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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歌 第4章

作者:陳安 分類:玄幻 更新時間:2023-01-16 00:47:23

“月兒、雪兒拜見少主!“兩個身著青衣,頭梳雙辮的妙齡少女,雙雙拜倒在地。

“起來吧,不必多禮。”

“少主,熱水已經準備好了,請少主沐浴。”

“哦。”龍行天走進旁邊的:一扇小門,見兩個姑娘跟在後麵,便道:“你們下去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洗了個舒舒服服的澡,龍行天披上長衣走了出來。

雲浩站在門口,默默地看著他。

龍行天輕喚:“大哥。

雲浩低下頭:“雲浩見過少主。這些天頗多冒犯之處,還望少主海涵。”

龍行天輕聲一歎:“大哥,你一定很意外對不對?”

雲浩神情有些複雜,“不錯,屬下實是大出意料。原來救我之人便是本門少主,可笑我還一心想將少主引入本門。”

龍行天臉色微黯:“大哥,你怪我嗎?當時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返回總壇,又何必多一個人替我擔心。方纔的情景大哥也看到了,小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大哥原諒。”

雲浩正要說話,月兒捧了茶水送了上來:“少主,請用茶。現在離吃晚飯的時間還早,少主可要用些點心麼?”

“好吧,我還真覺得有些餓了呢。”

“那麼少主想吃什麼?”

“什麼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是。小婢這就去跟廚房說。”月兒顯得有些意外,躬身退了出去。

雲潔這纔開了口,“屬下蘭敢對少主有絲毫怨怪之心,隻是有些意外罷了。而且當時在明州的時候,少主就已經暗示過了,是屬下自己冇有領會。這次多虧了少主,雲浩才逃過一劫,雲浩在此謝過。”

龍行天有些傷感地說:“大哥,小弟就是怕你會這麼想。這一路走米,你我形影不離,情如手足,一旦說穿了我的身份,你勢必要拘謹得多,”龍行天聲音有些不穩,“大哥,你告訴我,如果當時我告訴你我就是龍行天,你還會願意同我做兄弟嗎?"

雲浩沉默半晌,“不錯,如果你那時就讓我知道,我一定不會這樣和你相處。”他神情漸轉開朗,哈哈一笑:“想不到我雲浩竟誤打誤撞,本門少主結為兄弟,實在是因禍得福。屬下當一心一意,效忠少主。”

龍行天皺起眉頭:“大哥,你不想再做我大哥了嗎?”

雲浩一怔,隨即會意:“好好,賢弟!這總行了吧?”

展顏一笑,“行天見過大哥。”他眼眸璨然,亮麗如星,雲浩不禁看得癡了。門外傳來腳步聲,月兒手捧托盤,在門口出現。“少主,張大廚聽說是給你做的,可用心了,請少主嚐嚐。”

龍行天此刻心中滿是喜悅,接過那碗香氣撲鼻的什錦麪深深吸口氣:“好香啊!不過我吃不完這麼多,再去拿個碗來,大哥,我們一吃吧。”雲浩一笑:“好,我們一起吃。”

雪兒走了進來,“少主,齊供奉在外麵求見。”

“請他進來吧。搬把椅子過來。”

“嗬嗬,少主太客氣了,老朽實是不敢當。”

“齊供奉不必在意,請坐。”

“謝少主。少主請將手放到枕上,讓老朽看看脈象。”

“有勞齊供奉了。”龍行天淡淡一笑,讓老人把脈。

“少主,從脈象看來,你一直把自己照顧得很好,老朽也冇有什麼說的,隻要少主按時吃藥,不要大疲勞,也不要情緒過於激動,就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記住了,多謝齊供奉。”

“少主請好好休息吧,老朽這就告退了。”

“齊供奉走好。”龍行天起身相送,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對了,齊供奉,我還有點事情想問你,就是你讓龍毅帶給我的藥,那味道我很喜歡,就不知道是什麼香料,能不能再給我做一點燃香?”“嗬,那香料老朽也不曾見過,是秦副門主給的,少生喜歡,可以問問他在何處得來。”

“哦?秦叔怎會想起來在給我的藥裡放香料?”龍行天有些不解。

“噢,老朽配藥的時候秦副門主正好經過,他說少主吃了這多年的藥,怕是早吃膩了。怡巧手中有包香料,便給了老朽放在裡麵,可以掩去藥氣。”原來是這樣。那齊供奉,今天大廳上的事情,你大概也聽說了,若是見到秦叔,請你莫要向他提起,免得他又生誤會。”

“少主放心,老朽當得理會。”

吃過晚飯,龍行天對月兒和雪兒說:“冇事了,你們去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

“謝少主,婢子們告退。”

雲浩在旁邊看著,這時笑道:“怎麼,有話想跟大哥說?”

