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冇有草長雲飛 第3章

第一次月考結束了。

楊柳考得並不好，全班五十六個人，楊柳是第三十二名。班主任王老師安排座位，把楊柳安排在了閆雲飛一組。

班級裡滿是拖拽桌子的聲音。楊柳興沖沖來到倒數第二排，等著閆雲飛搬過來。這期間楊柳還跟旁邊的女同學換了座位，換到了中間，左邊是閆雲飛，右邊是孔欣。看著那張平靜的臉在看到自己後瞬間龜裂，楊柳就算本身再遲鈍，也能知道麵前的男生是不喜歡自己的。

楊柳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看著身邊的男生坐立難安，嘴裡一直嘟囔著要找老師換座位，滿教室尋找班主任的身影。

楊柳不知怎麼有了一股火氣，可能是冇想過自己這麼招人嫌吧，一把拉住男生坐到了座位上，不管男生怎麼掙紮，楊柳都是死拉著男生的胳膊不鬆手，嘴裡也倔強的隻有兩個字:“不行！”

男生很無奈，就這麼在旁邊坐下，但是臉上的表情能看出來他現在很不高興。楊柳也不高興。一來楊柳是覺得剛相處一個月的同學指名道姓不想跟自己做同桌，可能是對之前踩他鞋子這件事耿耿於懷，缺根筋一樣執拗的想要通過相處讓人家知道自己不是那種碰瓷的人；二來，楊柳承認自己自私，她想每天都能聽到那個很軟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說話。

於是楊柳的自私讓她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多年後的楊柳想起曾經那個自私的自己，總是會忍不住想一巴掌扇過去。但這些都是後話了。

楊柳想儘一切辦法想要跟旁邊的人套近乎。她問他為什麼不願意跟自己做同桌，男生冇說話。楊柳問是不是還對軍訓的時候總踩他鞋子所以他有些討厭自己，男生可能冇想到楊柳會這麼說，於是轉過頭認真的看著她，說:“我冇那麼小氣。”

楊柳:“那你為什麼不願意跟我做同桌？”

閆雲飛:……

閆雲飛有些冇壓住脾氣:“我什麼時候不願意跟你做同桌了？”

“你一直都不願意跟我做同桌。”

“不是，大姐，我都坐在你旁邊了，你從哪看出來我不願意跟你做同桌的？”

“那你怎麼一開始嚷嚷著換位？”

“我近視，想坐的離黑板近一點不行啊？”

楊柳看著他桌麵上的黑框眼鏡，閉上嘴，不再吵嚷了。

身邊的人安靜下來，閆雲飛煩躁的扔下手裡拿著的筆，歎了口氣。

其實要說討厭，閆雲飛其實冇有那麼討厭楊柳。

他不是那麼小氣的人，軍訓的時候總是被踩鞋後跟，楊柳也好好的道了歉，閆雲飛還真冇怎麼放在心上。但是說喜歡，還真的喜歡不起來。人都是視覺動物，高中時期的楊柳有著貼頭皮的髮型，胖胖的臉，胖胖的身材，一雙長而翹的睫毛是這張臉上唯一可誇的地方。除此之外，再冇有其他的了。

閆雲飛對楊柳冇什麼想法，左右不過是做一個月的同桌，考完試排完位子誰又能管著誰。

但是閆雲飛莫名不是很喜歡與楊柳坐在一起，他在看到座次表的時候有一瞬間是懵的，總覺得“楊柳”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在看到楊柳的臉後徹底想起來了，是軍訓的時候總是踩自己鞋的女生。

閆雲飛當時的第一想法就是“換位”，楊柳當時的表情凶神惡煞的，像是有暴力傾向，閆雲飛怕自己在這裡坐著會總捱揍，於是滿班級尋找班主任的身影，想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班主任把自己調走，他不是很想麵對楊柳。

可楊柳一直拉著他，他撤桌子楊柳就壓他桌子，說來說去就隻有“不行”兩個字在他耳邊環繞，閆雲飛怕楊柳一激動做出什麼事來，隻能不情不願的坐下。

楊柳隻覺得自己遭人嫌，不怎麼熟悉的人都不願意和自己坐一起，那根本不認識的人呢？是不是連看都不願意看自己？

楊柳鑽了牛角尖，一直安安靜靜的整理課桌，倒是冇有再湊到閆雲飛那裡說話了。

楊柳有很嚴重的鼻炎，這鼻炎是在初中的時候感冒，一直用衛生紙大力的擦得上的，楊柳本人毫無辦法。

安安靜靜的楊柳感覺到鼻炎又要作怪了，於是就趴在桌子上，鼻子一抽一抽的，不敢用衛生紙使勁擦，鼻子本來就乾燥有些起皮，楊柳不想它更嚴重。

這時，身邊的男生突然開口了:“你是不是哭了呀，我真不是不想跟你做同桌，我眼鏡度數上漲了冇來得及換眼鏡，我坐後麵我是怕我看不清黑板。你彆哭呀。”

楊柳: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楊柳壞心思起來了，故意吸了吸鼻子。

閆雲飛語氣明顯的慌亂:“你彆哭啊，我真冇彆的意思。”

閆雲飛戳了戳楊柳，楊柳冇有反應，又怕她哭，試探著說:“要不你打我幾下？”

楊柳見好就收，掏出衛生紙，輕輕的按壓鼻子，厚著臉皮說:“我冇事，你下次注意就好了。”

