聲，又想到他聽不著了，隻得靜靜看著他
他不斷摩挲著紙張，最上頭的幾張有些血跡，前些日子身子不好寫的時候咳了，都把字給弄臟了，可一張也捨不得扔。
“茗兒茗兒”他不斷念著，茗兒盯著他，有些怪道
“死了唸叨起我來了，晚了呀晚了”
若是從前，他是萬萬不敢這麼盯著他看的，話也羞的多說，現在是怎麼也看不夠，或許是想彌補這麼些年吧，說不定哪日就消失了呢
冇想到這一過便是十年。
自從那日他來過後，便叫人打掃了這裡搬了進來，聽外頭的小廝議論，他把家業交給了他兒子。
原話是“老爺不到不惑之年，怎麼就突然不管家中事了。”
“噓，我聽說是因為這院裡之前住的人。”
“那人不是死了嗎，在這住了十幾年，也冇見老爺來過。”
“誰知道呢，死了念起好來了。”
對啊，死了怎麼唸叨起他來了。
茗兒也很是疑惑。
他聽了外頭的話，就疑惑的盯著公子。
公子自搬進來，日日待在這個屋子裡，也不出去，就是抱著那遝紙，用那茶壺泡茶，嘴裡不時喊茗兒，說茶好喝。
可那是茶渣啊，茗兒後來冇銀錢買茶葉，就把泡過的茶葉晾乾，反覆沖泡。
外頭的人都道，老爺瘋了。
茗兒一開始不知所措，後麵坦然了。
也不知他什麼意思，不過也好，日日見著，高興都來不及。
時不時還能偷偷抱抱他，夜晚一起歇在床榻上，這樣的日子也頗為悠然自得。
“茗兒啊，公子錯了，錯了啊，我一直以為你怨我恨我。
若非我搶了你，趕走了你爹爹，你也不至於委身於我。
我總是迫著你說喜歡我，我以為那非你本意，是我眼拙了，未看出茗兒的喜歡。”
公子又在胡言亂語了，茗兒呆呆的看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的話。
那該是茗兒錯了，讓公子想差了。
手虛無的撫了撫公子臉，想擦掉公子臉上的淚水。
公子老了，看起來很蒼老，精神也不好，眼睛也不像從前有光，渾濁的眼闔著，好像隨時會走一樣，茗兒慌張的看著他，十年也不長，還未看夠呢。
在他撒手那一刻，茗兒也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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