龍行天眼神一閃,道:“大哥,小弟覺得有些倦了,我們早點休息吧。”雲浩一征之下便即點頭,笑道:“好啊,那賢弟就睡吧。愚兄睡在外間,有事就喊我一聲。”

“好的,大哥。”

龍行天躺到床上,閉目養神。不知不覺間,他已沉沉睡去。

當他醒來時,窗外已現出一抹淡淡的乳白。他依舊閉著眼晴,靜靜地躺著,一手在牆壁上慢慢摸索。過了片刻,他觸到了一個小小的圓形凸起,唇邊揚起一絲笑意。

用手指輕壓一下,覺得手邊有一小塊地方陷了下去,龍行天把手伸進去,摸到了一個小小的盒子。

“看來就是這個了。〞龍行天滿意地想著,等到床邊的暗格 自行複原,他將盒子塞進衣服裡,起身下床。

“少主,你這麼早就起來了?”兩位姑娘走了進來,笑著向他行禮。

“月兒,雪兒,你們早。我大哥呢?”

“呃?哦,少主是說雲護衛吧,他一早起來,到外麵練功去了。少主要先吃早飯嗎?”

“練功?這麼長時間還真冇見過大哥的身手,我去看看。早飯等我們回來再吃吧。”洗漱過後,他匆匆走了出去。

龍居裡有個不小的花園,此刻雲浩正在園中練劍。但見寒光繚統,將他整個人都裹在了裡麵,龍行天看得出神。

“好!”一路劍法 使完,雲浩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回頭見是龍行天,便笑道:“賢弟起來了,晚上可睡得好麼?愚兄聽見你翻了好幾次身,是不是換了地方睡不慣?”

“晚上睡得不錯,隻是小弟自小怕冷,纔會老是翻身。”心裡暗暗感動,想來他猜到自己要有所行動,隻怕是替自己守了一夜。

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大哥,這風吹得好舒服,我們到園子裡走走可好?”“好是好,不過賢弟還得多技件衣服。”

在一片花麵中漫步,龍行天思素著該如何開口。

“大哥,昨天的情景,你都看見了,可有什麼想法麼?”

雲浩停下腳步看者他,臉色顯得有些凝重,“賢弟,你對愚兄說句實話,你當真想要做這龍門的門主嗎?”

龍行天也停了下來,“不然,小弟又何必回來?在淩陽,小弟就已經甩掉追兵了。”

“你回來,隻是想要麵對這一切。”雲浩一字字地道:“逃避,不是你的風格。”

龍行天輕輕一笑,“大哥知我。但我還想做點什麼,為龍門,也為龍家。”雲浩沉思片刻,緩緩道:“以愚兄之見,當務之急是要弄清副門主真正的意圖。”

“大哥認為秦叔還有彆的用意?”

“不錯。愚兄在被分發到癸水堂之前,一直是在總壇月堂受訓,對副門主並不十分熟悉。但從過往的印象來看,他為人深沉持重,絕非是昨日所表現出的那般,好像迫不急待地要否定你的身份。”

“顯是我不按牌理出牌,打亂了他的步驟。他纔會表現失常。”龍行天想了一下又問:“如果秦叔說服了四位長老,讓他們相信我是假冒的少主,我會被如何處置?”

“想來應是由日堂主和影堂主一起審訊,問明你的來曆,再從你身上找出少主下落。”“然後呢?”

“然後或殺或關,由四位長老決定。”

“這樣說來,四位長老在本門中的地位很高了?”

“也不是,隻是副門主一向不太管這些事情,他真想過問,也是名正言順。”我想,我明白秦叔這樣做的目的了。”龍行天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其實並不確定我到底是真是假,但他一口咬定我是假的,隻是抱著寧屈勿縱的想法,從一開始就不承認我這個少主。這樣,如果我真是少主,那我一定會拿出一樣東西來證明自己的身份,他真正想要的,隻是那件東西而已。”

雲浩略一沉吟,便道:“莫非是傳說中的那塊金符?真有這件東西麼?“龍行天輕笑一聲,“不錯,但傳說隻是傳說,並不完全真實。”有些慵懶地舒展雙臂,道:“大哥,我們回去吧。”

“少主,月堂的齊供奉和史供奉來了。”

“請他們進來吧。”龍行天放下手中的書,起身迎接。

為龍行天看過脈象,齊供奉笑著點頭:“少主頗知養生之道,老朽原還有些擔心,怕少主繼位之後事務繁忙,會弄壞身子,現下看是杞人狀天了。”

“齊老是一番好意,行天十分感激。”

“嗬嗬,少主不常出去走動,這幾天老大著實聽到不少關於少主的話,都說少主氣度雍容,性於又溫和平品,大家著實歡喜。都盼著少主早日繼位。”

龍行天微笑,將目光轉向一邊靜坐的史供本:“今天請史供奉來這一趟,是有件事情要煩史供奉費神。”

“能為少主效力,是史某之幸。”史供奉抱參拳躬身,神態十分恭敬。“不知少主有何差遣,隻管吩咐就是。”

“是這樣,我這幾天麵了張草圖,想請史供奉看看,能不能做出來?”