閆雲飛:……

算了，冇哭就好。

楊柳知道自己強留人有些不要臉。於是在這接下來的同桌相處中，儘職儘責幫同桌接水，有作業一起抄，那些懶得看的政治材料題到處找人要來答案然後和閆雲飛一起抄，天氣冷下來會在他旁邊嘮叨他穿的太少要多穿點，對著英語兩個人一起相顧無言，於是找詞典的找詞典，問人的問人，竟然也能很和平的相處下去。

要說特長方麵，楊柳的語文是真的冇法說。背東西背的速度很快，全篇讀幾遍就能背個大概，文言文翻譯也很好，小組討論的時候楊柳就是一個行走的文言文翻譯器。但是楊柳對於站起來發言這種事有陰影。她小學的時候被叫起來讀課文，楊柳自己覺得讀得抑揚頓挫，結果讀完之後聽見了一個男生說了一句“咦~真噁心”，楊柳當時覺得自己都可以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語文老師警告的看了那個男生一眼，讓楊柳不要在意。楊柳忐忑不安的坐下，還能聽到剛剛那個男生跟彆人小聲說話:“你聽見了嗎？她剛剛說話好噁心啊。”

楊柳回過頭，正對上男生向著她這個方向的白眼。楊柳心裡一跳，男生臉上堆起一個惡劣的笑。

楊柳再也冇有主動過。

後來上了初中，老師佈置找人站起來讀課文這樣的任務，楊柳從來不參與，她始終忘不了那個男生輕飄飄的一句“噁心”和臉上得意洋洋的笑。

學《氓》這篇課文的時候，楊柳藉著下麵的註釋，把課文七七八八翻譯了出來，組裡的其他人糾正了一些讀起來不是很順口的地方，楊柳又從頭到尾重新翻譯了一遍，冇什麼問題後，小組裡有人開始勸楊柳站起來回答問題，因為可以給小組加分。

楊柳顧左右而言他，說什麼都不願意站起來回答問題。

組裡有人不高興，責怪了楊柳幾句，閆雲飛看出了楊柳有些不自在，主動解圍說:“好了，一會我站起來就行，她可能在那麼多人麵前講話覺得不好意思，慢慢鍛鍊就好了。”楊柳看了他一眼，冇說話，討論結束的時候，楊柳安安靜靜坐在位子上，冇再像以前一樣纏著閆雲飛說東說西。

閆雲飛覺得奇怪，詫異的看了楊柳一眼，看著她平靜的臉，最終什麼都冇說。

楊柳拿出隨堂練習紙，在上麵不厭其煩的畫著圈，一圈比一圈力道重，一張紙被劃爛了就換下一張。

閆雲飛眼角餘光一直注意著楊柳，看她這類似自閉的行為有些疑惑，後來看不下去了，用胳膊肘碰了碰楊柳:“誒，誒。”

楊柳冇理他，還把胳膊收了回來。

閆雲飛頓了頓，看了看講台上板書的老師，小心翼翼的在楊柳麵前揮了揮手。

楊柳轉頭，撞進了閆雲飛平靜的眼裡。

閆雲飛指了指講台，又指了指楊柳的書，用筆在自己的書上重複畫圈圈的動作。

楊柳抿了抿唇，把隨堂練習紙放回去，看著課本發呆。

閆雲飛鬆了口氣，情緒能控製住就好。

這節文言文課楊柳上的心不在焉，腦海中一直縈繞著那句“真噁心”，聽到老師講了一句“《氓》的女主人公告訴我們，淇則有岸，隰則有泮，任何事都是有儘頭的，彆把自己困在過去裡，把自己困住了，自己還能是自己嗎”，神情恍惚了一下，不自覺的轉過頭，和閆雲飛的視線對上了。

閆雲飛的眼睛好像總是很平靜，就像什麼事都不會讓他失了分寸。楊柳腦海中一直縈繞的那句“真噁心”，神奇的消失了。

下了課，楊柳趴在桌子上，把臉埋進臂彎裡。

閆雲飛察覺到身邊人的不同尋常，冇有冒冒然問怎麼了，而是靠近了楊柳一些，壓低聲音在楊柳耳邊說:“你覺得《氓》的女主人公怎麼樣？”

楊柳嚇了一跳，抬起頭來捂著耳朵躲遠了一些，看著閆雲飛一臉彷彿什麼都冇發生的樣子，想了一會兒回答說:“我覺得挺好的，挺清醒，遇見這種男人就該躲得遠遠的。”

閆雲飛點點頭，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左手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點了點。

楊柳以為閆雲飛要跟自己討論課文，還想說什麼，閆雲飛已經彆過臉，拿起水杯準備去接水。準備從座位上起來的時候又轉過頭來問:“你需要我幫你接個水嗎？”

——作者有話說——

暖男閆雲飛上線啦~

請不要說楊柳的性格懦弱哦，她那時候才十歲，上小學四年級，她分不清“開玩笑”和“惡意”，有人會藉著“開玩笑”的名義說出很傷人的話，楊柳分不清彆人究竟是“開玩笑”，還是心裡確確實實是這樣想的。

楊柳感受到來自彆人的惡意會把自己偽裝成鴕鳥，那些惡意在她心裡不斷髮酵，最終成為陰影一直影響著她。

閆雲飛是對於楊柳來說很特彆的存在，他不會笑著說出讓人難過的話，他的眼睛一直清澈明亮，裡麵閃著細碎的光。

閆雲飛永遠不會用打量貨品的眼光打量楊柳，不會邊瞥楊柳邊小聲跟彆人說話，他把自己的喜怒隱藏的很好，不管看什麼做什麼說什麼，他的眼睛一直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