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陽南門外,不遠的一處竹林中,多出了一座用碎石搭起來的墳頭。
丁尋滿身血漬,摻雜著微黃的泥土,跪在墳前,無聲的磕了四個頭,一小姑娘呆呆的站在他身邊,臉上一道道淚痕。
他今日抱著丁未公的屍體從潯陽城出來,路人無不避之,更無人上前詢問緣由,皆是背後閒言碎語議論紛紛。
唯有張晴兒,默默的跟在其身後,一同葬了丁未公。
張晴兒今日從酒樓出來,並未回家,而偷偷跟著他來到了丁尋的家中,她躲在院外,目睹了屋內發生的一切。如此血腥的場麵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震驚、傷心、害怕.....複雜交織的心情,已然不知如何去表達,而看到麵前的丁尋,已不是在酒樓那個有說有笑的那個人了。從見麵到葬下丁未公,二人隻字未言。
丁尋從酒樓聽到張晴兒的那句話,心中便有幾分責怪之意,她若是能早些告知,或許今日的悲劇便不會發生,但丁尋也知,這與她無關,更不是她的錯。
錯就錯在人性貪婪,總有人想要把整個世間的財富都占為己有,丁尋看著墳墓,卻是出奇的平靜,似乎並不悲傷。
“師父,我現在還不能走。”
此話一出,丁尋的眼神變的堅毅無比。
......
此刻潯陽城丁尋的家已被圍得水泄不通,縣衙的人也來到了此處。
“這些年都不知道他們的底細,怕是逃避仇家纔來到這來的吧?”
“這丁未公被殺,恐怕是被仇家找到了。”
“這樣說來,恐怕丁尋那小子在潯陽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倒是好事……”
人們議論紛紛。
衙門內,一人坐在公堂之上,鬚髮皆白骨瘦嶙峋,此人正是潯陽城縣令孫忠玉。
田師爺站在孫忠玉的身邊,堂下捕快向其彙報丁未公家發生的事。
“大人,下人已查明,死者並非潯陽城人,看起裝扮似是江湖中人。”
“哦,那丁尋現在何處?”
“丁未公死後,丁尋將他埋在了城南外不遠的竹林中,此時還在那裡。”
孫忠玉皺了皺眉頭,歎聲道:“死者既不是潯陽城的人,那便找個地兒埋了吧,去吧,照我說的去辦吧。”
“是。”
那捕快朝孫忠玉行禮後,叫上幾人便出了門。
待那捕快走後,孫忠玉對師爺說道:“你待在衙門,協助他們去辦這件事吧。我去城南看看。”
“大人您親自去,這不太合適吧?”
孫忠玉聽罷瞪了他一眼。
“這有什麼不合適?我雖身為縣令,但更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說完便深深歎了一口氣。
“丁尋這孩子也是可憐之人,打心裡說,他雖脾氣不好,惹得眾人皆怕,可他又對你們做了什麼壞事?四年前被指殺人,獨攬冤屈,卻不願與人爭辯對錯,論胸懷、氣節,又是這些庸俗鄙陋之人可比?丁未公之死,按常理風俗村鄰鄉舍皆要上門哀悼,然而呢,人人避而遠之,甚至拍手稱快,何其寒心呐。”
說完孫忠玉出了衙門,師爺也不再多言。
一刻鐘的時間,孫忠玉便來到了埋葬丁未公的地方,隻見丁尋閉著眼睛,身體倚著亂石而坐,而在他麵前的草地上,坐著一位小姑娘。
丁尋聽到動靜,懶洋洋的睜開眼,看到是孫忠玉,並未說話,又合上了眼睛。
孫忠玉並未在意,他朝著丁未公的墳墓深鞠幾躬,先是打量了一番那小姑娘,便來到丁尋身旁。
“丁公遇害身亡,我深感痛惜,節哀。”
丁尋微微一笑。
“我丁尋在潯陽惡貫滿盈,人們都對我避而遠之,你身為縣令前來追悼,我怎受得起。”
“惡貫滿盈?嗬嗬,他們不知我還不知?人心都是肉長的,丁公不辭而去,留你一人獨自在世,豈能不讓人痛心。”
在這潯陽城中,能讓丁尋相信的隻有一人,便是自己的師父丁未公。
雖孫忠玉這人他並不反感,但還談不上信任。聽到孫忠玉說的如此痛心,丁尋也隻是簡單的表示感謝。
……
“放心,這事我會幫你,凶手的屍體,我已安排人去處理了。隻不過,那黑衣人明明一身江湖裝束,為何要向你們動手?”
丁尋想,孫忠玉並不知他們的來曆,這樣問也不奇怪,隻是唯獨身世,他不能說,便想編個瞎話。
可還未等他開口,孫忠玉卻說道:“丁公雖在城中靠竹篾營生,但其神態身形步伐舉止不同凡人,透露著一絲仙風道骨之氣,一看便是習武之人,想必丁公帶你來潯陽之前,也曾置身江湖吧?”
丁尋有些意外,心想,師父來到這裡,隻是教自己時在自家院中展露過武功,外人並不知曉,冇想到孫忠玉,竟能看出他是習武之人。
“哦?孫大人這都能看出來,那你看我是不是習武之人。”
孫忠玉聽到這些,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你雖力大如牛,但從外表來看,我看不出你是習武之人。”
丁尋笑了笑,質疑道:“那大人說起這些,是想問些什麼?”
“冇有冇有,我也隻是想到此處,便胡亂猜測一番,你莫往心裡去。”
“大人莫要開玩笑了,我爺爺是個竹篾匠,何來會武一說,哎,我又何嘗不想知道,那凶手為何對一個手無束雞之力的老人下手,圖財?我們家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若不是我這身蠻力氣,恐怕連我的小命也不保了。”
丁尋故意裝糊塗,對孫忠玉瞎編亂造,他知道,自己不能說出實情。
“大人既已見過那凶手,不是大人是否識的此人?”
孫忠玉搖了搖頭,正想再說些什麼,卻見一名捕快朝此處奔來。
“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你慢慢說,怎麼了?”
“有十餘人手持長刀,從潯陽城東門入城,直奔潯陽酒樓,到了酒樓便肆意打砸,還打傷了掌櫃和小二。王捕頭帶著我們十來個捕快前去調解,但那些人似乎均是習武之人,兄弟們都被那些人打傷,還說讓我們交出....交出丁尋,才肯放了眾兄弟。”
“交出丁尋?”孫忠玉有些疑惑的看向丁尋。
丁尋聽到這夥人直奔酒樓,便知道來者何人了,隻是他冇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孫大人,既然他們衝我而來,這事讓我來處理吧。”
冇想到孫忠玉竟攔住了他,說道:“等等,他們打傷了衙門的人,我倒也想看看到底是些什麼人,竟敢如此大膽。”
丁尋輕輕一笑,向一側伸出了手。
“既然如此,大人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