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屍萬裡 第1章

寒月劍宗盤踞整座望月山，山上弟子百劍爭鳴，山下劍宮張燈結綵。

當世之人隻知西北有仙山，之下有一宮，之上有百殿。亂世之中，販夫走卒、初生嬰兒，無不嚮往長生一道。

寒月劍宗千年盛典，所有外出弟子皆會回到宗門忙裡忙外，白日裡接待來往賓客，夜間混著月色與師門好友把酒言歡。說是千年盛典，但就連寒月劍宗弟子也不知道這是第幾個千年，剛入門的幼學之年弟子問自家師尊宗門傳承多久了？師尊答不上來，隻好說自己跟隨師尊拜入山門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一點也冇變。

寒月劍宗所在望月山屹立於西北四州之一文州，和那鼎盛一時的平西王府遙遙相望。雖是後來者，但那王府的聲望卻是在近年來蓋過了劍宗，平西王作為整個天下殺戮之氣最盛之人，卻把劍宗弟子當做忘年交，常常往山下劍宮送去一車車好酒。

無它，隻因劍宗先祖建立了一條鐵律：

為劍之道，在於世間！

因此，劍宗弟子都會前往邊關抵禦外敵，邊關是英雄的墳墓，也是英雄的起點。

“劍子，長老說王爺又派人送禮，還給你寫了一封信。”

“知道了。”望月山頂，一襲青衣靜靜躺在石台之上，手中拿著酒壺，一口接著一口。

短短二十年間，平西王腳踏前朝十三州，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無數家庭失去頂梁柱，無數殘垣斷壁譜寫了人世間最悲慘的故事。哀嚎遍野，屍骨無存，最慘烈戰場甚至下腳之地也冇有。

景泰241年冬，各地聯軍攻入漢京城。武王姬安稱帝，國號大夏，年號天啟，改漢京城為上京城。

天啟10年，大夏國平定叛亂，改前朝十三州為九州，並設立平西道、太安道、南陵道、兩江道。大將軍龍雲海獲封禦國公進武廟，麵聖可佩刀，可不跪，可監察百官，可先斬後奏，地位一時達到鼎盛，武官的地位也隨之水漲船高。

朝堂永遠都是一汪深不見底的泥潭，以內閣和六部為首的朝堂大人開始不斷上奏這位禦國公殘暴劣性，督察院也不忘參上一本。作為武官哪裡會鬥嘴，那些文縐縐的語句一聽就要拔刀，免不得在皇帝麵前大放粗鄙之詞。

龍雲海也自覺殺孽太重，向皇帝進言遠離朝堂，自願解甲歸田。

同年冬，龍雲海遠離朝堂，前往遙遠的西北之地。禦國公爵位保留，加封平西王，成為大夏朝第一位異姓王，統管平西道西北四州之地。

天啟17年，大夏逐步恢複人間氣息，街上張燈結綵，人流如織，許多消失已久的傳統手藝也都重現市井。就連以男人為搖錢樹的萬花樓也開遍了大小都府，實現了花魁滿地走，無論江南女子還是遙遠的月羅帝國金髮碧眼美人應有儘有。

這些安寧也少不了平西王功勞，短短七年就在西北四州建立了大大小小18座邊境關口，讓北邊的沙汗帝國、西邊的月羅帝國鐵騎不再能隨意行走於邊境都府截殺商販平民。皇帝見狀就要給龍雲海繼續加封，然早已封無可封，加之朝堂百官在耳旁不停說一些大道理，最終也就罷了。

“公子，這樣可行？”

“師姐，太肉麻了.......”

西北青州西關，兩道身影騎馬並立，男的豐神如玉一襲青衣，女的束髮立冠一襲素衣。兩人容貌都是上佳，也引得過路人群多看一眼，免不得道一聲：“郎才女貌。”

平西王在西北四州建立18座雄關，其中15座關隘對準南方西蠻、西方月落、北方沙汗，餘下3座卻是對準了內地太安道、兩江道。其中西關、南關以兩江道為出口，北關以太安道為出口。這也引得朝堂頗有微詞，明擺著是想要對抗皇帝搞獨立，甚至被左都禦史參了一本謀反的罪名。

“青州是要比文州更加荒涼，武者之風也更勝。”

“嗯，想來此去江南也能見見那些腹有詩書的讀書人，看看能不能拐一個回劍宗。”

“師姐，你這個想法危險，讓月長老知道，後山寒月崖又得多一個癡心美人，日日耍劍，不見其日。”

青衣男子看了看身旁的師姐，輕笑起來。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可是偷偷跑出來的，等回去寒月崖可不止我一人麵壁，你也得陪我，免不得還得吃一頓竹筍炒肉。”

女子也毫不示弱，迴應道。

青州邊關連年戰亂，西蠻一年騷擾不下200次，雖無大戰，但也傷亡不少。抵禦西蠻的重任落在了丘關和鬼關，平西王府直屬三軍之一虎威軍駐守在青州，一望無際的重騎兵默默看著南方不斷湧動的人頭，隻待一聲令下這些高大魁梧的勇士便會衝殺出去。

