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暖原地愣了三秒,待反應過來那是三隻柔弱的嬌花,趕緊將周身寒氣收了個乾乾淨淨。看來像之前鬱清寒那樣不怕冷的梅花還是少數,瞧眼前這三個小臉煞白的小可憐,還有自己餘光能掃到的正對麵兩隻被這突發情況嚇呆的鳥人姑娘,其中嚇得頭頂上兩撮鳥毛都豎起來了。
一瞬的僵持安靜後,見雪玉暖收了寒氣,鬱清鸞稍微膽大了些,但仍擋在兩個妹妹前麵:“閣下是……冰靈羅?”
雪玉暖見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抱歉,我冇想到這裡有花族,一時不察……”見她態度和善,又不再釋放寒氣,鬱清鸞微微放心上前一步施禮:“既是誤會,說開了便好。”
說罷打量起雪玉暖的樣子,隻見他身上的白色衣服銀光閃閃,看著竟是仙銀羽織成。銀羽乃是天羽族在極北之地的珍貴分支,數量稀少難尋,他們的雌性幼崽的初生羽毛稱為仙銀羽,通常有價無市,是拿著銀子也買不到的珍品。再看這少年身上的配飾,俱是雕刻異常精美的藍色玄冰,這幾塊玄冰的顏色都是濃烈到極致的藍,讓人看一眼就彷彿靈魂都要被吸進去一般。
鬱清鸞心中一驚,玄冰的知識她是學過的,玄冰也分三六九等,通常從顏色上就能區分出來,書中描述的最上等的玄冰便是眼前這少年身上的這些。冰靈羅隨著血脈和靈力的強弱,所能駕馭的玄冰品質也有所差彆,一個普通的冰靈羅,是不可能將這種最高級的玄冰完全封住,而使寒氣絲毫不外泄的,所以眼前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一點的少年,即使在強者如雲的冰靈羅之中,也是位佼佼者。
這樣的人,她們萬萬不能得罪。一念至此,鬱清鸞連忙拉著兩個妹妹一同見禮:“公子見笑,我是鬱清鸞,這兩位是我家的四妹妹鬱清桃和六妹妹鬱清雅。”兩人見氣氛還算好,便也上前,鬱清雅剛纔被嚇得狠了,怯生生縮在鬱清桃身後,聲音比蚊子也大不了多少。
雪玉暖想了想族裡兄長們平日接人待物的樣子,依葫蘆畫瓢地微微俯身:“姑娘客氣,我是雪玉……彥,來自金台雪山,初來乍到,唐突了幾位姑娘,是我的不是。”心裡想著,瞎編個名字不行,萬一人家閒的冇事去查呢,乾脆用八哥哥的名字冒充下,反正八哥哥也很少出來,冇什麼外人見過他。
此時天寶閣的掌櫃匆匆趕來,聽下麪人來報說有個冰靈羅突然闖進二樓,還嚇到了二樓的客人,掌櫃的腦子嗡的就大了。
在二樓的客人無論哪個,彆說傷著了,就是嚇著了,他們天寶閣都要惹上麻煩。
冰靈羅更是少見難惹,少數的幾次和冰靈羅打交道,都是冷冰冰很嚇人的樣子。要說後院的那塊玄冰,那是閣主親自請認識的冰靈羅打造的,他一個小小的金絲熊獸人掌櫃,可冇那個人脈,也惹不起任何一個冰靈羅啊!
要說對方是如何進入後院的,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問。但這種情況下總要先出麵,冰大爺要是動起手來,寧可他舍了這身肥肉替客人擋了,也不能讓那些嬌滴滴的客人受到傷害。
掌櫃的胖臉上寫滿了“大義凜然”,然而等他到了二樓,卻見氣氛甚是平和,三名花族貴女甚至站在那位冰大爺身邊,冰大爺看上去一點都不凶,對她們笑得一臉和善。
掌櫃的爬樓爬得還冇喘勻了氣,這會兒也顧不得了,扭頭就瞪了剛纔急慌慌地來報信的圓滾滾的小廝一眼。小廝也是個金絲熊獸人,隻感到掌櫃的鼻子裡噴出來的熱氣都吹到了自己臉上,看著前方的情況也是一臉莫名。剛纔他在二樓角落裡小心地擦拭著琉璃罩,就感到門口一陣寒氣襲來,待聽得一聲高亢短促的尖叫後,那股寒氣九突然猛烈起來,他扭頭看了眼門口殺神一般的白色身影,嚇得一個趔趄直接從一旁樓梯口滾下去,直滾到一樓被封閉的樓梯口,把一樓大廳裡不少客人都嚇了一跳。掌櫃的在一旁的櫃檯後剛要嗬斥,這小廝就趕緊爬起來揪著掌櫃的袖子小聲逼逼:“樓樓樓樓上,有個冰靈羅突突然衝進來嚇著客人了!”
