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花錄 第5章 無憂（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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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出身貧苦的賣藝女遇上了一個懵懂無知的小和尚，兩人日久生情，但很快被人發現，世俗自然容不下他們的禁忌戀，為了和賣藝女在一起，小和尚拋棄修行，選擇還俗。

他們本以為可以永遠在一起了，但是又遭到了另一個人的阻撓，那是一隻妖，因為生長於寺廟中，受佛光庇佑，凡人敬拜，所以養出了一顆佛心，道行不高，卻能慈悲為懷。她是他們倆共同的朋友，原本該是祝福他們的，卻出於私心，為他們的感情增添了許多麻煩。

後來，那隻妖做了錯事，被一個道長收走了，臨走前，她終於解開心結，誠心地祝福他們，可是，等待他們的不是圓滿的結局，而是更加殘酷的現實。

冇多久後，戰爭爆發了，來自海外的鐵蹄無情地踐踏著他們的國土，無數國人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仁人誌士們聯合起來，共同抵禦外敵，他們倆很快也加入其中，為國家的和平死而後已。

隻是，令他們冇想到的是，他們所麵臨的不隻是人類的力量。

在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們倆因為內奸的出賣不幸被捕，敵人中有一個特彆的存在，那也是一隻妖，不同於他們認識的那隻善良的妖，這隻妖的思想深受軍國主義荼毒，他視他們為牲畜，以虐待俘虜為樂。

久而久之，普通的人類已經無法滿足他的施虐欲，他發現他們倆的身上籠著一層薄薄的佛光，再三逼問下，他們道出了自己曾經的身份，但對於那位朋友，始終都不肯透露。

這個殘忍的敵人當然不信他們的話，隻是在寺廟生活過一段時間而已，不可能有佛光籠罩，很快，他就發現了原因。

那是一對手環，他們與那隻妖分彆前，她送給他們的，想要保他們一世平安。

可是她的保護不足以抵抗比她強大的妖。

手環毀了，她也感應到了他們的危機，很快就來救他們，殊不知卻掉入了早已設好的陷阱。

兩妖相遇，她註定是慘敗的那一方。

折磨妖要比折磨人有趣得多，花樣也多得很。

她生死攸關，他們倆也命懸一線，原本都快絕望了的三個人，終於迎來了生機。

先前的那位道長，也就是妖現在的師父，察覺到徒弟有難前來相救，隻是令所有人都冇想到的是，那隻異國的惡妖因為廣受其國人朝拜，已經超脫出了妖類的範疇，就算是修為極高的道長也無法以一人之力與其對抗，好在道長喚來夥伴，幾人齊心協力製服了惡妖。

塵埃落定後，他們又要分彆了，她要繼續跟著道長修行，臨走前，她又送了一副鐲子給他們，這是道長的法力加持過的，比她之前送的厲害得多。

後來，戰爭結束了，他們終於過上了安寧的生活，因為卓越的戰功，他們獲得了表彰，但在麵臨觸手可及的權力時，他們選擇了退隱，深藏功與名。

他們以為自己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安寧生活，隻可惜戰場上的槍林彈雨都冇能令他們退縮，這一次卻敗在了人心難測。

敗類什麼時候都有，更何況是在百廢待興的年代，尤其是有一些以前就認識他們的人，自己過得不幸，就眼紅他們。

本來有手環的保護，他們不會受到傷害，但身體上的安全，不代表心理上的安定。

流言蜚語很快就在他們生活的地方傳播開來，一個賣藝女和一個還俗的和尚，簡直是傷風敗俗。

各種不堪的話語每天都會變著花樣地傳入他們的耳中，終於有一天，這讓兩個自尊本就很強的人無地自容，以前就受過這樣的嘲諷，隻是那個時候會有一個人站出來，幫他們把各種中傷的話擋回去，現在，需要他們自己麵對了。

可是，外表的堅強掩蓋不住內心的傷痕累累，即使他們為抗戰為和平付出所有，但好不容易得來的榮譽卻因為他們以前的身份被黑得一無是處。

滿身榮耀卻敵不過人言可畏。

真是太可笑了。

他們最終選擇了逃避，雖然他們也知道這樣的選擇並不能解決問題，但他們終究是無法在彆人的指指點點下安心地生活。

可是，命運就是擺明瞭要戲弄他們。

輾轉了好幾個地方後，他們終於到了一個冇有人認識他們，其他人也熱心地接納他們的地方，可這裡卻成了他們的終點。

這個地方叫善寧村，一個名不副其實的肮臟之地。

安寧的表麵下到處都是罪惡的種子。

這裡的人都活了很久很久，他們會死，但死後就會藉由孕婦的肚子再次降生，也算是彆樣的永生，就算是與外來人結合，生下的也是死後轉生的人。他們不會有前世的記憶，不過重生後不可避免地與生前接觸的人再次相認，所以即使想不起來，也會重新認識。

這樣詭異的情況也不知持續了多久，他們早已厭煩了這樣的生活，渴望去到外麵的世界，但是出去了就無法永生了，甚至會比正常人老得更快。他們歡迎外來人，期待著有一天能誕下新生兒，不再重蹈他們的覆轍，可是這個願望從來冇有實現過，被騙進來的外鄉人在知道一點真相後，大多都選擇了離開，當然也有冇有離開的，原因無非就是兩種，一是願意在這裡生活，二是被滅口了。

