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妖不做怪 第1章 我選畜牲道

地府。

一位身著紫袍麵帶威嚴的男子翻閱著手中的功勞簿，正是地府的判官。

隻見他啪的一聲合上功勞簿，隨即望向跪在堂下的小鬼，那個小鬼耷拉著腦袋，縷縷青絲垂地，麵色灰白一副心如死灰的樣子。

“齊天你生前雖無大功績，但功勞簿上記載你生平樂善好施，幫助弱小不失為一個好人，本判官準你再次投胎做人，你可願意？”

判官的聲音在堂中響起，自帶著絲絲威嚴。

剛纔還垂頭喪氣的小鬼聞言猛的抬起頭，目光透過發間的空隙盯著判官的方向，隨後用低沉嘶啞的聲音不屑地迴應道：“不願意！”

“哦…為何？”

判官輕咦一聲臉上透出些許驚訝。

他坐判官之位已有千餘年，從他手下走過之人不知凡幾。

但凡被判回到人間再世為人的，哪個不是倒頭便拜感恩戴德，但如齊天這般滿是不屑棄之如敝履的卻是罕見。

“人間不值得！”

齊天語氣突然變得平淡，但言語間臉上浮現的怒色，判官就知道他的內心絕不像表麵上那麼平靜。

判官望著向站在齊天身旁那個手上握著鎖鏈身穿黑衣素服頭戴高帽的鬼差，出聲尋問道：

“無常，齊天因何而死，功勞簿上記載他死於流民之手，你可還有知曉其他原因？”

“回大人，我們到齊天家中時，他天地兩魂已散，人魂離體周身怨氣瀰漫，正不斷地向他家中的那些流民撲去。

那些饑餓的流民在他家中發瘋般地搶奪糧食，打殺他的族人，他的夫人。。”

無常的話還冇說完便被判官舉手打斷了。

無常也行意識到自己差點破了這地府的規矩，趕忙閉嘴不再說下去。

一旁的齊天此時聽到無常的話猛的轉頭看向他，瞪大著眼睛急切地問道：

“無常大人，你可是知道我妻兒的訊息，他們如今到底如何，求你告訴我，他們是否也隨我一般來了這陰暗的地府！”

齊天雙膝跪地抓住無常的黑色素衣不停地向他叩拜。

無常默不作聲矗立在原地，似是冇有聽到他的話般，任齊天如何乞求，他也是閉口不言。

齊天見無常對自己的哀求無動於衷，心中最後的念想也被掐滅，已是有些癲狂。

隻見他口中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咆哮聲，那是絕望憤怒不甘的聲音。

突然他如瘋狗一般向著無常撲去，就如之前撲向那些流民一般。

判官單手一揮，齊天撲向鬼差的身體便如一根木棍一般僵直在空中而後直直地倒在地上，任他如何掙紮卻是再也起不得身來。

“齊天，你休得放肆，地府有律，不得打聽生前至親情況，免得亂了輪迴！”

判官的聲音冷峻，又有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齊天不再掙紮就如死寂一般躺在地上，心中想著他的妻兒，他心裡有恨，卻不知道該恨誰。

齊天家原本是大衍朝一處偏隅之地的鄉間大族。

往上五代曾有人在朝中做官，雖然之後家道中落搬至鄉間，但因為有些生意田產家中也算殷實。

齊天成年後便接了家中的產業，不久就成家立室生了一個女兒。

平時他樂善好施，鄉中的路橋大多是他出錢修築，在光景不好的年份還會免了佃農的田租，所以齊家在鄉間風評極好。

隻是今年，大衍遇上了百年不遇的乾旱，許多地方莊稼顆粒無收，旱年又導致蝗蟲氾濫，竟是連那草木也啃了個乾淨。

大衍朝的賑災糧遲遲不到，饑餓讓百姓流離失所變成了流民以圖活得性命。

齊天所在的鄉間也有許多流民乞討至此，正趕上齊家放糧施粥。

隻是粥少人多，饑餓激起了一些流民的凶氣，上來就不管不顧喊著要齊家開倉放糧。

齊家雖是大戶人家，但大旱期間經常施粥家中糧食已是不多，自是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

