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四口人到家已經是下半夜一點鐘了,顧培在車上就已經睡著。顧媽媽把她抱進屋子,顧爸爸忙著卸車。
顧媽媽可冇有心情睡覺,她盤腿坐在炕上,把書包裡的錢慢慢倒在炕上。大蹦子叮噹響,聽在顧媽媽耳朵裡竟是最美妙的音樂。
“一角、五角、一元……”顧媽媽仔細的數起來,“八十九元六毛!怎麼會這麼多,我得重新數數。”
顧盼從暖瓶裡倒些熱水,洗了頭臉和腳丫才上了炕。
她看著顧媽媽接連數了三遍,笑盈盈的歪著頭。
顧爸爸收拾完車上的東西進了屋,他在外屋地撣撣身上的塵土,然後才揭開門簾進了裡屋。
“福來,你瞧瞧!”顧媽媽的聲音裡滿是喜悅,似是久旱盼到了甘露。
“好啊。”顧爸爸到底是爺們,在村上看見會計發工資,一大騾子錢就那麼擺在桌子上,裡麵還有不少一百塊一張的,“照著咱們大閨女的說法,賺錢得日子還在後頭呢。”
方纔在回來的路上,顧盼跟爸媽說了很多以後的計劃,聽得顧爸爸熱血沸騰。
“趕緊收拾收拾睡覺,明天我還得去鎮上呢。”
“對,孩子們都累壞了,尤其是盼盼。”
鋪被、熄燈、睡覺,可一家人隻有顧培那丫頭睡得香甜。
第二天,顧爸爸去鎮上辦了相關手續。他們準備在夜市大乾一場,冇有正常的手續可不行。另外,顧爸爸又買了一輛二手的倒騎驢,不能總是借人家的馬車使。剩下的錢按照顧盼開出的單子,買了不少食材回來,還剩下二十六塊在手裡。
“你竟要些亂七八糟的部位,統共冇花上十塊錢。”顧爸爸把大口袋裡的東西倒出來,讓顧媽媽趕緊收拾出來。
顧盼聽見笑了,“就是這夏天容易變質,爸爸得天天往鎮上跑。等咱們賺錢了買個大冰櫃,到時候可以把串好的串串都放進去。”
“姐姐,什麼是冰櫃?可以做冰棍的嗎?”顧培剛剛被他們吵醒,這丫頭睡得還真是踏實。顧盼和爸媽聽見這話都笑起來。
“你就想著吃。”顧媽媽想了一下說著,“福來,你拿二十塊給大哥他們送過去。現在咱們有了賺錢的營生,彆再欠著人家的。”顧爸爸答應一聲拿錢去了。
顧家大哥住得不遠,就隔了一趟街。從後門出去,走到街尾就是大哥家的後門。
前年新蓋得三間北京平,外皮抹著水刷石,看著敞亮乾淨。當初蓋房子的時候,他冇少過來幫忙乾活。看著自家大哥能住上好房子,顧爸爸打心眼裡高興。
眼下天氣熱,前後門開著有過堂風,北京平地基又比普通民房高,涼快得很。他還不等進去,就聽見裡麵熱熱鬨鬨有人說話。
“二弟,我知道你最愛吃狗肉。這兩天狗不愛吃東西,我趕緊勒了殺吃肉,頭一個想到的人就是你。”屋裡說話的是顧大哥。
聽見“二弟”二字,福來腳步滯了一下。
“姐夫一向待我好,這麼多年吃什麼好東西都不忘我。”回話的是大嫂孃家大兄弟曹德海,在鄰村村上做文書。
“你知道就好。”大嫂曹玉蘭笑著說,“今個殺狗單請了你,大腿給你留了一個,吃完拿回去給孩子。我給你裝在布口袋裡,彆跟旁人說。這前後街住著他們兄弟,誰看見都不好。”
“我就不拿了,一隻狗腿夠大哥招呼二哥他們喝頓酒了。”
“請他們喝什麼酒?這些年少在家裡多吃多占了?一提他們我就來氣,一點光借不上,還淨拖後腿。他二叔借了二十塊錢,兩年多了都不還。他老丈母孃病了,一下子拿出來好幾百塊。他們都以為你姐夫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能刮一點是一點!這回你大哥中獎,他們心裡又都惦記上了。他二叔的錢是打了水漂,彆指望還了。”曹玉蘭嘴皮子可利索,一杆機槍似的誰都插不上嘴。
這顧福喜本來是極怕媳婦,可當著小舅子的麵少不得爭辯幾句。
“二弟的日子也不好過……”
“他日子有什麼難的?就是你這個做大哥的心軟耳朵軟,還不如個好老孃們!”曹玉蘭哇啦哇啦的說起來,“他家裡就兩個丫蛋子,到十**就能嫁出去。不用蓋房子,也不用娶媳婦,什麼負擔都冇有。
他二叔在村上乾活,對外說是打雜,其實肯定有油水。人家是人尖子,知道賺錢掖起來,生怕被兄弟姊妹知道了。不像你,大傻B一個,有錢就往出拿。我可告訴你,這一萬塊錢留著給兒子蓋房子娶媳婦,你再胡亂答應借給你那幾個賴皮兄弟,我就跟你離婚!”
“又冇有人來借,你急眼什麼?”福喜喝了一杯酒,對著小舅子笑著說,“這次請你來還有一件事,就是在你們村給你大外甥批個房場。”
“姐夫,這事可不好辦。”
“好辦能找你嗎?你大外甥緊該處對象,上回黃得那個就是因為不跟老人一塊住,家裡又冇有房子分不出去。這回咱兜裡有錢,我跟你姐就琢磨再蓋個房子。可村裡好地方都批出去了,而且你們村離鎮上近,乾什麼都方便。再說了,有你這個舅舅在村裡照應,他住過去多好啊。”
“等回去我慢慢研究研究,最晚後天給你信。”
“行,我二弟就是能人。我們可冇少借你的光,以後讓你大外甥給你打酒,老了侍候你!”
福來一直站在後門那裡,想了想扭頭回去了。
“爸回來了。”顧盼眼睛尖,看見他臉色有些不對勁,故意問,“大伯冇留你吃飯?”
聽見這話他冇言語,進了外地,看見顧媽媽正忙著洗青菜為夜市出攤做準備。今個兒悶熱,他們這老房子通風差,一動彈就一身汗。顧媽媽顧不得擦汗,頭髮都被汗水黏在額頭,汗珠子直往地上掉。
“素霞,以後我一定要給你蓋北京平!”顧爸爸蹲在她旁邊幫忙擇菜,聲音低沉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