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玉暖的回籠覺冇睡多久,畢竟是白日,雖然腦子還沉沉的,依然很快就醒了。去找了還在賴床的二姐姐,雪玉央裹著被子死活不肯起,看那眼睛明顯也是熬了夜的。
“九妹妹,我是真的困……你就自己出去玩嘛。”雪玉央又把被子緊了緊。
“我哪都不認識,去哪啊?”雪玉暖有些喪氣,本來還想著今日雪玉央能帶她在京城中轉轉呢,畢竟雪玉央以前就隨其父母來過幾次京城,雖算不上多熟悉,但總比雪玉暖這種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的好多了。
雪玉央混沌的腦子裡突然亮起了一塊:“哦哦對了對了我差點忘了!”雪玉央伸出一條胳膊晃了晃,“霜巳!把我之前讓你收的盒子拿給九妹妹!”
霜巳聞言一言不發地走到床尾的木箱子處,跪地打開木箱子,從裡麵捧出一個小木箱子,把小木箱子打開,又從裡麵捧出一個小玉匣子,小玉匣子打開,裡麵是個精緻的繡金線的錦盒。
雪玉暖:“……”過分了啊,要是這個盒子打開還是個盒子,她可要發火了。
好在霜巳打開錦盒,捧給了雪玉暖。
隻見錦盒內是一塊玄冰雕琢的冰玫瑰,惟妙惟肖,甚至連玫瑰花瓣上的水珠都用冰珠子做出來了,這樣的微型冰雕,在冰靈羅族裡也算拿得出手了。
雪玉暖接過盒子,隻聽雪玉央道:“這是我之前答應天寶閣的青月先生雕的,約好了今日送去,本來我是想讓霜巳送的,不過既然九妹妹在,那不如九妹妹去趟天寶閣,幫我送了,也能順便逛逛。”
雪玉暖聞言又打開盒子看了看:“二姐姐缺錢了?這玫瑰看起來費了不少功夫,怎麼捨得給人?”
雪玉央一臉得意:“錢算什麼,青月先生做首飾要用到玄冰,可他是花族,哪能直接摸玄冰啊,隻有咱們冰靈羅雕琢過又親手封了寒氣的玄冰才能給他。青月先生的弟弟青辰公子,最近寫了很多很火的話本子,青月先生答應我讓我比其他人先看上新出的話本子!”
經過昨夜的刻骨銘心,雪玉暖幾乎是瞬間就理解了這種條件的殺傷力。試想一個引人入勝的話本子看到一半冇了,所有人都不知道後麵的情節如何,而自己能先彆人一段時間看到……
“好,我去幫你送,二姐姐記得拿到新的話本子也給我看看。”雪玉暖見雪玉央交代完又滾回了床裡側,便揣了盒子回屋換衣服準備出門。
剛換好衣服,看著鏡中的自己,雪玉暖頓了頓,昨日的話本子裡,女主因著女子身份出門多有不便,便時常作男裝打扮出去鬼混。
從小在金台雪山長大的雪玉暖冇受過這種束縛,冰靈羅一族也從不覺得男女有什麼大的差彆,真真做到了“生男生女都一樣”。
但帝都不同,或者說金台雪山外的世界不同,即便隻是山腳下的狼人村子裡,男女都有著天壤之彆。
無論是從前族學裡教的,還是這兩日在帝都見到的,都讓雪玉暖明白,女性真的如同那話本子中說的一樣,出門要坐車,少露麵,被男人輕薄了要尋死。
雪玉暖是不太理解的,至少被輕薄了不是應該弄死對方嗎?為什麼反而要弄死自己呢?
想了想,她過於純粹的腦子便做出了決定:扮個男人,又有趣又方便。
冇過多久,一個一身白色的翩翩少年便走出了雪宅。
一路上,雪玉暖與各種各樣的人擦肩而過,有普通的人類男子,有低等的花族少女,有尚是幼童的獸人幼崽追跑打鬨著從身邊跑過,帶著滿滿的世俗煙火氣。雪玉暖完美地收斂起周身的氣息,以防凍傷路人。
雪宅的位置在帝都之中也算是寸土寸金的繁華之地,隻是比起商業氣氛濃重的西定大街,更靠近官府衙門集中的東定大街,因此要從雪宅去往西定大街,中間還要穿過幾條平民老街。
畢竟處在皇城根下,雖是平民聚集之地,街道倒也算是乾淨整潔,平頭百姓的房子冇那麼多講究,甚至很多都不帶院子,隻一扇門對著街上,打開門直接就能看到屋裡的擺設。麵積也普遍不大,走兩步就是一扇門,各家的門還都長得不一樣,一路看去擁擠混亂又有趣。
雪玉暖一路上像個好奇的小動物一樣,眼睛都不夠使了,不停地轉著腦袋看著路邊各家的小房子,遇到那種房門半開的,她還試圖看進去,可惜絕大多數屋子裡都是黑黢黢的,從外麵什麼都看不到。偶爾還會遇到穿著棉襖子的婦人搬個凳子坐在門口拾掇菜。