流民們眼看不成便瘋了一般衝進齊家搶掠。

一些受過齊家恩惠的鄉民雖然開始冇有動手，但看到齊家多年積累的財富之後，眼紅的他們也顧不得臉麵加入了流民的搶奪隊伍。

齊天看著這一切發生並未阻止，隻是護著身後的妻兒，但凶悍的流民並未因此放過他們。

幾個身著襤褸的流民上來就將他身上的衣服扒了個乾淨。

隨即又要去搶奪他妻兒的衣服，這終於觸碰了齊天的底線。

他衝上去和幾個流民廝打在一起。

隻是他自小就是個讀書人也不曾習武，身體素質甚是普通，自不是那些失去理智的流民的對手。

隻是幾拳便被打倒在地，隨後雨點般的拳頭不斷落在他的身上。

慢慢的他的意識變的模糊不清，甚至已經聽不清一旁妻兒的哭喊聲，他感覺身體越來越輕。

回看間竟是已飄離在自己宅院的上空。

他看到那些流民依舊冇有停手，他的女兒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妻子也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飄蕩著虛幻的身子瘋狂的朝那些流民撲去，卻隻是從他們身體間穿過冇有任何作用。

嘗試了幾次後他便放棄了，無力、絕望，悲傷、後悔各種情緒將他徹底淹冇。

隨後鬼差到來，一張鎮魂符擲出，瞬間將他束縛帶到了這陰暗的地府當中。

“齊天，既然你不願投胎做人，那六道之中隻有三個選擇，你是讀書人，應該知道…”

判官冇有將話說完，齊天微微額首，目光又憤怒轉為堅定。

“我選畜生道！”

判官聞言卻也不意外，輕聲自語：“人間是時候變一變了！”

判官對著無常揮了揮手。

無常將地上的齊天提了起來，就如同提了個死物一般轉身出了輪迴堂，向著輪迴之地走去。

天地之中有六道，六道之中天道人道阿修羅都是轉世為人。

齊天萬念俱灰自是不願再世為人，而其他三道就剩餓鬼道、畜生道、地獄道。

惡鬼道無根無萍漂浮天地，地獄道嚐遍疾苦和做人冇什麼區彆，畜生道就是他唯一的選擇。

曾經，他在世為人之時，有那麼多次暗暗地羨慕過他家的那隻小白狗，

一日三餐有人管，平時見它不是在曬太陽就和彆家的小母狗打鬨，這不比他幸福多了，至少是無憂無慮的。

而他做人的這一世父母妻女功名利祿無一不是如枷鎖一般束縛著他。

無常提著齊天走了許久，後者低垂著腦袋似乎對地府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直到一聲聲淒厲的慘叫聲傳入耳中，這才讓他略微抬起頭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一座巨大的血池正在前麵翻湧，散發出的血腥之氣形成了一片薄薄的血霧。

幾個人在血池中仰天漂浮著，口中的哀嚎聲此起彼伏。

再走近些一看，血池中有無數的不知名黑色小蟲正在啃食著他們的軀體，看得齊天一陣毛骨悚然立馬閉上了眼睛。

“老鬼，進血池麼？”

一位身穿灰衣的老嫗見無常到來欣喜地上前詢問。

她頭髮灰白，其間隻透出幾縷黑絲，齊肩的灰髮垂落和臉上那深刻的皺紋相稱，顯得十分蒼老。

看到她的那一刻，齊天突地想起了老死在他家的那頭老牛，一樣的佝僂一樣的眼神渾濁。

無常朝著那老嫗擺了擺手，麵無表情的迴應：

“善！”

老嫗臉上有些失落之色。

“那真的可惜了，我可是最喜歡看他們痛不欲生淒厲慘叫的樣子！”

“進畜生道！”

無常將齊天扔向老嫗。

老嫗一手抓住齊天的手臂將他粗暴的拉了起來，一臉疑惑的看向無常：

“進畜生道怎會是善？”

“判官判他入人道，這小子說人間不值要入畜生道！”

“哦？那真當是奇事，不過也是，當人哪有當畜生好，在畜生的世界裡弱肉強食直來直去，哪像人，麵善心惡笑裡藏刀。”

老嫗推著齊天向著輪迴之道走去。

口中念著的話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齊天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