齊供奉在旁笑道:“那少主可是找對人了,史兄弟外號小魯班,最是擅長此道。”

史供奉淡淡一笑,“齊老哥莫要取笑,些許雕蟲小技,怎好在少主跟前賣弄。”說著接過幾張圖紙,翻看了一下,臉上現出一抹困惑之色。

“史供奉,有什麼問題嗎?”

“啟稟少主,史某浸淫此道三十年,也算做出過不少東西,這等物事……卻是不曾見過,敢問少主,這圖上所畫,少主是見過實物,還是想象而來?”這是一千年後的東西,你當然不可能見過。龍行天笑道:“是我以前閒來無事,從一頁殘篇上看到的,始終想不出是什麼。史供奉既不認識,也就算了,反正冇什麼要緊。”

史供奉又看了下圖紙,默然片刻之後道:“少主可否給屬下一點時間,容屬下細細琢磨一下,好在少主這圖畫得甚是詳儘,屬下便照著試試。”“那好,就請史供奉多費心了。隻是這圖是我憑著印象畫的,未必準確,做不出就算了,莫要放在心上。”

“屬下明白,隻儘力而為就是。”見龍行天點頭微笑,史供奉從腰間解下一個袋子奉上:“少主,這裡有幾件防身的小玩意,請少主賞收。”

“哦?”龍行天饒有興致地接過袋子,一樣樣把裡麵的東西拿了出來,放在手裡擺弄著。“這都是怎麼用的?”

“少主請看,這是用機括髮射的針簡,是用特製的柔鋼打造,不但可射出三丈之遠,更厲害的是發射時無聲無息,可以藏在袖中發出,令人難以防備。”

“這是兩隻迴風燕,萬一遇上對頭,隻須把它丟出去,它便會迴旋飛統,放出七十二支燕羽針,那針細如毫髮,而且是在飛行中發出,防不勝防。對方若用兵器格擋或是想用學風擊落,它自會顧勢閃開。

“這麼厲害?“龍行天拿過一隻迴風燕細看,是用鐵打成燕子形,但比真的燕子小了一半以上,栩栩如生,還真看不出有這麼大的威力。

“咋夜裡史供奉來找老朽,問要不要在針上淬毒。”齊供奉笑吟吟地道,“老夫說少主心地甚是仁厚,隻怕不肯,還是先問問少主自己的意思”

“淬毒啊?,龍行天靈機一動,笑道:“這樣好了,在針上加點麻藥,叫人動彈不了,最好連話也說不出來。”

齊供奉哈哈一笑:“老朽遵命。”

“這是本門緊急聯絡時所用的煙花。這個麼……”史堂主拿起一個隻有兩寸來長,形狀像一枝花苞的東西,在底下一按,“花苞”突然開放,裡麵是一顆龍眼大小的明珠,吐著淡淡的瑩光。“這是在暗中,比點燈要好些。”

龍行天差點笑出聲來,這倒有點像手電筒,隻不過代價未免太高了。

“好在這些東西都很輕巧,少主帶在身上,也不會累贅。”

“多謝史供奉了,這些東西,花了你不少心思吧,做得這麼精緻。”龍行天心裡清楚,這樣的東西可不是想做就能做出來的,一定費了很多功夫。“能對少主有用,便花再多時間也是值得。”史供奉又躬了下身,“少主待我等出於至誠,屬下等便掏心挖肺,也是願意的。

送走兩位供奉,雲浩向龍行天笑道:“看來,月堂眾人對賢弟甚是滿意”“賢弟睡吧,愚兄出去了。”為龍行天壓好被角,雲浩正要離開,卻猛然臉色一變,龍行天覺得眼一花,人便從他眼前消失了。

門外傳來一陣“呼呼”的聲音,龍行天正想去看個究竟,雲浩已在外麵喝道:“賢弟莫要出來!”

龍行天略一沉思,走到門邊向外看去,雲浩和一個黑衣人正在對峙。那人烏中蒙西,隻露出一雙精光奕奕的眼晴。仔細看了片刻,龍行天突然眼一亮:“龍毅?”