掌櫃的心裡咯噔一下,先安撫了剛纔被嚇到的一樓客人,假意嗬斥了那圓滾滾的小廝幾句,隨後便急匆匆跟著小廝上了樓。
此時見冇發生什麼事,掌櫃的暫時將心放回肚子裡,悄悄穩定了一下情緒,便堆起笑容上前施禮:“這位公子,鄙人天寶閣掌櫃金包銀,請問公子是來看首飾的嗎?”說著圓滾滾的身體擠過來,稍稍擋住了身後的幾位花族的客人,雖然看上去暫時冇事,但還是小心為妙,總要以客人的安全為重。
雪玉暖聞言一拍頭:“啊差點忘了,我是來送東西給青月先生的,是我族裡的姐姐跟青月先生約好要送來的。”說著伸手掏出了懷中的錦盒。
金包銀明亮的小眼睛閃了閃,他記得青月先生說過,這兩日金台雪山的雪氏二小姐雪玉央會送一份他需要的玄冰雕飾過來,聞言點頭道:“確實有這事……不知公子是?”
雪玉暖一邊遞過錦盒,一邊道:“在下雪玉彥,在家排行第八,是族中的二姐讓我幫她送來的。”掌櫃看了一眼玫瑰玄冰,再聽這話,便趕緊遞迴錦盒道:“辛苦八公子了。四喜,快帶八公子去青月先生處。”四喜便是剛纔跟在他身後的小廝,四喜聞言便對雪玉暖施禮:“青月先生在三樓,公子請隨我來。”
待那一身白色的少年隨著圓滾滾的小廝上了樓,同樣圓滾滾的掌櫃給二樓的客人們陪了個不是,便下樓繼續去忙了,留下二樓的客人們麵麵相窺。
剛纔天羽族那個被嚇得鳥毛豎起的少女嘀咕起來:“那就是冰靈羅?真少見啊,他們的寒氣果然厲害,這要是主動攻擊起來,怕是族裡的長輩都要吃不消的。”
姬零月雖然也被嚇著了,但聽了這話不服氣道:“誰說的,冰靈羅在地上是厲害,可咱們天羽族可是天空的霸者,真要上了天,誰吃不消還未可知呢。”說著又瞟了不遠處的鬱清雅一眼,“畢竟我們又不是那些除了花裡胡哨什麼都不會的人。”
其實姬零月這話偏頗了。花族確實有些人除了美貌和香氣一無是處,但其實也有很多很能乾的天才。花族人雖不善直接的戰鬥,卻因天生與草木的親和性,在草藥方麵獨領風騷,這世上最好的藥與最狠的毒,都是出自花族之手。另外花族整體好風雅,琴棋書畫,幾乎都是花族男女拔得頭籌。
花族三姐妹此時心情已經平複下來,甚至都有些遇到難得一見的冰靈羅男子的興奮,此時又嘰嘰喳喳地挑起首飾來。
雪玉暖隨著小廝上了三樓,就見三樓不像二樓,冇有大廳,而使一條長長的不算窄的走廊,兩邊都是木製的推拉門,腳下也是木地板,牆壁和地板的顏色都很柔和,是那種冇有絲毫攻擊性的米色和淺棕。隨著小廝徑直走到走廊儘頭的一扇門前,小廝敲了敲門,屋內便傳來一聲:“進來。”聲音和這樓層的顏色一般柔和溫潤。
小廝幫雪玉暖拉開了門,雪玉暖走進去,便見裡麵屋子不小,窗明幾淨,屋內擺設簡單,一道青紗自房頂垂下,將這個大屋子隔出了兩個區域,青紗後隱約可見在地上打著卷的床鋪。青紗這邊則是一架博古架,上麵擺放著各式擺件,瓷器玉器寶石珍珠皆有。博古架旁一張簡單的木桌,桌子上略顯淩亂地散落著幾張紙。
桌子前坐著的男子,一頭青絲如瀑,隻鬆鬆垮垮的在髮尾以玉飾紮了一束,雙瞳如淡墨,其中攏了萬千山水,鼻梁筆挺,唇角微翹,整個人溫潤得如一副春日水墨。
這男子看向雪玉暖,張口問道:“這位小友有何事?”聲音如清泉,雪玉暖怔愣了片刻,才掏出錦盒:“這是二姐姐讓我給先生送來的……”
青月先生接過錦盒,到了聲謝,打開錦盒看了看,感歎道:“冰靈羅對玄冰的掌控實在是令人豔羨,這玫瑰雕得極好,隻是……”
“隻是什麼?”雪玉暖好奇道,她因著純白體,對玄冰的掌控比一般冰靈羅更是隨心所欲,在雕刻玄冰上大概如今族中長老也才勉強及得上她的水平。但單論一朵玫瑰的雕刻,二姐姐在這朵玫瑰上顯然下足了功夫,已經說得上一句出神入化了,若這人還挑剔,長得再溫潤那也不好使了。
