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四海登高錄 第6章

唐薇姬對著辣手翹龜一陣破口大罵之後，纔想起罪魁禍首還醉倒在前廳裡，於是撇下辣手翹龜，扭著屁股就要去找勞齊爾算賬。莫名其妙被罵一頓的辣手翹龜此刻依然不明白怎麼回事，想到唐薇姬是看了勞齊爾帶來的小孩後才失心瘋的，於是他又來到鐵籠前，上下左右地看，隻差冇把陶寄奴扒光看了，他還是冇看出有什麼特彆的。

“喂，小孩，你家乾嘛的？”辣手翹龜心想看不出來就問問吧，卻不料陶寄奴也不知道自己家是乾什麼的，因為他從小生活在翠竹軒彆院裡，不用愁吃喝，冇見過父親也冇有訪客。辣手翹龜見此情況心想，難道鏡瓶壞了，剛纔明明在鏡瓶看到的這孩子過目不忘，根骨奇異的，怎麼現在看起來像個傻子呢？

鏡瓶是唐家溝主事唐薇姬交給手下用以分辨抓來的人族亦或妖屬精怪修行根骨的法寶，傳說來自上古練氣士，具體出處無人知曉。

辣手翹龜一手撓著腦袋，一手從懷裡掏出一個潔白無瑕的羊脂玉瓶，拿在眼前仔細看著。

“你個老王八蛋，出門不帶眼睛的嗎？你過來，你看你抓了個什麼回來？”唐薇姬扯著勞齊爾的耳朵就往後院拖。

“輕點兒，輕點兒。”勞齊爾哀求著。

“老王八，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唐薇姬將勞齊爾拽到鐵籠子邊上，指著陶寄奴衣服上的陶家標記吼道，“你做事能不能長眼睛啊！”

“這能代表什麼，說不定這娃兒就是陶家的一個仆役呢。”勞齊爾一臉無所謂地道，“對吧，小娃兒？”

“我的猿老祖宗啊，哎！”唐薇姬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一眼勞齊爾道，“眾所周知石倉城主陶家有彆院在苦竹峰，城主如夫人被百家仙人轟出百家台在石倉城傳了五六年也都知道吧，看看這孩子這身華服，他會是仆役？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城主公子啊！”

“石倉城主陶繼剛看似是一個讀書人，他卻冇有讀書人的婦人之仁，對轄內違法行為向來都是用重典，你們忘了我那不爭氣的侄子唐小剛了嗎？！”

勞齊爾，辣手翹龜聽到唐小剛三個字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個主事人最疼愛的侄子，三年前因為賭博欠了好大筆銀子，主事人一時氣憤將他趕出唐家溝，讓他自己去籌錢還賬，殊不知這小子到了石倉城見到家家富足，於是仗著自己有一些術法修行還有自己三百多斤一座小山一樣的身體竟然明目張膽的乾起了打家劫舍，乾了兩三起後，被石倉城春雀人贓並獲，最後被城主陶繼剛判處錘刑，敲碎了全身筋骨。

“嗬嗬，主事人冇事的，冇人知道是我們做的。”勞齊爾嚥了口唾沫，自我安慰道，“何況我們這兒與世隔絕的，他也要有本事進得來啊。”

春雀不費一兵一卒輕鬆拿下唐家溝三座大山的暗樁明哨後，石倉城主陶繼剛親自帶著二十騎騎軍和一支五十人步軍奔赴唐家溝，大有一舉踏平唐家溝的氣勢。

一直不敢回到翠竹軒彆院，在路邊自責的香火小人和白花仙子見城主帶著騎軍奔赴唐家溝，趕緊來到陶繼剛馬前請求城主給予他們懲罰，然而陶繼剛隻是讓他們回到彆院去好好療傷，等著他將少爺帶回來。

香火小人和白花仙子雖然冇有被家主懲罰，但各自心裡還是無比自責。

都怪自己平日裡不好好修行，遇到歹人都不能保護好少爺，哎，以後一定好好修行！

香火小人白花仙子各自在心裡下定決心。

幾乎被勞齊爾一番自我安慰的話說服的唐薇姬本想著還是把孩子送還回去，就在這時一個嘍囉跑了進來，著急忙慌地給唐薇姬稟報道：“主事人，山上暗哨已經兩個時辰冇有訊息了。”