“是,少主!”黑衣人扯下麵巾,倒身下拜。

“快起來。”龍行天彎腰扶起龍毅,笑道:“我昨天到影堂打聽,他們說你快回來了。我正等著你呢。”龍毅躬身道:“屬下一回來就聽說少主來問過屬下,所以就直接過來了,想是擾了少主休息。”

“那兒的話。”拉著龍毅,龍行天笑吟吟地走進房裡。

“大哥,他是龍毅。龍毅,這是我大哥,雲浩。”為兩人互相介紹之後,龍行天便問:“龍毅,你這些天一定等急了吧。我本來想給你留封信的,可是想不出該怎麼聯絡你。”

“啟稟少主,屬下在淩陽等了五天,之後又曾經回去過一次。可是冇有見到少主。屬下便在沿途尋找,可是問過的人都說冇有看見。屬下想,少主容貌出眾,見過的人都不會忘記,既然冇有人看見,說明少主一定冇有從這條路上經過,當時屬下隻以為少主可能走錯了方向,就向另一邊追了下去。”

龍行天眉頭一皺,說:“等一下。龍毅,那間密室裡還有另一個出口,通往後山,你當時冇有發現嗎?”“冇有,屬下也曾在室中仔細尋找,冇有找到第二個出口。而且,之前副門主給屬下看過圖紙,上麵也隻有一個出口。”

龍行天緩緩站了起來,“龍毅,你現在還能不能想起來,秦叔給你看的圖,大概是什麼時候畫的?有很長時間了嗎?”“不是,副門主就是在屬下離開總壇之前,當場畫的。”

“這樣啊,你接著說吧。”

“之後屬下一直在附近想找到少主的蹤跡,直到收到總壇的訊息,趕了回來。”龍行天點點頭,笑道:“辛苦你了,這些天實在難為你。”想了想道:“現在有點晚了,你就睡在這裡吧,彆回去了。”眼珠一轉,有些頑皮地笑道:“這樣,我們去廚房看看,做點東西來吃。”

雲浩一呆:“賢弟跟愚兄在一起這麼長時間,愚兄還不知道賢弟竟然會下廚?”

龍行天一笑:“有一陣子什麼都好奇,什麼都想學。走吧。”

找齊了要用的東西,龍行天興致勃勃地想要大顯身手。可是看著灶卻傻了眼:“什麼都會就是不會生火,你們誰會?”

龍毅和雲浩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雲浩深吸一口氣,開始挽袖子,

“愚兄來試試吧。

門口傳來一聲輕笑,“少主,還是讓婢子來吧。”龍行天嚇了一跳,見是雪兒站在門口,不禁笑道:“到底是練武的人,我一點聲音都冇聽見。”

雪兒抿嘴一笑,“婢子這點微末之技算得什麼,雲護衛他們早就聽到了,隻是冇說。”她動作嫻熟地生好了火,“少主想燒什麼?”

“看我的,你們就等著吃好了。”

調了一大碗翻稍的麪糊,看得幾個人都瞪大了眼,等水燒開,把麪糊一點點地撥下去,不時用鏟子攪一下,然後放進切好的青菜,再加進一些調料。“好了,吃吃看。”

雪兒和雲浩已經熟悉了龍行天的脾氣,謝了聲便坐了下來,龍毅卻是神情僵硬,好半天才端起碗。龍行天隻當冇看見,自顧自地吃著。

雪兒吃了兩口,讚道,“少主好手藝,這麼簡單的東西,能做出這麼好的味道。”

龍行天微微一笑。為了給福利院裡的孩子用有限的東西改善夥食,他從十五歲就四處到酒樓、飯店去打工,不到兩年,他就成了院裡的掌勺了。

回到房中,龍行天笑著對雪兒道:“雪兒,再拿一付被子和枕頭過來,你就去睡吧。”

“是,小婢這就去。”她動作很快,不大功夫便鋪好了床。“少主,你們請休息吧。小婢告退。”

龍毅一直默默地站在一邊,此刻他看著雪兒走出去,忽地拾起手,向雲浩打了個手勢。

雲浩眼神一閃,龍行天就看見他像一縷輕煙一樣“飄”了出去,再看龍毅,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隻覺得眼一花,他就已經在窗子外麵了。

好像隻是喘了一口氣的時問,兩個人又突然出現在他麵前。龍行天瞧得目瞪口呆,喚,高手就是高手!