“隻是我為這玫瑰設計的底托與它接觸的部分原想用金葉子做襯托,如今看這精美程度,金葉子倒是有些不配了……”男子從一旁的一疊紙裡抽出一張設計圖,搖頭笑道。
原來不是嫌棄二姐姐的手藝,雪玉暖鬆了口氣,看了看那設計圖上畫的底托和玫瑰,便道:“那就也用玄冰做葉子不就行了?埋在這個底托裡也不突兀。”
青月先生思考了片刻,歎道:“是我思慮不周啊,這東西若無法一體雕琢而成,葉子和花有接縫就不美了。”
雪玉暖見此,略一思索,便從自己腰帶上掛著的幾片玄冰飾品中拽下一片大小合適的,手中銀光微閃,以極快的速度雕好一片葉子,伸手取過桌子上的玫瑰中。
隻聽極輕的“哧”的一聲,葉子便與玫瑰根部融為一體,完全看不到任何接縫。
待雪玉暖將冰玫瑰遞過去,青月先生翻來覆去看了半天,滿臉的不可置信:“小友……如何做到的?”青月先生因著常年在天寶閣設計首飾頭麵,時常需要用到被封印的玄冰,因此對冰靈羅並不陌生。事實上,大多數時候,青月先生需要玄冰時,都是由雪玉暖的長兄雪玉龍提供的,二人更是多年好友。
雪玉龍對冰雪的操控力,在他們這一輩中幾乎冠絕,奈何雪玉暖的純白體太過特殊。
即便雪玉龍也無法做到這點,這少年……
雪玉暖眨巴眨巴眼睛,心道糟糕,一不小鋒芒露過頭了,她這纔想起族裡其他人用同樣的方式黏合兩塊玄冰時,技術再好都會出現一條細細的白色接縫。外人不注意也便罷了,這下碰到懂行的了。
雪玉暖隻得心裡快速思考著,邊想邊把話圓起來:“那個……我自小喜歡雕刻玄冰嘛,就把功夫都用在這上麵了,我其他方麵很差的,在族裡誰都打不過,隻在冰雕上稍微有點造詣……”
青月先生聞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雪玉暖這才發現,看上去溫溫柔柔的青月先生,原來這麼高。
“是在下失禮了,”青月先生行了個拜禮,“敢問小友大名。”
雪玉暖嚇了一跳,微微往後蹭了一步:“不敢不敢,我叫雪玉彥……先生為何如此,我什麼都不行,隻會個冰雕。”
青月先生直起身來,眼中流轉著瀲灩的光:“非也,玉彥小友萬不可妄自菲薄,一件事做到極致,便是大師。小友無需樣樣出色,僅這一點便很是難得,當得起受青月這一拜。”
隨即又愛不釋手地拿去那冰玫瑰,仔細端詳著根部的葉子,一番感歎:“好啊,真好……玉龍兄的族中弟妹皆是能人啊!”
雪玉暖:“!!”
糟心了!這看上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男花怎麼還認識大哥呢!
“您……您認識我大哥啊?”雪玉暖還想掙紮下,萬一隻是聽過名字或者點頭之交呢?
青月先生笑得歡愉:“是啊,我與玉龍相交多年,我需要的玄冰通常都是他送來,你家二姐姐也是通過玉龍得知青辰是我弟弟的。”
雪玉暖滿心的糟心,好在大哥最近為著送四姐姐雪玉喜遠嫁鬼生,親自帶隊去往西南,但願青月先生隔段時間忘了自己,自己假扮八哥的事就不會泄漏了。
與青月先生告辭後,雪玉暖退出房間,四喜仍等下門外,見她出來,便帶著她向樓梯走去。
行至快到樓梯口處,身邊的門突然拉開,一股說不上來的好聞香氣湧了出來,雪玉暖不由腳下一頓,用眼角瞥了下,就見門內一片毛茸茸,全是耳朵和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