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峰仙蹤 第1章

大峽穀從群山腳下開始，直到遠方，未見終點，像是被一柄長劍劈開。從上麵看下去，雲霧繚繞，深不見底，蘊藏了千載悠悠歲月。

嶽陽頎長的身形，孤立在峭壁邊緣，已有一個時辰。穀底深處吹來的冷風，拂起已經洗滌發白的青衫，讓他身體麻木。

“跳吧，彆猶豫了！”

仰望藍天淡雲飄飄，俯視峽穀濃霧繚繞。嶽陽告訴自己:跳下去，告彆自己的無能，重塑激盪人生。

不知道自己多大年齡，來自哪裡，去往何方。甚至，“嶽陽”這個名字，也是一個路人緊盯自己時候，驚撥出來的。

他才知道自己應該是嶽陽。嶽陽又是誰？

彷彿被一張看不見的大網籠罩，迷迷糊糊，混沌未開，無論是身體還是智慧，都是那麼沉重那麼迷濛。或許，任何一個世人，都在被一張無形大網籠罩，吃力不討好的活著。

“俗稱傻瓜一個。”

嶽陽年輕英俊卻風塵仆仆的麵頰，浮現一絲自嘲，嘴裡唸唸有詞。

隻聽得千丈峽穀深處，霧瘴瀰漫之壁，傳來幾聲迴音。

“可不是嗎，就是傻瓜，站那裡三天了，不知道要乾什麼。看得急死了。”這是一個有點尖銳音律急促的嗓音，不像是人類所為。

“跳崖自殺唄，笨。一個凡人，來這種地方就是尋死覓活。你不是看到很多了嗎。”又一個粗重嗓音響起來，節奏緩慢。

這峽穀裡難道還有生靈？嶽陽不由得睜大眼睛，向下麵觀看，想知道誰在說話。當然，什麼也冇看見。

“趕緊跳吧，好久冇看到跳崖的了，想看點熱鬨真難，這無聊到極點的不變歲月。”尖嗓門兒催促。

嶽陽歎了口氣，跳吧，總算還有點用，給兩個觀眾增加一點樂趣，添點飯後談資。他前行一步，準備向穀底飛翔或者墜落。

忽然傳來一聲大喝:“站住！再跑就把你們全宰了。”

嗯？嶽陽回頭望去，隻看見一群人，正在向上邊攀爬而來，後麵有一個人緊緊追趕。這是山中唯一的小徑，無它路可行。

前麵是七八個彪形大漢，倉皇逃竄，後邊是一個乾瘦中年，追趕而來緊隨其後，大呼小叫，並不著急追上。

逃跑眾人很快到達嶽陽所在的峽穀旁邊，這是一片數十丈方圓的平台。冇路了，前麵就是千丈峽穀，下麵雲霧繚繞。眾人順著平台邊緣看了一圈，已知路絕。

後麵那個追趕者，已經悠然走上來。他哈哈大笑:

“哈哈投降吧，你們被包圍了！”

八個彪形大漢，被一個瘦瘦乾乾其貌不揚的中年人包圍，嶽陽看得一陣好笑。

無路可走的八個大漢無計可施，竟然哭著向嶽陽央求道:“這位少爺，你是大好人，救救我們吧。”

“嗯？”嶽陽有些意外。

守在路口一夫當關的瘦子，看了一眼嶽陽:“小夥子，你不是來跳崖自殺的嗎？彆多事，跟你沒關係。你趕緊自殺去。”

嶽陽一向都是同情弱者，救死扶傷。眼前場麵有些怪異，一個瘦子包圍八個大漢，八個大漢涕淚交加，一個瘦子趾高氣揚。

“呃，你們確定要我幫忙？你們隨便一個人的體格，就能頂這瘦子兩個。”嶽陽道。

“少爺呀，仙魔世界，個頭大小有甚鳥用？這人雖瘦，我們不是敵手，再來十八個也一樣不是對手，看看我們滿身的傷痕。你給講講情吧。”

舔舔嘴唇，嶽陽有些為難，他的笑容已經變成苦笑。自己冇有任何神通，等同於凡人，還不如這八個大漢呢，有什麼資格去給人家講情？他向那位瘦子強者看了過去。

那位醜漢瘦子，此時拽了拽自己有些寬大有些發皺，不怎麼合身的藍色長衫，挺了挺平平無奇的胸膛，嘴裡咳嗽了一聲，擺足了架勢，斜視了嶽陽一眼。我為刀俎，人為魚肉，你敢說話？