這些人在經曆過無數次的轉生後早已冇有幾分人性了，他們捨不得放棄永生離開，便以騙來外鄉人玩弄為樂，反正就算他們一不小心被反殺了，還可以無限重生。

這就是善寧村的真麵目，隻可惜他們不知道。

他們受夠了白眼，好不容易到了一個熱情接納他們的地方，怎麼捨得離開，況且那些村民們的偽裝太過完美，彼時受夠冷眼的二人又怎麼分得清。

所以安寧的日子冇過多久，他們的悲劇開始了。

起初是村民們請他們去參加村子的祭祀典禮，他們入鄉隨俗，冇有拒絕，村民們告訴他們村子的保護神很靈的，可以向神靈許願，保證心想事成。

他們冇有信，畢竟他們的妖怪朋友早就告訴過他們，這世間冇有神靈，就算有，那也是假的。

不過願望他們還是有的，那就是擁有一個孩子。

因為之前在被俘的時候受了重傷，所以賣藝女一直都冇能懷上孩子，醫生也告訴她懷孕的機率很小了，可是她依舊不願意放棄，這也成了她的一個心結，雖然這麼些年試過各種辦法，都冇能成功，但她還是留有一絲希望的。

就算是假的，她也習慣性地許下了這個願望，她的丈夫也跟她一樣，不過他一直覺得冇有孩子是上天的懲罰，是對他拋棄修行選擇還俗的懲罰，所以他早就認命了。

村民們聽說了他們的願望，都很熱情地幫助他們，什麼送子觀音、大補丸等等，一茬又一茬地往他們家送，隻不過還是一點用都冇有，他們委婉地道出了實情，謝絕了村民們的好意。

村民們哪裡是好意，他們就是覺得興許他們能誕下新生兒，然後占為己有，哪料到是這種情況。

既然生不出孩子，那也就冇有必要對他們太好了。

村民們漸漸收起了偽裝，開始想法設法地玩弄他們。

日常借點東西不還，或者弄壞他們家的蔬菜，殺了他們家的牲畜等等，這些都還是輕的，頂多讓他們生活上多點難處，隻是後來愈演愈烈。

有一天，賣藝女給下田農作的丈夫送午飯時，原本乾乾淨淨的水壺裡被人偷偷換成了雞血，和尚一口喝下去，當即吐了出來，賣藝女嚇壞了，以為是他出了什麼事，和尚卻是清楚，他雖還俗，但一直保留著吃素的習慣，這件事他冇告訴村裡人，但估計早已被一些心術不正的人知道了，所以纔想出這個辦法捉弄他。

他怒不可遏地去找人算賬，此事的罪魁禍首也冇有遮掩，反而幸災樂禍的嘲笑他，他看穿了這些人的麵目，不願與無賴多糾纏，隻是對方卻冇有打算放過他。

他們夫妻二人有手環保護的事其實也被不少有心之人察覺了，畢竟他們在這種環境中生存，對一切鬼神精怪之事多少都有些瞭解，自然也就有對付的辦法。

手環堅不可摧，但並不意味著人心碎不了。

賣藝女見丈夫久久未歸，太過擔心從而忘記了他有手環的保護，顧不上自己的安危前去尋找，結果半路上遇到丈夫回來。

他說，他要懲罰那些欺負他的人，隻是憑一己之力對付不了那麼多人，讓她把她的手環也給他，說是這樣他的力量就能翻倍了。

賣藝女本想勸阻他，隻是他一再堅持，他說自己無法容忍彆人這般踐踏自己的尊嚴，並且承諾此事一了，他們就離開，再去尋一個安生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賣藝女本就是個天真的人，她冇什麼文化，一直都是聽丈夫的，而且她的丈夫也從來冇有欺騙過她。

結果就悲劇了。

和尚好不容易擺脫了村民的糾纏，回到家裡立即收拾行李，要帶妻子離開，可是哪裡都尋不到。

他找了一天一夜，人都急瘋了，最終村子的祭壇處找到了一身襤褸的她，不用細想都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麼。

他腦子一片空白地將她抱回家，小心翼翼地將她身上的每一處都清洗乾淨，隻是卻無法治癒她心裡的傷疤。

和尚拚儘全力去找村民們算賬，卻因為他們手裡有從他妻子手裡騙來的手環而無法傷害他們。狡猾的村民還會趁著他不在的時候，偷偷去找賣藝女，還好這一次被他察覺了，這之後他寸步不離，守護在賣藝女身邊。

更讓他絕望的是，賣藝女經過那次打擊後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她的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糟糕，幾次三番地要尋死，都被他攔住了。

他要一邊照顧她，一邊提防那些村民，這樣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終於有一天，他堅持不下去了。

他砸壞了手環，引起從前那位妖怪朋友的警覺，她的到來總算給他們暗無天日的生活帶來了一線生機。

她帶走了賣藝女，卻冇有帶走他，因為失望與憤怒，她從前放心地將摯友交到他手上，可再相見時，摯友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她不可能放過他。

他被留下來了，因為冇有手環的保護，加上這裡被重新設置了結界，他也走不出去了。

後來他想辦法拿回了另一個手環，將這裡的村民按罪行一一懲治，有賴於少年時的那段伴佛修行，他超度了這些亡魂，送他們前往極樂，而自己就在這裡度過了餘生。

這或許是個悲劇吧，但他依舊期待著來世，在佛前月下，遇見那個叫小嬈的女孩子。

那月下笑顏、驚鴻一瞥，他將永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