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仙 第4章

白羽笑道：“我經常在山上奔跑，可從冇站在雲上看山，我經常在風中飲酒，卻從冇看過風的形狀。”

他指向腳下的雲，隻見如絮的雲，經風一吹，便扯出一大片飛雲，彷彿畫家將墨潑在宣紙上一樣。

老者怔怔地看著白羽，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羽忽的停住笑。

他黯然道：“可惜我冇有帶酒，否則一定要向風敬一杯。”

“向風敬一杯？”老者搖了搖頭，道，“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奇怪的話，我問你，向風怎麼敬？”

白羽右手空握，做出拿著酒杯的樣子，隨後手腕一翻，道：“這樣敬。”

“那豈不是要淋了下麵的人？”老者皺起眉，似乎在思索。

“怎會，他還要覺得幸運呢，‘古有黃河之水天上來，今有醉人美酒雲間出’，要是我，非得仰頭喝兩口纔好。”白羽朗聲笑道。

“哈哈哈，確實如此，確實如此。”老者也立刻大笑，拍手道，“這主意好，這主意好，要是你能活下來，老夫一定帶你來雲上喝酒。”

白羽笑道：“好，一言為定。”

他似乎壓根冇聽懂老者的話似的。

“你不怕死？”老者道，“還是你根本聽不懂我的意思？”

“我怕死，我簡直是世上最怕死的人了。”白羽搖了搖頭，仍帶著笑意，道：

“可我怕死，就不用死了嗎？要真是這樣，那要是人人都怕死，豈不是都不用死了，那世上可太平了。

“何況你現在隻需鬆手，我就死了，我再害怕又有什麼用。”

白羽攤開手掌，臉上絲毫冇有恐懼之色。

“有趣，實在有趣，你若活下來，我一定要同你喝酒。”老者拍手大笑。

“我想你至少該告訴我，為什麼我會死？”白羽望著腳下起伏的山巒，喃喃道。

他雖猜得出他的測試結果很好，可卻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死。

“你當真不知？”老者似乎吃了一驚，見白羽搖頭，他這纔將原因說了出來。

……

白羽閉上眼，深吸口氣，隨即看向遠處九座巍峨矗立的山峰。

每座峰都高聳入雲，拔地不知幾萬裡，其間有瀑布衝出，宛如自天上傾瀉而下。

峰的下方，又均勻的分出兩條山脈，其間大河奔湧，耳邊隱隱有水聲滔滔。

九峰十八脈，正是神劍宗所在。

老者這時又帶著白羽向上衝去，不知飛昇多少。

這時九峰才顯出身形，居中的一座，又比其他峰高出許多。

其中似有仙光氤氳，霞光流淌，隱隱可見異獸珍禽奔騰的身影，耳邊雖然還有呼呼風聲，可白羽卻嗅到了一股芬芳。

“這他媽的纔是仙宗啊，好看，太好看了。”白羽瞪著眼睛，大笑道。

“有趣，實在有趣。”老者一怔，隨即放聲大笑。

他實在想不到，白羽竟然會說出這麼樸實無華的話來。

兩人邊說邊笑，如流星般向主峰飛去，冇一會兒，就停在了一處花圃間。

“幾位師叔師伯，令天荒鐘響的，就是他。”老者朝花圃中幾人頓首道，隨即邁步離開。

“小子白羽，見過幾位長老。”白羽施禮完，微笑著看向幾人。

卻是十個人，或中年模樣，或耄耋老者，或高或矮，或胖或瘦，表情都十分嚴肅，都審視著他。

唯有最右邊的一個老者，似乎對一切都不在乎，此時正自顧自修理一束紫花。

“你可知我們為何見你？”為首的男子道。

他穿一身黑色衣服，麵容宛若刀削，漆黑的眸子中，射出攝人的目光。

白羽低頭思索片刻，沉吟道：“我知道。”

從來時老者的解釋中，他已然清楚。

神劍宗之所以長盛不衰，便在一個“慎”字，而且是天賦越高，審查就越是嚴格。

不過對於具體審查什麼，老者倒並未明說，隻說麵前這幾人自有辦法。

但想來一定不簡單，不然老者也不會有“活下來當如何如何”的話了。

“知道便好。”男子淡然道，他衣袖一揮，似乎將要開始了。

“等等！”白羽大喝一聲，見幾人都目光不善地看過來，他微微一笑，鼻尖聳動，道：

“幾位長老，這裡花種繁多，花香沁脾，我鬥膽一問，不知道能不能講。”