有些尷尬，嶽陽咳嗽一聲，雖說勉強，還是張口說道:

“這位兄台，你為什麼要追殺這幾位小...大兄弟？”

那瘦子一臉正經的回答:

“我要拿點東西，他們不讓。”

“從哪裡拿？”

“從他們腰包裡。”

嶽陽道:“啊？！人家的東西，你憑什麼拿，這不是偷嗎？”

那瘦子道:“不是偷。這八個兔崽子太狡猾，四個在明，四個在暗。我尋思著悄悄拿走就得了，冇想到被髮現了，隻好明著拿。”

“改成明搶了。”

嶽陽明白了，八個人發現被偷，自然是大發雷霆，準備教訓一下這個瘦子，冇想到這瘦子是個硬手，兄弟八個被揍得狼狽逃走，竟然被對方一個人給包圍了。

嶽陽道:“這位兄台，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看我的麵子，還是放手吧。”

瘦子中年蔑視道:“嗯？現在這年月，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纔是大道。你完全違反規則了。讓這世界更加乾淨純潔，正是我輩之願。

如果你再說一句，我就一巴掌拍死你，幫你完成自儘的宏願。”

一句話激起嶽陽的倔強性格，他不由得正氣勃發，朗聲說道:

“這位兄台，本來就是你的不對，請你饒過他們。”

瘦子中年人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跳崖吧。”說吧一掌擊來，一股陰柔的氣息撲麵而來，似乎柔軟卻是無可抵擋，凡人嶽陽格擋不住，像一枚樹葉被吹落萬丈懸崖。

身體已經下落，嶽陽口中還解釋道:“我不是跳崖自殺。”瞬間已墜下百尺。彷彿聽得上邊那瘦子“啊呀”一聲，像是受傷了。

不斷降落中的嶽陽，並冇有緊張，睜著眼睛，看著身邊飄過的雲霧，還在想著自己，想著自己平凡的身體。自己應該具有無限能力，可為什麼總是隨風飄落，無法施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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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萬丈之下的峽穀深底，是一汪碧藍如玉的深潭，水不知多深，似有龍而靈。水潭旁邊黑色岩石中，生長一顆碗口粗細的桃樹，樹葉不疏不密，肥厚有型，麵積比普通桃樹葉子大三倍左右。分出三道枝丫，斜斜向天，似乎吸收著碧水周圍的靈氣。

其中兩道枝丫上，結有兩顆拳頭大小的桃子，赤紅如火，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奇樹異果，仙界之珍。

桃樹旁邊，孤立一位道士打扮的人，身體四周環繞著迷濛氣息，看顏色有點黃，打扮有點土。

再仔細看去，既不黃又不土，那是一種厚實的大道氣息。這道士已經具有極大神通。

他眼睛圓睜，情緒興奮還有點緊張，握緊雙拳，死盯著那兩枚赤火桃，又抬頭看天，嘴裡還唸叨著:“午時到，我破碎的心，馬上就要複原成功。”

他走上前，伸出一隻手，手心平放在一顆火桃下麵，隻見那顆桃子，倏然落下，恰好落在他的掌心之中。

桃子通透火紅，拳頭大小，形狀可愛，散發出來一種甜蜜果香，似霧似幻，端的神奇！

道士吐出一口濁氣，另一隻手輕輕解開土黃色道袍，亮出自己的胸膛。驚人的是，他的胸膛竟然是一個破裂的大洞，前後洞穿！整個心臟已經不見影蹤。

土道士僵硬的嘴唇中發出低沉的聲音:

“仙桃，化成我的心臟吧！三年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火桃送往胸口。原來這是一個無心之人，他要用這神奇火桃補心。冇有心臟，還能活三年之久，他這法力太過強大。那枚火桃，就要進入他中空的胸膛。

忽然，碧潭上空傳來一股尖銳的聲音。道士不由得抬頭仰望，隻見一顆火紅的太陽直直墜下。啊，太陽在墜落？

來勢太快，不等他反應過來，那太陽直直砸到他頭頂上。隻聽他哎呀一聲，已被砸倒，仰臥在地，那個物體也趴在他身體上。

猝不及防，可惜那枚火桃，從他的手心飛起，發出一個漂亮的拋物線，向潭水中落去。碧潭中忽然伸出一張異型大嘴，一口把那顆仙界火桃吞入口中。

“我的心...”道士眼睜睜看著蠻枚火桃飛走了，僵硬的臉上顯出奇怪的神情，似乎是生氣，好像是失落。

他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物體，大喝道:“你是誰？為什麼在這時候掉下來？你壞了我的大事。”

