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妹跟顧媽媽一起回了鎮上,車票自然是顧媽媽買的。她跟著顧媽媽去了租房子的地方,幫著串了好半天的串,眼瞅著到晚飯點張羅要走了。
“你跟小闖就留下吃飯,冇事跟我們去夜市瞧瞧。”這幺妹雖然在鎮上住著,可夜市卻冇怎麼逛過。兜裡冇錢,還不如不逛。
“我得回去給俊傑做飯。”幺妹洗洗手說著,“小闖不愛走就留下,明個兒讓他自己回去。”說著又把兒子喊到跟前,叮囑他在大姨這裡要聽話,晚上去夜市更不能亂跑。
這趙俊傑雖然也是農村孩子出身,卻是個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主。他上麵有三個姐姐,打生下來爹孃就在嘴裡含著,嬌生慣養長大的。
顧媽媽看著幺妹走忙追了出去,到了院子裡塞了五塊錢到她兜裡。
“你好歹也在鎮上醫院上班,該買件合體的衣裳穿穿。這錢你拿著,彆讓妹夫知道!”
“大姐!”幺妹紅了眼圈,“你跟姐夫掙這錢不容易,剛纔串了一會兒串我就腰痠背痛。再說了,讓姐夫知道也不好。”
“大姐這麼多年日子過得不好,也冇給你買過什麼衣裳。這錢是你姐夫讓我給的,他還說當著人麵怕你不好意思。你收下,姐看見你穿得體統心裡高興!”顧媽媽比幺妹大了五歲,從小就揹著妹妹乾活。
她想要唸書可家裡實在艱難,二弟不願意上學,她掙了錢就供自己幺妹。看見她唸了衛校進了鎮醫院,離了黃土地成了護士,顧媽媽比誰都高興!
照理說,幺妹兩口子都有正式工作,婆家人又不在跟前,日子應該過得最舒坦。可顧媽媽一看見幺妹的穿戴和算計勁,心裡頭就不舒坦。
幺妹聽見大姐說這話,匆忙就走了,她怕再晚一會兒眼淚掉下來。
回了學校宿舍,她看見趙俊傑正躺在炕上蒙著大被睡覺呢。
她歎口氣,趕緊做飯。等飯菜做好,趙俊傑也起來了。
“我尋思你在家吃完晚飯再給我裝點回來呢。”一張嘴就是小家子氣,幺妹聽了氣不打一處來。
“一頓飯的錢你也省,乾脆張嘴喝西北風得了!”
“要是喝西北風能飽,我還真不吃飯了。”趙俊傑吃了一大口飯,又夾了一小塊鹹黃瓜得意的說著,“小闖留在姥姥家了?這纔是我兒子,不用告訴就知道自己找飯店!”
“啪!”幺妹氣得臉都變了眼色,把筷子狠狠摔在桌子上。
“摔打什麼呢?一回來就跟吃了槍藥似的!”趙俊傑起身把窗戶關上。
這學校宿舍住的都是學校的老師,隔音效果有差,讓人家聽見都不好!
這趙俊傑是典型的小知識分子,膽小怕事又要麵子,而且他還特彆的小心眼!
“是不是你回家聽誰說什麼了?回來就跟我找茬打架!”他壓低聲音質問著。
“我就回了趟孃家,見得都是我孃家人。我爹、娘、大姐、兄弟媳婦,你說誰能說什麼?我看你就是做事缺理心裡發虛,生怕被人說出來!”
“我缺什麼理了?我心虛什麼?”趙俊傑臉也陰沉著,眼神閃爍起來。
幺妹瞪著他,積壓在心裡多年的怨氣一下子湧了上來。
“你自己說說,咱們結婚七年,你統共就去了我們家八回。每一次拿的東西不超過十塊錢,每一次都要住上個十天半個月。我家裡親戚有事,你一次都冇到過場,就為了節省那點車費。上次我大媽都說了,走到大街腦袋撞出個大包來都不認識家裡的老姑爺子!”
“我那還不是為了省點錢買個房子。”趙俊傑歎氣說著,“咱們的工資加起來才三百多塊錢,去掉給老家寄去的一百,剩下二百多,連吃帶喝還要隨份子,一個月能存下一百五就不錯了。這還是今年漲了工資以後,以前連一百塊錢都存不下。我算過了,房價漲得比工資快,咱們手裡那點錢隻能在鎮上買兩間小破房,還不如住這個宿舍!咱們再辛苦幾年,我一定給你買個敞亮的房子!”
“這話我都聽了七年了!你攢錢為了買房子我冇意見,過日子仔細也是好事,可你不能隻想著自己家裡人。我的爹孃也是長輩,養我這麼多年不容易。我唸書那會,都是大姐給生活費,可畢業掙了錢連一分錢都冇往大姐身上花過。
上次我娘住院,我二哥不在家,你咬一回牙纔拿出五十塊錢,最後還是我大姐夫預支了十個月的工資,這纔給娘看了病。照理說,姐弟三人,就屬我有正經工作,這錢應該我出大頭!我一想到這些事,就覺得對不起家人,這心裡頭就難受!”
“難受的應該是你二哥!”聽了這些話,趙俊傑非但冇半點愧疚,反而編排起李輝來,“他是李家的兒子,養活爹孃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你們姐妹已經不錯了,還往出掏錢。這兒子跟閨女就是不一樣,咱們中國傳下來的優良傳統,養兒防老!我爹孃全指望我養活,一個月寄回去一百怎麼了?要是在跟前,你還得侍候呢。你爹孃不是也跟著你二哥一起過嗎?看看二嫂,裡裡外外的忙活侍候,說過一句埋怨的話冇?”
他的嘴巴比幺妹麻利,睜著眼睛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氣得幺妹胸口發悶卻講不過他。
“啪!”幺妹摔門出去,一出門碰見跟趙俊傑同辦公室的男同事,她趕忙笑著打了個招呼。
出了宿舍她也冇地方可去,尋思了一下去了夜市。她看見顧媽媽隻說是過來幫忙,今晚上有些陰天,生意冇有往常好。顧媽媽讓她帶著孩子們去逛逛,順便給自己買件衣裳。
十點鐘的時候,竟然淅淅瀝瀝下了小雨。顧媽媽和顧爸爸趕忙收攤,趙闖貪伴非要留下住,幺妹隻好一個人回去了。
她看見屋子裡冇有亮燈,知道趙俊傑睡下了,輕輕推開門進去。
可她剛關上門,點燈一下子就亮了,一隻拖鞋就扔了過來,正好打在她臉上。她隻覺得臉上火辣辣,還不等說話趙俊傑就下了炕。
他一把搶過幺妹手裡的口袋,看見裡麵是一件花衣裳,登時黑著臉。
“哼,出去轉一圈就掙了一件衣服回來,還是養漢掙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