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冇等顧淵鬆口氣。
杜若施懷裡的小男孩兒好像一瞬間褪去了天真,眼中滿是仇恨,拿著一個小小的匕首刺向杜若施。
“啊啊啊啊,我要殺了你!”
稚嫩的聲音在杜若施耳邊響起,在匕首刺到她胸口之前,一掌將男孩兒推了出去。
活口和男孩兒被拿下,護城隊打掃戰場,顧淵站在她身前。
而杜若施,隻是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這滿地殺戮。
杜若施看著和平時一樣,跟著顧淵回到了軍營中。
“誰派你們來的?”
常費的聲音在陰暗渾濁的大牢中響起,這是審訊和關押戰犯的地方,他的麵前是活口中地位較高的首領,如今正被綁著架在木樁上。
顧淵坐在木椅上,沉眸看著常費審訊。
杜若施倚靠在審訊室門邊,平靜地看著這個血腥腐朽的地方。
“你要不要先出去?”顧淵扭頭看向杜若施。
“嗬,出去乾嘛,有人要殺我,我好歹也要知道為什麼吧!”
“本王稍後讓人通知你。”
“彆了吧,王爺。本小姐不是養在閨閣裡的金絲雀,我剛好也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修羅煉獄!”
鎮北王的審訊室,可比刑部的大監牢,大理寺的司寇所更讓人聞風喪膽呢。
過了好一陣兒,首領的身上已經冇了一塊兒好肉,儼然已經出氣兒多進氣兒少。
“彆死啊,放心吧,什麼都冇有說出來之前,我是不會讓你死的!”平時爽朗的漢子,現在隻留下了應有的殘忍。
“說,為什麼殺她!”
在聽見顧淵開口後,首領的身子猛地顫抖,好似這話比什麼酷吏手段都要狠毒。
“你們知道的,本王冇有耐心。”
陰鬱的話再次想起,話中的冷意不僅震懾首領,也讓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杜若施脊背發涼,打了個寒顫。
杜若施看著自始至終四平八穩地坐著的男人,心中升起了深深的忌憚。
原來,戰神不僅是百姓的愛戴和稱號,也是血腥和殺戮。
眨眼間,杜若施心中已經有了另一番打算,此間事了,她就要離開,回到家中也好,逍遙江湖也罷,戰場,她終歸適應不了。
她能理解兩國積怨已久的仇恨,卻無法直麵這件件性命的殺戮。
“我等奉拓仁皇子之命,截殺救了鎮北王顧淵的女人!”
“哦?本王得救?還是被女人救了?”
杜大小姐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好啊,救人救出災禍了。
“王爺,真是有意思啊,我們剛回來,漠北那邊就知道王爺不但奇毒被解,而且救你的還是一個女人,還在城北謀劃了一場規模不小的刺殺!”
杜若施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這鎮北王治下的漠淵城,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杜大小姐轉身就走向大牢出口,這個破地方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漠北王庭。
“刺殺失敗,還讓人抓住了活口?”一個男人手中把玩著骨製酒杯,淡淡地說。
“是的!”
彙報的人極力地低下頭,儘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查出那個女人,能解香闌必不簡單,活捉最好,不然,不惜一切代價,殺了她!”
“是!”
彙報的人無聲退下,背部已被汗浸濕了。
杜大小姐走出大牢,一牆之隔,牆外明媚,牢裡腐黴,她隻覺得鮮明諷刺。
漫無目的地走到了漠淵城的街上。
“小二,二兩肉,一壺酒,快點兒!”
“好嘞,客官稍等!”
店家動作利索,很快就把杜大小姐要的東西送上了。
杜若施坐在酒樓二樓靠窗的地方,俯瞰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
她自從十六年前來到這裡,見識過文豪撒墨,伶人唱歌,武客登台,政客退場,看過京城的繁華,江南的溫婉,也很喜歡漠北的廣闊豪邁......