西蠻人口眾多，身體強壯，但缺點就是馬匹不足，以步兵為主。麵對平西王府虎威軍重騎兵毫無建樹，多年來也就隻能佯攻騷擾，給向東進攻大夏兩江道的西蠻大軍牽製北邊。西蠻步軍戰鬥力強悍，但都是有勇無謀之輩，野心很大，妄想著吞併中原朝廷，這些年倒是一點點蠶食了一些小府鎮，導致西蠻皇帝愈發囂張。

出西關之後，遍地都是不斷調動的兵卒，兩江道邊境守軍也和青州虎威軍達成了默契，隻要一方發現西蠻軍隊，那麼另一邊必定也會不得安寧，不過不安寧的一直都是兩江道。

“師姐，聽說你不是這裡的人，是不是真的？”

男子索性躺在馬背之上，感受著陽光帶來的溫暖，趁著現在多吸收點，寒月崖可不能如此愜意。

“從小就被師尊帶回山裡，不知道這些謠言是誰傳出來的，不然我非得讓他體驗一下那人的感覺。”雲汐鳳站在馬背上，看著遠遠向他們疾馳而來的官馬，不過衣冠卻是宮中宦官常服。

鳳陽舉目一望，雙腿間瞬間一涼。

兩人年歲相當，又是同年被帶回寒月劍宗，感情自然也就超越了其他人。見識兩人感情的可不止劍宗那些師兄師姐，前山現在還有無數找不到孩子的鳥禽，宗門內也是一宗宗懸案，老祖藏在房梁的丹藥被偷、長老種在後山的靈草被挖、師兄師姐山腳養的靈雞隻剩下骨頭、山下種的高粱被攔腰斬斷。

兩人也跟著宦官進了一座小鎮，作為軍事重鎮，卻有一個有趣的名字，叫做白泥。相傳有仙人重傷跌落此地，掙紮百年後依舊難逃命運安排，隻留下一壺仙酒被路過小販撿起，壺口寫著白泥二字。小販朱燾喝了一口，足足睡了三天三夜，醒來後發現酒壺居然又滿上了，回憶起仙酒的味道，他決定以此為生。

因此，從一丈草棚開始，到五丈酒樓，越來越多路過民眾聚集在一起，慢慢形成了一個小鎮。朱燾也不是吝嗇之人，就把仙人秘密說了出來，慢慢小鎮賣酒的商販多了起來，以釀造白泥仙酒聞名天下。

為紀念那位不知是否真實存在的仙人，這座小鎮被命名白泥。白泥依舊在，但整個小鎮卻冇了朱燾的一絲痕跡。

“師弟你看，你最喜歡的地方。”

鳳陽隨著雲汐鳳的手指看了過去，連忙捂住眼睛表示自己冇看，不過手指縫卻是不自覺打開，在山上可看不見如此美景。

“師姐，他們都冇你好看。”

那哪是自己喜歡的地方，分明就是煙花問柳之地，也是整個大夏男人最嚮往的地方，無論在何地都府，總有一個叫萬花樓的樓宇存在。

“你不喜歡？”雲汐鳳笑著問。

“我隻是尊重他們憑藉自己的努力賺取血汗錢而已，談不上喜不喜歡。”鳳陽扯了扯韁繩，義正言辭的繼續往前走去，目光下意識又想看一眼，那些姑娘畢竟穿著暴露些許，心中免不得出現波動，世間男人誰又能真正管住自己呢......

開著玩笑但也不太好笑，甚至出了一身冷汗打濕了衣服。雖入了兩江道，但豔陽高高掛在天上毒辣得很，見行人越來越多，兩人也就下了馬牽著走，看到美酒難免會打上一些以作備用，雖不及宛州的太白酒好喝，但也是個解渴的好東西。

“小二，來兩壺這裡最烈的酒，一人上一斤牛肉。”鳳陽扯了扯嗓子，故作熟練喊道。

“好咧，客官！”

“白泥仙釀兩壺，牛肉兩斤！”

小二看兩人衣冠素雅，但身配寶劍，連忙朝著後廚報單。世上隻有兩種人惹不起，一是官家的人、二就是這種各大宗門之人，往往看不起他們這些普通平民，一個不滿意，免不得被教訓一頓。

所有人目光都被這邊吸引，雖然食客眾多，但引起小二重視的可不多，要兩壺白泥仙釀的更不多，這東西可是很會醉人。一般都是四個人一桌，一壺仙釀即可，否則就隻能爬著回家，挨一頓婆孃的打。

“這兩人一看就是大宗門弟子，不知深淺啊！”

“快去通知狗子哥，那寶劍可是不俗。”

“還有西北來的駿馬，這可不是普通人，狗子哥敢嗎？”

聽著四周的竊竊私語，鳳陽和雲汐鳳相視一笑，雖然隔了幾個桌子小聲密謀，可對於他倆來說就如同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