“什麼？！”唐薇姬心知不好，唐家溝暗哨有規定必須一個時辰向溝底傳遞安全資訊，現在兩個時辰冇有訊息，一定是出事了。唐薇姬一把將勞齊爾抓過來，大聲吩咐道，“這事與你脫不了乾係，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冇有挽回的機會了。帶著人到狼人嘴，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如果有人衝殺進來，不管是誰，一定拖住他們，什麼事都不能壞了大忌日，這邊轉移完畢，你自己看著辦是去烏龜背祭壇還是跑出去由你。”

“要不我們就把這孩子還回去算了，大不了再抓一個嘛。”勞齊爾心知如若真是石倉城城主帶人來，即使自己會一些術法依然逃不過一死，與其送死還不如好說好商量，把孩子還回去就了事。

“哼，那你去試試。”唐薇姬冷哼一聲，給辣手翹龜使了一個顏色，辣手翹龜心領神會，趕緊召集人將後院的鐵籠子往烏龜背的祭壇抬去。這時的勞齊爾竟然還真的要去打開關有陶寄奴的鐵籠將他送還回去，一旁的唐薇姬看到這一幕，不由得火冒三丈，抬腿就是一腳踹在勞齊爾的屁股上，勞齊爾一個趔趄差點摔個狗啃泥。

“你個王八蛋，你還真打算送回去啊？你知道陶繼剛在江湖上被叫作什麼嗎？鐵麵閻羅！”唐薇姬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勞齊爾的鼻子罵道。“石倉城被稱作八荒天下首善之地，老百姓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真是石倉城的老百姓是那元元之民？還不是城主的嚴苛厲律管束的，你綁了他孩子，你就是奸民略賣人口，我那侄兒被敲碎全身骨頭，你認為你少得了？！”

勞齊爾一想到唐小剛被敲碎全身骨頭小山一樣的大胖子變成了一張餅就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於是放棄將陶寄奴還回去的打算，趕緊出門召集人手奔赴狼人嘴。

唐薇姬哀歎一聲，重重拍了兩下額頭，心想自己當初為何將猿老祖的凝氣刀給了這麼一個老乞丐。

勞齊爾帶著人趕赴狼人嘴之時，唐家溝山上哨點裡的春雀早已經發現，同時山下陶繼剛也通過山上哨點安放的墨家千裡眼看到了，於是陶繼剛命令騎軍快速占領狼人嘴，待勞齊爾帶人趕到時，陶繼剛的騎軍就快速將勞齊爾等人團團圍住，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軟硬兼施地勸降他們，如若不聽就是一陣絞殺。

然而唐家溝裡的人並非善民，皆是亡命之徒，這些人見到圍上來的騎軍並冇有害怕，反倒是興奮了起來，怪叫著就要往上衝。騎軍統領見勢不妙，大吼一聲，眾人心領神會提槍就刺，勞齊爾眾人本想打騎軍一個措手不及，卻不料剛一蹦躂就被刺了個透心涼，瞬間就減員二十個，饒是勞齊爾這般身懷絕技的練氣士都愣住了，不敢再輕視這群看起來孱弱的普通人。

勞齊爾凝神聚氣，右手再次出現凝氣刀，橫刀在前，惡人先告狀地高喊道：“請問軍爺為何對我等痛下殺手，我等有何罪過？”

“要聽聽嗎？”陶繼剛縱馬上前，快速打量了一番勞齊爾剩下的人，最後將目光聚集到勞齊爾右手的凝氣刀上，說道，“你就是巧手奸民勞齊爾？”

勞齊爾先是一愣，趕緊又糾正道：“巧手神偷勞齊爾。”

陶繼剛輕哼了一聲，轉頭看了一下牧七，牧七便從懷裡掏出一張羊皮紙，展開對著勞齊爾等人念道：“石倉城八百四十七年巧手奸民勞齊爾略賣夏樹村幼童三名，石倉城八百四十八年奸民勞齊爾及其部下搶劫當旺鎮吳家，略賣幼童兩名......”牧七從石倉城八百四十七年一直唸到現在石倉城八百五十七年，十年時間，勞齊爾略賣幼童三十五人，按陶繼剛欽定的石倉城律法當處極刑。

勞齊爾心思急轉，趁著陶繼剛掉轉馬頭眾騎軍稍有懈怠時，他抬腿一腳踹向一個手下人，擾亂騎軍注意力，趁著這個時候趕緊邁出迷蹤步，身體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從馬腿間穿過，逃出騎軍的包圍圈。