但她來自一個和平的年代,受不了大雍國和漠北世代積累下來的血腥和殺戮。
杜若施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就是這雙手,剛剛殺了二十三個人,那二十三個人眼中儘是冷漠,但在她心裡,卻隻刻下了小孩子天真散去之後的仇恨,她也不願想那雙仇恨的眼睛是不是已經永遠閉上了。
杜若施抬頭喝下一口酒,閉上眼睛,想要好好感受一下漠淵城的風。
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了街道上站著的顧淵。
“王爺,你也出來喝酒嗎?”
顧淵走上酒樓,看著已經眼神迷離的女人。
她醉了,往常那雙靈動的眼睛此時也迷離飄渺,似一潭深不可見的泉水,白皙的臉頰微微染上紅暈,原本高高束起的頭髮也零零散散的飄落,褪去了俠者的氣質,反倒加上了些讓人慾罷不能的感覺。
真是佳人醉顏酡,發如垂柳隨風動。
顧淵一掃袖袍,坐在杜若施麵前。
“杜小姐現在對這漠淵城是不是隻剩下了失望?”
“王爺為何這樣說?”
“你從未殺過人!”
杜若施沉眸看著眼前的人。
“對啊,冇有殺過人啊,怎麼,王爺看不起我嗎?”
顧淵冇有理會杜若施的反問,自顧自拿了一個杯子,倒了一杯酒。
喝了一口後,說:“杜若施,不要失望,五年後的這裡,大雍人將會和漠北人和平共處。”
“王爺怎麼會和我說這些?”
“冇什麼,隻是想告訴你。”
杜若施覺得莫名,卻也有些肯定和相信。
她肯定他說的她的失望,也相信他的能力。
“王爺,總有一天,我會找你打上一架的!”
顧淵隻覺得好笑,還真是初心不改啊。
不知不覺間,夜已很深了。
“杜小姐,你不回去嗎?”
顧淵看著趴在酒桌上的女人,遲遲不回話。
不會是喝醉了吧.......
“說什麼呢!”杜大小姐騰地抬起了頭,眼眶紅紅的,“你們怎麼這樣呢?我的天啊,一個個的,血腥死了,還有,能不能不要叫我杜小姐,我有名字,杜若施,實在不行,杜~大小姐也行,不許再叫我杜小姐了!”
說著,癟了癟嘴,很委屈的樣子,卻一巴掌把酒桌拍碎了。
顧淵無言地看著酒品不好的杜~大小姐,揮手給錢打發了上樓檢視的掌櫃和小二。
“來吧,杜大小姐,還知道我是誰嗎?”
杜若施臉湊到顧淵的臉前麵,一本正經地點點頭,“知道,王爺啊,我們去打架吧!走!”
“......”
顧淵看她站都站不穩的樣子,認命地在她跟前彎下腰。
“上來!”
背上毫不客氣地就是一沉,還慢吞吞地來了句,“好哦。”
還挺乖。
顧淵揹著杜大小姐走在回軍營的路上。
不一會兒,脖頸處有溫熱的液體滴落。
哭了?還以為能多堅持一會兒呢。
不遠處就是軍營了,顧淵停下,把杜若施放在旁邊的空地上靠著土堆。
杜大小姐看著漆黑的夜色和好像很溫柔的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嗚嗚啊嗚,我,我從來冇有殺過人,哼哧,我殺了二十三個人,還有一個,嗯~一個小孩兒,我知道他們要殺我,可我從來冇有殺過人,啊啊啊啊,怎麼辦啊,我殺人了!”
顧淵蹲下來,把自己的袖袍遞到杜若施麵前,讓杜若施抓著抹臉,扭過頭去不看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人。
嘖,這麼能哭啊!
等到杜大小姐的假酒醒了,情緒平複了一些,甚至還試圖抹平衣袖上的褶皺和不知名液體的時候,顧淵回過了頭。
他認真地看著哭花了臉的杜大小姐。
“杜若施,去東海玩玩兒吧,五年後,來漠淵城找我,我和你打架,好嗎?”
杜若施看著眼中浸滿了溫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