“說吧。”男子道，對於天才，他還是有很高的容忍度的。

他也看到了白羽在仙台上的表現，不過那是在鐘聲五響之後，之前的事情，他就不知了。

可白羽卻並未回答，仍是微笑著看向男子。

“但說無妨。”男子道，心道這小子做事如此謹慎，倒叫他意外。

他看向身旁幾人，目光交接，彼此也都暗暗點頭。

“我遊曆的時候，偶然間聽人說過，說世上美酒雖然無數，但其中有一種酒，卻極為難得。”

“哦，不知是什麼酒？”一個虯髯漢子好奇地道。

白羽看了他一眼，微笑道：“這酒叫百花釀，是采百花之蕊，輔以天山之雪，在幽深之穀，藏足足百年，以秘法釀之，才成此酒。算得上隻有仙人才能釀造的了。

“我就是個凡人，壽數撐死了也就六七十，尋常的時候肯定是無緣見到的，可剛纔掃了一眼，見這裡有這麼多花，忍不住想多問兩句。”

虯髯漢子大笑一聲，道：“這有何難。”他大手一揮，隻見花圃中各類花蕊隨風而動，片刻間就到了他手中。

隨即也不見他再有什麼動作，他的麵前卻憑空出現一團液體，一股酒香頃刻間瀰漫在空氣中。

虯髯漢子又自袖中掏出一個酒杯，那酒自動進了杯子。

杯子無風自動，飄到了白羽麵前。

他微一遲疑，搖頭歎道：“此酒雖好，卻非百花釀。”

“小子倒挑的很。”虯髯漢子埋怨道。

白羽卻一把端起酒杯，一飲而儘，高聲歎道：“好酒！”

酒剛入腹，他便陡然感到一股醉意，竟連腳步也趔趄起來。

白羽連忙坐在地上。

“你——你懂個屁的酒。”虯髯漢子見白羽竟品都不品，一飲而儘，不由怒道。

可他話纔開口，便察覺到身旁有殺氣襲來，他連忙扭頭，正看到了理花的小師弟，隻見小師弟手中的那朵紫蕊，已經枯萎了大半。

不過所幸，小師弟隻是幽怨地看了一眼，就轉頭又修理另一朵花了。

“長老……見諒，並非是我不……品，實在……不想浪費時間……”白羽隻覺酒勁十足，醉醺醺地道。

為首的男子見狀，皺了皺眉，輕叱道：“醒來。”

白羽隻覺腦海中登時一震，也不知為何，渾身的醉意，已經散了大半。

“我且問你，為何來神劍宗？”男子冷聲道。

“神劍宗被譽為天下三宗之一，我用的就是劍，自然想來看看。”白羽仍帶些醉意，又不滿男子叫他醒酒，說話也理直氣壯的，不過倒冇有挑釁的意思。

“你可知，但有一句不對，我隨時能取了你的性命。”男子冷哼一聲，對白羽的表現似乎很是不滿。

白羽晃晃悠悠起身，掃視了一眼麵前的幾人，不屑地笑了笑，卻冇回答，反而走到正在修理花朵的老頭旁，認真觀看起來。

“小子，不尊師長，是為無禮。”男子這話，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

要不是見白羽天賦實在太強，他早就一掌轟死了，他都記不起，上一次被人無視，是在什麼時候。

“行了行了，要殺就殺，彆磨磨唧唧的，反正你是萬人之上的仙人，我就是一個凡人，殺了我，世人是不會知道的。”白羽不耐煩地擺擺手，竟在老頭旁邊蹲下了。

“我——”男子被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疑惑地看了眼白羽，暗道這小子難道當真不怕死？

不過他倒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舉動，畢竟，天荒鐘響，就是宗門那些底蘊級存在，此時也說不準就在哪個角落裡暗中觀察。

他又怎會真的殺了白羽？

神劍宗成立至今，有記載的天驕多了去了，卻冇一個能登到九十九階了，就是他敢殺，恐怕身旁的幾個師弟也不同意。

何況他一個聖人修為，因為兩句話就殺個普通人，豈不是更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