“哼，奸民果然是奸民。”陶繼剛冷哼一聲，“抓活的！”

眾騎軍縱馬上前穿梭與山林間，縱使勞齊爾身法怪異難以捕捉，一路揮舞著凝氣刀砍倒樹木山石用以阻擋來勢洶洶的騎軍，但是在訓練有素的石倉城騎軍麵前也插翅難飛，騎軍追出去十數裡，直到把勞齊爾累得趴在一塊朽爛的枯木上咳嗽不止。

“不跑了，不跑了。把我抓起來吧...咳咳...”勞齊爾一臉的生無可戀。

唐家溝深處，一群人抬著十幾個鐵籠子走在去往烏龜背祭壇的山路上，大臉依然掩藏在黑暗裡，即使鐵籠子四周都有火把，唐薇姬躺在滑竿上，閉著眼睛，嘴裡卻在碎碎念道著什麼，辣手翹龜帶著人在隊伍最後一路撒著鐵蒺藜。

“為何練氣士前七個境界與後四個境界完全不同呢？”陶寄奴一點不在意自己會被帶到哪裡去，還在詢問著老鼠精有關修行境界的問題，“從字麵上看，前七個境界似乎都是在改造身體打熬體魄，後四個卻像是修長生，求道問道？”

老鼠精此刻心神不寧，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到哪裡去，是死是活都是未知，也就冇心思去理會陶寄奴的問題，殊不知陶寄奴並不因為老鼠精不回答就放棄了，而是一直問個不停，直到老鼠精實在是受不了了不得不作出迴應。

“哎，你這小孩怎麼冇心冇肺呢，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前路渺茫啊？”老鼠精滿臉痛苦地看著陶寄奴。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陶寄奴語氣淡然地說道。

“啊？！”老鼠精一臉的不可思議，心想這還是個小孩嗎？

陶寄奴再次重複了一邊有關境界的問題，無可奈何的老鼠精不想回答，於是他不在說人話，用鼠語嘀咕了幾句，以為陶寄奴聽不懂就不會再問了，卻不料正中陶寄奴的下懷，陶寄奴在香火小人和白花仙子那裡不僅學了一些獸語還學到了遇到不認識的獸類如何去理解他們的語言能力，即使以前冇學過老鼠話，但通過與獸類相似語言的分解，陶寄奴知道了老鼠精在說：“就跟鍛造刀劍一樣，一塊鐵必須經過千錘百鍊才能變成一柄好劍，打熬體魄就是為了適應後來的求道問道帶來的危險。”

“你能聽懂我說的什麼？！”老鼠精又是一臉的震驚。

陶寄奴冇有說話，因為他答應過白花仙子，不能讓彆人知道他聽得懂獸語。

老鼠精看著眼前這個小孩，竟然有些忐忑起來。

因為他曾經好像聽老輩說了一個故事，據說在妖界有著一個傳說，說當人族出現一個懂獸語的人時，妖界將會迎來一個全新時代，妖族不再顛沛流離。

雖說如今的八荒天下是人獸雜居，但是人族還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尤其在練氣士裡人族更是蠻橫無理的存在，不僅人族普通人在他們眼裡是螻蟻，妖族更是淪為他們砥礪修為的工具。

如若眼前的小孩真是傳說中那個會獸語的人族，那麼妖族就能早點脫離苦海了？老鼠精看著陶寄奴的眼睛差點冒出渴望的星星來。

“小傻瓜！”老鼠精再次用鼠語試探著寄奴。

陶寄奴還是不說話，然而他的心裡卻一直在自我催眠——不能說話不能說話，不能連累白花姑姑。

老鼠精揉著下巴，心想難道自己聽錯了？就在老鼠精與陶寄奴互相砥礪心境的時候，突然，一陣轟響，大地似乎都在顫抖，抬著他們的人，腿腳一軟紛紛放開手，隨即鐵籠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老鼠精在鐵籠子落地的一瞬間一把將陶寄奴摟進懷裡，心裡似乎認定陶寄奴就是那個能改變妖族未來的人，現在不能讓他受到傷害。

“那是何物？！”陶寄奴透過老鼠精乾瘦的臂彎看見一隻丈餘高的白色大猴子在對著唐薇姬指指點點的，好像在說為什麼提前喚醒他。

“猿老祖？”老鼠精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那隻大猴子，大臉也從黑暗中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