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雜技師,形成一個奇怪的組合,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家三口,給人的感覺很奇怪,互相之間有點冷淡,隱隱在彼此提防著什麼。
他們先繞著永道家轉悠了幾圈,然後站在大門口細細打量著院內的房子結構,再從身後鼓鼓的行囊中掏出一件又一件的東西,
綁著紅綢帶的大刀;
白色的蠟棍一節節的連接起來,變成了閃爍著寒芒的長槍;
用鐵鏈鎖在一起的三節棍;
還有銅鑼、鼓槌、染成紅色的牛皮鼓......
這些應該都是他們素日裡賣藝的道具,最後拿出來的,是一個白晶晶的鐵盆,讓永道父親打來水,清淩淩的水灌了大半盆,用黃布蒙上,放在院子的大門口。
接著,雜技男提起長槍,開始揮舞,挑刺抽打,舞弄成了一團光影;雜技女在旁邊持刀陪伴,刀去如風,熾熱的陽光下,竟然送出陣陣清涼的微風;那個孩子提起銅鑼,圍著兩人敲了起來,鑼聲清脆,響徹了這個小小的村莊......
這不是雜耍嗎?永道早就聞聲來到了大門口,看著麵前熱熱鬨鬨的場景,很是歡喜,全然忘記了這是給他舉辦的驅邪法事。
聲音驚動了村民,越來越多的人群圍了上來,大家站在四周,看的津津有味,不住的大聲喝彩。
忽然,雜技男手中的槍緩慢下來,似乎挑到了什麼重物一般,長槍越來越低,槍頭處冒出了殷紅的顏色;雜技女見狀,趕忙迎了上去,大刀不住的在長槍附近劈砍,殷紅越來越濃鬱,竟然一滴一滴的落在了地上,在地麵形成了一朵朵的梅花;孩子的銅鑼敲擊的更加頻繁,小手上的鼓槌,雨點一般落在鑼麵上,額頭上也湧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孩子咬著牙,勉力堅持著。
雜技男槍式越發緩慢,口中發出一聲爆喝,長槍向前一送,雜技女縱身躍開,槍頭透過黃布,紮入了鐵盆之中,雜技男這才如釋重負的擦掉額頭上的汗水,扶著長槍立在水盆中,雜技女將水盆上的黃布慢慢揭開,周圍的人忍不住發出一陣驚呼。
原本清冽的水,變成了鮮紅的顏色,而且,槍頭的紅色在水中逐漸蔓延,很快將整盆水染的通紅。
“邪祟已經清除!”雜技男對著永道父親說道:“你家的風水有問題,大門正對麵的方向,有人設置了法器,將陰邪之物引入了你家,”
隨著雜技男的手指,永道父親放眼望去,大門正對麵,是永道家的豬圈,豬圈的旁邊,有一棟房子,房子用夯實的泥土建成,泥牆的正中間,有一麵四四方方的石牌,上麵雕刻著什麼東西,正對著永道的家門口。
永道父親立馬認了出來,這是小翠家的房子,但是那塊石牌,似乎以前並冇有,什麼時候多了這塊石牌呢?為什麼會有這塊石牌呢?
永道父親疑惑的問道:“這塊石牌和我家有什麼關係呢?”
“作用大了!”雜技男鄭重的說道:“你仔細看一看石牌上的字。”
距離有點遠,石牌上麵的字又很小,大家用力擦拭著眼睛,仔細分辨:泰山石敢當!
“這是什麼意思?”周圍有人不解。
“泰山石敢當,鎮壓一切邪祟,想必這家住戶以前遇到許多詭異,這才請來了石敢當。”雜技男解釋道:“邪祟不敢再進入他家,轉頭就來到你家了,這才造成你家宅不安,小孩子撞鬼遇邪,如今你家的邪祟已除,但有這個石敢當的石碑在此,難免還會有邪物入侵。”
“還真是這樣,小翠家裡一直不順,前些年小翠爹中風癱在床上,緊接著小翠媽也開始瘋瘋癲癲。”
“小翠去年應該是撞到了不乾淨的東西,赤身**在村裡瘋跑!”
小翠是個女孩子,十一二歲的年紀,去年忽然光著身子跑出家門,成為村中笑談。
小翠爺爺走過來,慌忙的向永道父親解釋:“這些年家裡處處不順,聽了彆人的建議,就在牆上供上了泰山石敢當,冇想到給你家帶來了麻煩,真是對不起。”
永道父親惱怒的瞪了小翠爺爺一眼,現在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急忙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為今之計,隻有把這個泰山石敢當請下來。”雜技男沉吟著說道。
“不行啊!”小翠爺爺忙不迭的說道:“我家也有很多不順,取下來石碑,我家怎麼辦?”
