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殿中。
王寶釧坐在紫檀矮幾旁邊,正端著茶水發呆。
自她被薛平貴封為皇後以後,已經過去十八天的時間了……
這十八天裡,每每想到她在大殿之上以死相逼,逼著薛平貴留下自家父親王允性命的事情,王寶釧的心裡都湧上一陣後怕。
好在他薛平貴身為九五之尊,心中還顧念著自己的名聲,在她的以死相逼下終於讓了步。
寶釧每每想起薛平貴最後看她那一眼裡包含的意味不明的寒意,一股冷意瞬間湧上心頭。
她好怕,因為她從那一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意識到,這個她苦守寒窯等待了十八年的男人,對自己的情誼怕是早已消磨殆儘。
是啊,自己早已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相府千金、他薛平貴也不再是那個窮酸破落的街邊乞丐。
如今的他們,她是罪臣之女、年老珠黃,他是九五之尊、年富力強,自己如今還能夠坐著這個皇後之位,怕也是薛平貴為了賭注悠悠眾口罷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王寶釧都已經漠然了,隻要能救下自己的父親,就算薛平貴要封西涼公主為西宮皇後,就算他們眉來眼去濃情蜜意,就算他遲遲冇有送來執掌後宮的鳳印,就算他這十八天來連問都冇問自己一下,她都渾不在意了。
若是她王寶釧可以選擇的話,她寧願,她的薛郎,早已死在了西涼的鐵蹄之下,而不是如今,左擁右抱儘享齊人之福,施捨她一個徒有其表的皇後之位,還覺得是給了她天大的恩典,她就應該三跪九叩、感恩戴德。
“嗬!”王寶釧輕嗤,一滴淚水順著眼角緩緩劃過,為自己的不值,也為埋葬自己少女時代的愛情。
“皇帝陛下駕到!”
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又是一陣請安的聲音。
“吱呀”一聲,王寶釧的房門被推開了。
陽光打在薛平貴的身上,王寶釧看著門外那刺眼的光線,忍不住眯了眯眼。
“皇後。”
薛平貴看著王寶釧的樣子皺了皺眉,身旁的太監眼疾手快,將一個盛著酒壺的托盤放在了寶釧麵前的桌上,然後便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這是?”王寶釧心有所感,定定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寶釧。”薛平貴溫聲道,這是從西涼帶來的瓊漿玉液,我帶來給你嚐嚐。
“這段時間,委屈你了,在宮裡可還住的慣?”薛平貴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他在王寶釧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還好,謝陛下關心。”王寶釧微微垂著眼眸,掩飾了此刻眼底的情緒。
“嗯!”薛平貴失神片刻,卻不知再說些什麼,十八年的時間太長,長到足以讓他遺忘一個人,即使這個人是他曾經與之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的髮妻。
麵對麵前的寶釧,薛平貴竟起了一絲惻隱之心,他與麵前的這個女人,也曾有過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幸福時光,雖然短暫,但卻也算溫馨。
但轉念,他隻要一想到麵前這個人在金殿之上以死相逼自己的場景,便又重新硬下了心腸,隻有她死了,那自己曾經的落魄與不堪,纔會永久的塵封下去。
更何況,他身為帝王,又怎能被一個人時時掣肘?
思及此,他拿起麵前的玉壺,給寶釧麵前的酒杯斟滿,溫聲道:“寶釧,你嚐嚐這酒,可合你的口味?”
王寶釧看著他的動作,一顆心漸漸沉入穀底,薛平貴手中的玉壺,她還是相府千金的時候就見過此物,這壺正是一隻陰陽玉壺。
一半鴆酒、一半佳釀,一半是死,一半向生,喝酒之人當何去何從,全在執壺人的一念之間!
王寶釧的心中升起一股無邊的怒意,寒窯十八年的生活,讓她飽經風霜,麵容憔悴,即使是換上錦衣華服,也與尋常的山野村姑無異。
但是,薛平貴莫不是忘了,她曾經相府三小姐的身份。因著王允冇有兒子,便把她們姐妹三人當兒子養了,為她們姐妹三人延請了名家大儒、宮中女官、隱士大家教導。
這陰陽玉壺,她十歲的時候就知道了其中的訣竅!
這點陰私伎倆,想瞞過她,真是可笑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