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紜抽回手,幽幽說道:
“怎麼可能不粗糙...這是一個刺客握劍的手...”
抬眼對上星漣的眼神,薑紜輕哼,
“不信是吧?不信也正常,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都已經死了,除了...”
她伸手去觸碰星漣的脖頸,卻被對方扼住手腕,掙脫不得。
“花拳繡腿。”
星漣眼裡儘是不屑,忽然勾起嘴角湊近些對她說,
“除非...”
“不好。”
薑紜抬手按著她的臉,輕輕推到一邊,起身下榻,推開虛掩的門,走進不久前妃嬪的請安的正殿。
清兒聽話,在她走後就在正殿內燃了熏香,濃鬱的沉香味混合著似有若無鬆枝氣息,掩蓋了方纔大殿內的其他氣味。
很好,接下來就等天黑了。
...
用過晚膳後薑紜就說困了,星漣用怪異的眼光看她,見她真就起身自顧自往寢宮走,於是放下碗筷,在宮人關門前跟了進去。
本以為她要耍什麼花招,冇想到她連衣服都不換,走到床邊倒頭就睡,不久就聽到她均勻且緩慢的呼吸。
真就...睡著了?
星漣走過去輕輕撫摸她的頭,她也不曾反抗,看來是真睡著了。
要知道前兩日,這位的頭可碰不得,打鬥間無意碰了一下,就能明顯看到她的氣惱。
想到這兒,星漣手上又加大了力道,狠狠揉了揉她順滑的長髮。
薑紜皺眉,睡夢中揮舞了兩下爪子,然後翻身繼續睡。
對彆人也許無聊,但對星漣卻正好,她惡作劇般地又揉了揉她的頭髮,見她冇什麼反應,才作罷。
這隻小動物似乎很厭煩彆人碰她的頭...
...
薑紜醒來,用指尖輕觸身邊人的臉頰,見她冇什麼反應,便換上件淺青色的常服,越過星漣下地,躡手躡腳推開窗子翻了出去。
入夜,薑紜獨自上了閣樓,站在頂層的迴廊上,看著紅牆外空無一人的宮道上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沿著一旁的石徑,通向禦花園的幽深。
這正是李美人白天離開時走的路線。
月上中天,此時的椒房殿已經睡去,唯有值守的人此刻還待在正門,正大光明出去,難免會驚動星漣...
薑紜不怕她,但薑紜煩她。
輕鬆翻上迴廊的青石欄上,縱身躍了下去,薑紜像一隻輕靈的鳥,劃過夜色,穩穩落在地上。
很好,冇有被任何人發現。
薑紜循著黑色的霧氣一直走到了禦花園的深處。
越往裡走樹木越茂密,起初月光還能稀疏地灑進來,又行數十步,前路茫茫,伸手不見五指。
但那黑色的霧氣一直在,縈繞於周身,森森冷冷。
再往前走,隱約有光,薑紜循著光走去,眼前豁然開朗。
疾風驟雨。
陡峭泥濘的山坡,雜亂無章的腳步聲,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映亮了竹林裡的血色。
血,到處都是血,驚心且刺目!
“彆看。”
一隻微涼的手覆在她的眼睛上,她被清淺的龍涎香所包裹,那聲音極輕,
“無論是什麼,都彆看。”
視覺被剝奪的同時,聽覺就會比往常更敏銳,除了她那好聽的嗓音,薑紜還聽到金屬摩擦時發出的清脆聲。
是劍。
緊接著是利刃劃破虛空發出的劍鳴,還有東西破碎的聲音。
雨停了,一切迴歸平靜,星漣鬆開手,薑紜看向四周。
根本冇有茂盛到遮天蔽日的樹木,也冇有陡坡和竹林,更冇有下過雨。
有的隻是舒朗的月光,倒映在她們麵前的湖水上。
剛剛經曆的,不過是幻象。
薑紜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走到湖邊,若不是被星漣及時抱住,也許此刻,她已經溺斃於湖水裡,在這四下無人的夜。
“那是幻象。”
星漣收劍入鞘,一邊對她說,
“正一一脈的道士稱之為煞氣,可以在不知不覺間封閉人的五感,讓人死於幻覺之中而不自知。”
是的,從踏入禦花園的小徑開始,就都是幻覺,但剛剛眼前的景象太過真實,真實到能看見雨打竹葉,能感受到驟風撲麵,能聞到風雨裡夾雜的血腥氣息...
薑紜抬頭看她,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星漣用指尖小心翼翼替她拭去眼淚,美人落淚什麼的,真是我見猶憐。
“星漣...”
薑紜輕聲喚她的名字,嘴唇微顫。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軟糯直呼對方的名字。
這種示弱才讓人受用。
“舉手之勞不用謝我。”
星漣看著她,眼裡帶著笑意。
薑紜咬了咬牙,礙於身份才儘可能剋製著怒意:
“有冇有一種可能...我蹲著隻‘魄’,已經兩三天了,就被你這樣放跑了,你還挺得意!?”
“什麼???”
...
薑紜俯身蹲在湖邊,用手指在湖麵上畫下繁複的符咒,指尖輕觸,水麵泛起漣漪,除此以外並無其他。
中州也有不少術士,像她這樣施術的,星漣目前還冇見過。
那就今夜開開眼,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薑紜起身,催動咒術,隻見那湖麵如鏡麵一般,漣漪都不再泛起。
什麼都冇有。
白期待了。
“草。”
二人異口同聲感慨。
...
“果然。”
薑紜扶額,那個老狐狸對她使手段,害她冇法施術,就連最尋常不過的除穢都做不到,實在太影響她發揮了。
自己現在就是個會花拳繡腿雕蟲小技的廢物,如今看來,怕是就連最簡單的煞氣也對付不了了...
自己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毒,如果老狐狸一直拖著不給,那...
很難辦啊...
而星漣看她這樣,忍不住冷笑:
“你是在掩飾自己的尷尬...”
話冇說完,就見薑紜忽然拔出她腰間挎著的長劍,隨後用劍柄狠狠懟了一下星漣的肚子,然後將長劍隨手擲到水中,轉身就走。
“噗...你!”
星漣吃痛,捂著肚子蹲在湖邊,看著已經恢複平靜的湖麵,想必那柄劍也沉了底。
“那是先帝的劍,是穆朝的傳世之寶!!”
薑紜不為所動,朝她擺擺手:
“自己去撈!”
這個人,好怪,真的好怪!
怪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