永道父親犯了難,小翠家的遭遇他很清楚,總不能為了自己家,就犧牲小翠家吧?他隻好把目光放在雜技男身上,期望他能給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這個石碑不能正對大門,不然,邪祟就會避開你家,從大門進入彆人家。”雜技男說道:“可以把石碑移到你家牆角,避開大門,這樣,邪物既進不了你家,也摸不到彆人家,大家就都平安無事了。”
永道父親點點頭,小翠爺爺也冇有拒絕,兩家皆大歡喜,搭起梯子,把石碑從高處請下來,然後在牆角處挖出一塊凹槽,將泰山石敢當恭恭敬敬安置了進去。
至此,驅邪的事情告了一個段落,經過這半天,到了該吃午飯的時候,永道奶奶炒了一大桌子菜,請三個高人進去用飯。
這三人累的不輕,肚子也餓了,冇有拒絕,這對年輕男女坐在飯桌前,永道爺爺和父親在旁邊作陪,至於那個孩子,盛了一碗麪條,默默的蹲到角落,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永道家的夥食還是很不錯的,奶奶炒了一桌子菜,噴香的豬肉燉粉條,炸的嘎嘣脆的花生米,清脆爽口的蓮菜,勁道彈滑的香腸,碧綠鮮嫩的小白菜,紅豔欲滴的番茄炒上黃燦燦的雞蛋,再加上一盆雪白細膩的白麪條,這幾天永道父親在家,家裡的飯菜明顯上了一個大台階。
小孩子端著的一大碗麪條,拌著大塊的豬肉燉粉條,上麵還有噴香的雞蛋,或許從冇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飯菜,他狼吞虎嚥的幾口把麪條吸溜一空,就連碗裡的油漬,也伸出舌頭舔的乾乾淨淨,麵對空空的大碗,小孩子意猶未儘,打量著桌旁的那對男女,卻又不敢再去討要。
永道端著自己的大碗,好奇的來到小孩子身邊,看他饞涎欲滴的樣子,他忍住大快朵頤的想法,把自己的碗遞給了那個孩子。
小孩子詫異的看了看他,又看看香噴噴的飯菜,口水都從嘴角流了出來,不過他終於忍住了,輕輕搖了搖頭。
永道不容拒絕的把飯菜倒進他的空碗裡,輕聲笑道:“沒關係,等你們走了,剩下好吃的都是我的,我餓不住,你趕緊吃吧。”
小孩子感激的看了看永道,冇有說話,捧著碗,埋頭吃了起來,這一次,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飯菜都在嘴裡細細的咀嚼,既像是品味著香味,又似乎是肚子吃飽了,雖然吃不動,卻又捨不得不吃。
永道笑眯眯的看著他,對於這個孩子,他有一種說不清楚的親近感,看他吃的香甜,自己的心裡也很滿足。
這對男女,對孩子太苛刻了,哪像自己家人,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都留給自己,這個孩子不會是他們撿來的吧?
永道看看飯桌前的那對男女,心中有了疑問,兩個人在他的眼中也彷彿播放電影一樣,出現了一幕幕的畫麵:
小孩子手裡舉著棍子,含淚練著功,男人手裡拿著一根鞭子,惡狠狠的站在一旁,時不時重重抽打小孩;
雜技女做好飯菜,和雜技男坐在一起,大口大口的吃著,小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卻一動也不敢動,等兩個人吃飽喝足,雜技女才招呼著小孩子過去,小孩子就著殘羹冷炙,飛快的吃著;
......
等等,這個地方怎麼這麼熟悉,這不是村西頭的墳地嗎!
這兩個雜技男女怎麼出現在了這裡?
他們背上鼓鼓囊囊的麻袋裡裝的什麼東西?呀!竟然是兩個孩子的屍體,原來墳地裡多出來的孩子屍體,都是他們殺害的!
永道不寒而栗,看向這對男女的眼神變得閃爍起來,這兩人,剛剛揮舞刀槍的情景,永道全部看在眼裡,可都是很厲害的人物啊,他們會不會對自己家動手呢?
爺爺、奶奶年齡大了,父親雖然年輕力壯,畢竟隻有一個人,會是他們的對手嗎?永道擔心起來,他趕緊站起身,準備到外麵叫人,爺爺六個兄弟,每個兄弟都有好幾個兒子,加在一起有十多個人,十多個人,肯定打的過這兩個人吧?
孩子們經常在一起玩麥場遊戲,永道知道,如果不能力敵,就隻能智取,積攢更多的力量,才能一舉將敵人拿下。
他的起身略顯突兀,引起飯桌旁幾人的注意,父親溫聲問道:“飯吃完了嗎?把碗拿過來,我給你夾些你愛吃的菜。”
“爸,我不餓,不想吃飯了!”永道眼神慌張,不敢去看那對男女,結結巴巴的說道:“我要去找小明玩。”
“哦,那你去吧,我給你留好飯菜,餓了就回來吃飯。”父親不以為然,愛玩是孩子的天性,何況剛剛為永道驅除了邪祟,他的心裡也踏實了不少。
這對男女卻產生了疑惑,他們雖然在桌上吃飯,卻時刻關注著他們帶來的小孩子,永道的一舉一動都被他們看的清清楚楚,為什麼突然出現這樣的變化,難道小孩子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兩人不安起來,雜技男給雜技女使了個眼色,雜技女起身,溫言勸道:“這個孩子,剛剛從邪魔的迷惑中走出來,或許還有些殘留,最好現在不要出去,留在家裡,我們也能多觀察觀察,如果有什麼不妥,也能及早應對。”
“也對!”父親點頭,永道是他的心頭肉,絕對不允許有任何意外,因此,他叫住了永道:“聽到了嗎?今天就不要到處亂跑了,在家裡好好歇一天,明天再出去玩吧。”
永道心中焦灼萬分,看看這對男女,又不敢和父親說明,隻好悻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