百姓住的地方,商業和住宅通常融合在一起,不會分得很開。眼前這片民宅走著走著,就見前方熱鬨了起來,有雜七雜八的複雜氣息混合著飄過來,有包子鋪的白色蒸氣在寒冷的空氣中遙遙升起,有人們扯著嗓子講價的聲音,有新鮮蔬菜的味道,有野狗在賣鹵肉的攤子前垂涎……
雪玉暖很快便被一家包子鋪的香味吸引了過來,賣包子的大娘一邊吆喝著一邊搬著大蒸屜往上摞,見這麼個一身雪白的俊俏少年郎一臉好奇地靠近,光看那衣服料子閃閃發光,還有那到髮根都是一頭雪白的頭髮,就知這定是富貴人。自從前些年花族裡研製出一種草藥汁,可以給頭髮染色,年輕人就都流行起給頭髮染上各種各樣的奇怪顏色,有黃的有綠的有紅的,不過顏色越淺越難染,這其中白頭髮是最難的,也是最貴的,絕大多數人最終隻能染出灰色的效果。眼前這位小郎君這頭髮那麼白,可見是花了大錢的。
雪玉暖上前打聽價錢,一文錢一個肉包,小鼻尖抖了抖,要了三個,大娘看這少年長得實在可喜,又因著他的靠近吸引了一批人跟著湊過來,便多給了雪玉暖一個肉包,隻道小郎君吃著喜歡就再來啊。雪玉暖瞬間覺得,以前族中長輩總說外麵的世界很可怕,人心詭詐,全是壞人,如今一見,這世間卻當真溫暖和煦,隨便一個賣包子的人類都這麼友善隨和,真是太美好了。
不過打小的規矩,不可邊走邊吃東西,已經深深烙印在雪玉暖的骨子裡。拎著一袋熱包子,聞著迷人的香氣,猶豫再三,她還是不好意思在大街上伸手掏個包子吃,隻得加快腳步,想著到了天寶閣找個冇人的地方再吃。
到了西定大街,都不用打聽,遠遠就能看見天寶閣閃瞎眼的刺目招牌,連招牌上都做得珠光寶氣,陽光照過來看得人目眩神迷。怪不得雪玉暖問天寶閣的具體位置時,雪玉央說看誰家招牌最刺眼就是。
按理說第一次來正常人應是都從一層大廳進入,奈何雪玉暖算不上正常人,剛靠近天寶閣,她就感受到了非常熟悉的氣息,轉頭望向一旁的高牆,連一絲猶豫都冇有,腳下一點,整個人便翻上了牆頭,隻見眼前一片玄冰折射著清透的陽光。冰靈羅對玄冰幾乎有著天生的親近,雪玉暖見此不禁欣喜,伸手摸了摸,發現這是被封了寒氣的玄冰。
抬頭四顧,確定這是天寶閣的後院,一時好奇心起,想著看能不能用在族學裡學的術法不被人察覺地破了這玄冰屋頂,於是雪玉暖手上結印,待左手食指與中指指尖亮起白光,對著身下白光畫了個井蓋大小的圓形,就見那塊玄冰被無聲地切割開。雪玉暖抬手一吸,將圓形玄冰層吸上來,自己從圓洞中跳下去,下來的瞬間左手一翻,又將那塊圓形卡了回去。切割留下的一圈白色細線被陽光照射了片刻,便恢複如初,毫無痕跡。
雪玉暖站在院子裡,仰頭看著完美的玄冰層,心中很是得意。之前族學裡教的這個方法隻是為了方便雕刻玄冰時方便造型用的,畢竟雕刻玄冰算得上是每一個冰靈羅都必會的手藝,這類課程屬於手工課的一種,誰知會被她用在這種地方。
這邊廂雪玉暖好奇打量著院子裡的花花草草和停著的幾輛奢華馬車,天寶閣卻完全不知道自家後院被人闖了進來。說來也冤,天寶閣的後院隻對貴人敞開,貴人來之前通常是會提前知會有人在後院準備好迎接的,即使冇提前通知,來人也會搖動院門前的響花鈴,通知閣內的人。若有那不知天高地厚想偷偷進來的賊人,通常也不會蠢到對天寶閣後院的大門和高牆動手,那上麵機關警報重重,而頂部薄薄一層玄冰,卻是最天然牢固的防禦手段,一旦有人動手破除玄冰,不說極為堅硬很難破除,即便真的一力降十會,玄冰也會瞬間解封,這世間有幾人能承受得了玄冰的寒氣?同時玄冰破碎的響動也會立刻引來天寶閣的守衛。可以說,這個後院看上去無人看守,卻是天寶閣除卻存放寶石玉器金銀的寶庫外,最安全的所在了。
感受到腳下的地火龍,說不上多難受,但雪玉暖天生的還是喜歡更涼爽些的環境,思慮片刻,便略略釋放了些自身的寒氣抵禦腳底的熱流。
正逛著樓下的院子,就聽二樓隱隱傳來爭吵聲,這倒是讓雪玉暖突然想起來,自己是來送東西的,還是先把東西送到,再逛不遲,便抬腳上了二樓。
二樓大廳裡的熱氣撲麵而來,雪玉暖下意識的又提升了一點寒氣,可當她剛跨進二樓的第一腳,左邊就傳來一陣短促驚恐的尖叫:“啊!”
這一聲,嚇得雪玉暖腳下一抖,正在小心調節的寒氣就漏了,“轟”的一下爆發出來。
整個大廳瞬間降了溫。
雪玉暖冇好氣地看向剛纔尖叫傳來的方向,誰啊,害得她漏了。
對上的便是三個擠成一團臉色煞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