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烏啼 第7章

辰時,沈淮瑾已早早起來處理軍務。

南風敲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師父,溫姑娘在靶場等您。”

“等我？”沈淮瑾稍有猶豫,“本王知道了。”

沈淮瑾合上麵前的摺子,起身走出書房,南風看著沈淮瑾離開的背影,“我這小師孃還挺得師父歡心的嘛。”

沈淮瑾來到靶場,遠遠瞧見溫致的身影,她換去了往日的長衫羅裙,身著緊袖冰藍色素紗裙,妃紅色紗帶繫於腰際,頭上也不見昔日的銀簪珠釵,隻是簡單的挽了個髮髻,烏髮半披身後,微風吹動她的髮絲,吻在臉頰上,她緩緩抬起手,纖纖手指撥開髮絲,文靜又不失活脫。

沈淮瑾朝溫致走去,來到她的身後,雙手背於身後“致兒。”

溫致轉身正對上沈淮瑾的目光,沈淮瑾比她高不少,她微微仰頭看著沈淮瑾,沈淮瑾也為她低下頭,溫致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沈淮瑾的眼中冇有了往日帶兵時的淩厲,反倒多了幾分溫柔。

“殿下。”溫致迴避了沈淮瑾的目光。

“為何出來這麼早？”

“既然請殿下教我習武,那我自然要積極一些。”

沈淮瑾被溫致逗笑,“今日想練習射箭？”

“聽殿下的,殿下教什麼,我便練什麼。”

“那好,我們今日不練箭。”

“那練什麼？”

“跟我走。”沈淮瑾本想順勢去拉她的手腕,但剛微微抬起的手又迅速背在了身後。

溫致冇有多想,隻是乖乖的跟在沈淮瑾身側,她明顯能感覺到沈淮瑾放慢了腳步,不像往日那般步下生風。

“習武是一件苦事,也難免會受傷,致兒可想好了,承受得住？”沈淮瑾開口發問。

“想好了,受得住。”對於為何習武,其實溫致也想不明白,昨日同沈淮瑾所說許是個原因,但更多的應該是持弓那一刻,亦或是沈淮瑾握著她的手拉開弓那一刻。

“那溫夫人呢,會同意嗎？”

“阿孃說,入王府後,一切事情征得殿下同意便可。”

沈淮瑾默默點頭,心中忽然有一種她為自己所屬的感覺,但他又清楚,這不過是出於自己平陽王的身份。

說著,身材高挑的男人和那清瘦窈窕的小姑娘便穿過王府長廊,來到了軍械庫。

“殿下。”守門的衛兵稽禮道。平陽王府內素來冇有什麼下人和守衛,隻是這軍械庫算是重地,須得有人看守。

“打開。”沈淮瑾打了個手勢,吩咐衛兵開門。這衛兵也是從青鷹軍撤下來的老兵,冇有年輕將士那種朝氣蓬勃,但看守這軍械庫還是綽綽有餘的。

溫致踏入軍械庫內,隻見其中分門彆類,整整齊齊的存放著各種兵器,長槍,短槍,長矛,長弓,利劍,應有儘有。

“這是王府私庫,兵器皆由碎金閣打造,選一件得心應手的吧。”

溫致聽到私庫又聽到鍒金閣心中一驚,她想：“王府為何會有私庫？朝廷嚴禁私自打造兵器,鍒金閣是為數不多的被允許做鐵器生意的民間商鋪,背後居然在私造兵器,而他為何輕易將此事告訴自己？”

沈淮瑾似是看出來她的疑惑,“放心,本王是三軍統帥,有個軍械庫說得過去。朝廷每年撥下來的軍費有限,軍隊消耗又大,本王總得謀劃謀劃吧。”輕鬆的將這番話說得有板有眼。“至於萬金閣,我想致兒定然不會說出去吧。”沈淮瑾盯著她的眼睛,目光饒有意味,似是在說,你不會的。

“我明白,殿下放心。”這幾年在王府她也零零碎碎聽了許多這位平陽王的故事,對沈淮瑾也算瞭解幾分,知道他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隻是那一眼盯得她屬實不自在。

沈淮瑾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又再次轉向那滿屋兵器,“隨便挑,我教你。”

溫致環顧滿屋子的兵器,突然一把劍吸引了她的目光,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曾經所見沈淮瑾與人鬥劍的場景,他身著白袍,微風緩緩吹起他那披於身後的髮絲,尚未出鞘的劍持於身側,此時對麵的人揮劍迎麵從斜上方劈來,他順勢用劍柄迎上,旋即繞到那人後方,刹那間劍已出鞘,劍鞘被丟向遠方,那人也很是靈巧的轉身橫劍掃來,偏被沈淮瑾向後一仰,避了過去。幾番比劃下,那人又一橫劍揮來,卻被沈淮瑾正正踩在劍尖上,那人向上一挑,沈淮瑾順勢後翻,借力打力,那人被自己這一劍帶了個踉蹌,沈淮瑾得一空隙,劍指喉嚨。

隻是那劍單單擺在角落裡,與周圍其他分門彆類的兵器格格不入,溫致慢步走去,伸手摸向那把劍,劍鞘上刻著點點娟秀的花紋,再無彆的裝飾,很是素雅。

“這把劍可以嗎？”溫致轉向沈淮瑾問道。

沈淮瑾心頭一悸,頓了頓,“當然可以。”說著走到溫致身邊,久久凝視著那把劍。

溫致察覺到他的變化,“殿下是有什麼不便嗎？若有我換一件便是。”

沈淮瑾沉默片刻,開口道,“冇有,這是我母妃的劍。”溫致心中一怔。

沈淮瑾接著說道,“幼時,父王帶我和母妃來北疆執行公務,不料途中遭悍匪突襲,母妃為護我命喪於此。後來我父王便自請封地,駐守涼州,算是與我母妃同在吧。可行軍打仗之人又怎許有情念掛心,我便將它放在這軍械庫內。”說完沈淮瑾才意識到自己何時同旁人說過這些,如今卻脫口而出了。

“如此重要,殿下草草給我怕是不妥,我還是……”

沈淮瑾打斷了她的話,“經年累月,許多事也已經放下了,再好的劍如若不用也是塊鐵而已,而且若我母妃知道有位姑娘承了她的劍,也必然會歡喜的。”

溫致聽此言也不好再推脫,“多謝殿下。”

沈淮瑾替溫致拿起劍,二人離開軍械庫,又一起走回了那條長廊。

“殿下,可同我講講先王妃嗎？”溫致知道此話冒昧,才說出口便有些後悔,但又實在是對這先王妃好奇。

沈淮瑾卻不以為意,“母妃是一民間女子,其家本是漕運幫派,自幼習得一身武藝,聰慧睿智,與我父王更是不打不相識,久而久之兩人相愛,父王更是不顧皇室反對,風風光光的迎娶母妃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