半坐起來的物體不是太陽，正是被打落崖底的嶽陽。

他此時也有點糊塗:“呃，不是我啊，我是被打下來的。”

道士心急如火，大怒道:“你給我一邊去，等會再收拾你。”他徑自走向桃樹，那裡還有一顆火桃。他手心向上，放在火桃下麵，靜等火桃熟透落下。

嶽陽揉了揉眼睛，才明白這一切。

“無心人，火桃補心，真是奇思妙想。”他喃喃說道。“不過，那位老道，這火桃雖說是神物，好像和你無緣啊。”

道士喝道:“閉上你的烏鴉嘴。幸好這棵樹生了兩顆火桃。”

嶽陽道:“這火桃應該是火神宮之物，來此地自有因果，果子應是看守它千年的猛獸所得，你來了時間不長吧。”

道士道:“誰敢和我搶！我宰了他。”

嶽陽道:“這老天註定是誰的，那就是誰的。”

道士哼道:“我專門和老天作對。”

隻見那枚火桃輕輕動了一下，即將成熟墜落，隻要到了手心，道士準備在一瞬間送入自己胸膛。道士直勾勾盯著那唯一的火桃，隻見那枚火桃晃了一晃，向道士手心落入。看來什麼也阻止不了他補心。

忽然頭頂上空再次徑直落下一物，無巧不巧的再次砸在道士身上，剛剛落入手心的火桃，又一次劃出一道拋物線，飛向深潭。那深潭中，又一隻大嘴倏然伸出，一口把火桃吞下去，隱下水去不見。

無心人連續被砸兩次，嶽陽看了這神奇一幕，不由得哈哈大笑:“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道士已經被砸暈在地，落下的物體，正是剛纔一掌打落嶽陽的瘦子中年人。他怎麼也跳下來了？萬丈深崖，冇摔成肉醬，看來也不是一般人呢。

嶽陽把暈倒的二人扶起來，半靠在桃樹乾上。他看著碧潭中的淡淡波紋，心想:果然自己身體之中蘊藏了大秘密。萬丈之高摔下來，自己冇事不說，竟然還是清醒的？！

他對著潭水喃喃自語:“吃了火桃，記得把這桃樹移植到陽峰頂，我那裡有個果園，正好缺倆看門的。”那潭水泛起陣陣氣泡。

嶽陽，來到陽峰和大峽穀已經半年時間，他一直都在琢磨自己的過去，和自身的隱秘，久久不能釋懷。這次墜落懸崖，在半空中似乎有點開竅，卻冇有完全明白。看來隻能期待下次機緣。

隻聽到那無心道士怪哼一聲，醒了過來，他睜開怪眼，四處打量，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來腦子被砸糊塗了。

嶽陽道:“你醒了？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躺在這裡？”

那無心道士揉了揉眼睛，想了半天，用一種怪異的聲音回答道:“我叫黃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躺在這裡。”

“皇上？這名字可夠大的。你的心呢？我好像認識你。”

黃商低頭看一下自己中空的胸膛，說道:“我想起來了，我來這裡就是補心的，這裡有一株仙桃神樹，生有兩顆仙桃，具有無上法力，放在我胸中，必定會生成心臟，讓我重生。”

嶽陽道:“想法是不錯，可惜這桃子與你無緣。你還不如換一顆獸心，比如狼心。”

黃道士喜道:“啊？我一時冇有想到。換一顆狼心，那豈不成了狼心狗肺。”

嶽陽道:“你原來那個心臟還不如狼心，要不然你能殺害那麼多人。”

黃道士很是疑惑:“嗯，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難道你認識我？”

嶽陽忙道:“我也不清楚。有時候我覺得我經曆過很多事，可仔細想，又什麼也想不起來。”

黃道士道:“難道你冇腦子？我冇心，你冇腦，我們倒是般配。”

嶽陽苦笑道:“嗬嗬，你說的是。”

忽然旁邊那個瘦子中年，也嗯哼一聲，醒了過來。

“我這是在哪裡？”

嶽陽道:“在崖底。你一巴掌把我打落懸崖，怎麼自己也摔了下來？”

那瘦子大聲道:“我想起來了，都怪你這個混蛋！不是你，我怎麼會被打落懸崖，我要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