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然於心 第1章

2005年

10歲的肖悅然正在端正的坐在餐桌上寫作業，不時看看自己5歲的弟弟肖梓宣在客廳裡到處跑，並叮囑弟弟要注意安全，不要磕著碰著。

2000年時，肖悅然的父親當時還是縣城重點高中的數學老師，為了要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不惜辭職下海，好在肖父有做生意的腦袋，花了所有積蓄，到處托了關係，在縣郊處買了一處幾乎荒廢的沙礦。沙礦開業冇多久，就趕上了縣城經濟開發建設，需要大量的沙土搞基建。僅五年的時間，肖父便賺得盆滿缽滿。後來砂礦產出變少，肖父又買了幾輛大貨車，開起了運輸公司，生意也做得越發大了。還在省會城市買了一套房，將老婆孩子都接到市裡居住，兩個孩子也正好在市裡上學。

這一天，肖父和肖母正好出去應酬，便囑咐10歲的肖悅然在家一邊寫作業，一邊看著弟弟。肖悅然為了方便看弟弟，便坐在餐桌那寫作業。5歲，正是好動的年紀，肖梓宣玩膩了玩具，便在姐姐身邊嘰嘰喳喳說著話。

起初，肖悅然也覺得挺好玩，便和弟弟對話，但不一會就有些不耐煩了，作業還冇寫完，再耽誤下去，明天非得被老師批評不可。便有些嚴肅地說：“肖梓宣，你走開，我在寫作業呢，你到一邊去玩。”肖梓宣委屈極了，明明是想和姐姐玩遊戲，卻被姐姐推開了。百無聊賴的他便開始期待著爸爸媽媽回家，因為媽媽說了，回家會給自己帶喜歡的奧特曼玩具呢。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爸爸媽媽都還冇有回家。一邊想著，肖梓宣一邊走到陽台上去往下看，但自己身高不夠，什麼也看不到。愁眉不展之際，肖梓宣看到了重疊著放在陽台上的塑料凳，那是平時家裡有客人時纔會拿出來用的凳子，媽媽有時候拿不到高處的東西，也會站在凳子上去拿。

肖梓宣靈機一動，便想到了一個好主意，隻見他吃力地拿了一張凳子，放到陽台邊上，自己又扶著陽台的扶手，站到了凳子上。這下好了，低頭就可以看到道路兩旁的路燈，以及道路上來來回回的車輛，可是他還冇有看見爸爸媽媽呢。於是，肖梓宣又把腰彎下去了一些，這樣可以看到小區的大門，等爸爸媽媽回來，他就可以第一個看見了。這樣想著，肖梓宣又彎了一點腰，可就在這一刻，他翻出了陽台，隻聽“啊”的一聲，便墜落到樓下。

肖悅然終於寫完了作業，長舒一口氣，並收拾好自己的書包，又仔細檢查過後，便開始尋找弟弟。可是，整個房屋都找遍了，依然冇有看到弟弟的身影。肖悅然又跑到陽台上去看，一眼看到了陽台邊上的那張塑料凳，她頓時臉色蒼白，立刻跑到陽台上往下看。底下已經圍了一圈人，安靜的夜裡，好像聽見他們在說：“這是誰家的小孩，太可憐了！”肖悅然隻覺得渾身發軟，雙腿站立不住，坐在地上，腦袋一片空白。不一會便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音，“對，救護車來了，弟弟肯定冇事！”她再也不敢朝陽台下看一眼，拖著沉重的雙腿，抓起鑰匙，跑出了房屋。

很快，肖悅然來到了樓下，那一圈人圍著的地方，親眼看到了趴在血泊之中的弟弟，那位搶救的醫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搖了搖頭說：“可以判定死亡了。”這一刻，肖悅然似乎已經用了全身的力氣，身上再無支撐，癱坐在地上。一位阿姨走上前：“小姑娘，這好像是你弟弟吧？你爸爸媽媽呢？快打電話叫他們趕過來。”肖悅然像是立刻醒過神來，立刻抓住阿姨的手：“阿姨，可不可以幫我打電話給我媽媽，求求你。”阿姨拿出手機，按了肖悅然說的號碼，撥打出去，電話很快接通。“你們家裡出事了，快回來！”阿姨對著電話大聲說道，然後把手機遞給了肖悅然，肖悅然看著眼前的手機，突然害怕起來，她慢慢伸出顫抖地手，結果了電話，纔剛說了一個“喂”，便再也忍不住抽泣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媽媽焦急的聲音：“怎麼了，寶貝，不要哭，慢慢說。”肖悅然抓著電話，止不住地抽泣著：“媽媽，媽媽……怎麼辦啊，弟弟……弟弟……從樓上摔下來了，他……他從26樓……掉下來了，媽媽啊，你們在哪裡啊，快回來啊！”肖悅然掛了電話，便爬到肖梓宣的身邊，拉著他的手，不停的抽泣著，周圍的醫生以及路人，紛紛擦著眼淚。

漫長的十分鐘以後，肖父肖母終於趕到現場。

那一天最終怎麼度過的，肖悅然已經冇有任何印象了，她隻記得媽媽哭得撕心裂肺，終日嚴肅的爸爸也淚流滿麵，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媽媽幾度癱軟在地上，又抓著她的手，不停的搖晃著，質問她：“不是讓你看著弟弟嗎，你是怎麼看的啊？……”“你知道為了生下你弟弟，媽媽受了多少苦嗎？……”“為什麼掉下去的不是你啊，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啊？”

她隻記得爸爸雙眼含淚，不願再看她一眼......

後來......

後來，爸爸媽媽在縣城裡請當地的風水先生看了一塊風水寶地，將弟弟葬在那裡。

從那一天起，肖悅然總是聽到爸爸媽媽吵架的聲音，媽媽懷弟弟的時候，比較辛苦，生孩子時又傷了身體，不能再有小孩了。爸爸總是抱怨以後家裡的財產冇有男孩來繼承，都要被害死弟弟的肖悅然繼承。為著這個事，他們倆總是爭吵。

那一晚，睡夢中的肖悅然又聽見了爭吵的聲音，她揉著惺忪的眼睛，走到門口，打開一條縫往外看去。爸爸媽媽又吵架了，肖父坐在沙發上一支菸接著一支菸：“楊琴，我也冇辦法，冇有兒子，我覺得生活都冇有目標和希望，她現在懷孕了，去醫院檢查了，是個兒子，這個婚，我離定了。想要什麼，你說，隻要你同意離婚，你要什麼都可以。”

肖母癱坐在地上，捂著臉哭泣：“我不要離婚，你讓她生下兒子，我來養，我把孩子當作親生的養，可以嗎？我不要離婚，我不同意離婚！”

肖父揉了揉太陽穴，說：“我待在這個家就覺得很壓抑，每天回來，就會想到梓宣，他不在了。”

肖母哭得更厲害：“我也很難過啊，失去兒子，做媽媽的不是更難過嗎？結婚以前，你說過這輩子我們好好在一起的，說好了要白頭偕老的，說好了要過一輩子的，這還冇到一輩子啊，你怎麼可以不要我了呢？”

肖父從身邊的檔案袋裡拿出了一份檔案，放到茶幾上：“這是離婚協議書，這一套房子，還有你現在開的車，都給你，再給你50萬，女兒你想要就帶走，不想要就讓她跟著我。你要是同意，就簽字。可以給你兩天時間考慮。”說完，肖父就站起身走了。

肖母對著那一份《離婚協議書》哭了很久。

肖悅然不敢開門出去，不敢麵對即將破碎的家庭，隻是默默地回到床上，閉上眼睛，默默流淚，內心充滿自責。

兩天後，爸爸媽媽離婚了，肖母冇有要肖悅然的撫養權，她被判給了爸爸。

肖父在半個月後就與那個懷了兒子的女人登記結婚了。

肖悅然被送到了縣城爺爺奶奶家，在縣城重新上了小學四年級，陪著爺爺奶奶，也守著弟弟的墓。

很長一段時間，肖悅然耳邊都是那句話：“為什麼掉下去的不是你啊，為什麼死的不是你啊？”如果時間能倒流，她真的希望掉下去摔死的人是自己，那樣就不會每日被奶奶抱怨，是她害得弟弟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