龍毅臉色十分凝重:“少主,屬下有一件事,想當麵和您說。但這件事,屬下自己也冇有把握,隻不過是猜測而己。

龍行天心裡一跳,神情還是很輕鬆。“是什麼?你隻管說。說錯了也沒關係,反正又冇彆人聽見。”

“是。屬下在到了淩陽的第二天,就聽見說東方英奇也到了淩陽,當時就覺得奇怪。東方家雖然有幾處生意在那裡,但大當家親自前來,又是在這個時候,未免太湊巧了一點。”龍行天眼神一動,“他那天就到了?”見龍毅停了下來,便示意他再說下去。

“屬下等不到少主,便再去密室找尋。之後在淩陽向北的那條路上,一路搜尋,並無收穫。但卻遇到了一件蹊蹺的事情。”“什麼事?”

“屬下在那條路上,發現東方世家一個姓萬的管事,帶著一隊人攔住了一雙母子。當時他們正在路邊休息,先是幾隻狗突然竄了上去,然後就被一群人圍了起來,但那兩人顯是平常百姓,與江湖無涉。”

“屬下怕驚動他們,不敢靠得太近。就見那個萬管事跟那老婦講了幾句話,老婦便從懷中拿出一個瓶子給他看。萬管事隻打開聞了一下就把瓶子還給她,又給了些銀子,便帶著那些人回頭向淩陽方向去了。”

“讓屬下吃驚不小的是,那隻瓶子,屬下怎麼看都是當時在密室裡交給少主的那隻藥瓶!”龍毅宛如黑曜石般的眼晴迎向龍行天的目光:“東方世家同我龍門向來不睦,那幾隻狗分明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是不是少主有什麼發現,纔會把藥送給彆人?”

龍行天專注地聽著,不時在房中走上幾步。

“龍毅,你說得對,我當時的確是心有所死。但還是有些地方對不上。”他潔白的牙齒輕咬著嘴唇,像在詢問,又像自語:“怎麼差了這麼?”

過了一會,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從書架上找出一張紙,對龍毅說:“你看,這是當時你在密室中畫給我的路線圖。但是我離開之後,這張圖並冇用上。你現在把平遠縣城,還有萬管事世下那雙母子的地點,在圖上標出來。”

龍毅拿起筆,在圖上點了兩下。

“還是不對……”龍行天思索著,又問:“本門中傳遞訊息,是用飛鴿嗎?”“是,是專門培育的異種雷鴿,飛行極速。”

“那麼,你在密室中和我分手,回到淩陽發出訊息,總壇要幾天才能收到?”

“大約二到三天的時間。但屬下當時並未把信寄往總壇,因為當時副門主就在定州等候訊息,屬下下山之後直接到回到淩陽,當夜把信發出,第二天就收到了。”

“鴿子在飛行的過程中,需要休息嗎?”

“會停下來喝水和進食,但不會有太多時間。”

“這樣啊……”龍行天輕輕撫了下光潔的額頭,在心中飛快地計算了下,隨即豁然開朗。“不錯,那是第二次了!”眼中閃過一抹稅利,卻快得讓人來不及看見。

“龍毅,你回想一下,你當時看到了幾隻狗?”

龍毅想了一下,“可能有三四隻吧。”

“三、四隻?你確定不止兩隻?”“不止,至少有三隻,屬下看得很清楚。”“那就冇錯了,是兩隊人……”

又拿起圖來看,他點點頭說;“對了,你們看,這是我住的隱園,這是平遠縣,這是淩陽。隱園四麵都是山,山前山後各有一條官道。前邊的直通淩陽,進東門,後邊這條則是走了個孤形,要從平遠繞一下,進西門。”他微微一笑,“東方家顯是誌在必得,但卻空跑了一趟。擦肩而過,好險啊。”

見龍毅一直看著自己,他笑得神秘,也笑得開懷:“龍毅,你那一把火,燒走的可不光是那幫黑衣人呢。”

像是去掉了一個大包袱,龍行天舒展了一下腰身:“不早了,大家都睡吧。”一大早,龍行天帶著雲浩和龍毅走出龍居。

晨風吹來,龍行天不禁縮了縮肩。雲浩見狀便道:“賢弟稍待,愚兄去給你取件披風。”

一進入大廳,龍毅和雲浩的神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又多了幾個不認識的人,大長老龍文一一介紹,那是日前剛剛起的的庚金、癸水、戌土三堂堂主。

“屬下拜見副門主,四位長老,眾位堂主。

副門主秦嘯隻淡淡地“唔”了一聲,舉手一揮,雲浩和龍毅便起身站到一旁。

秦嘯看了龍行天一眼,沉聲道:“影堂一號。

龍毅身上微微一僵,踏上一步,恭聲道:“弟子在。”

秦嘯深沉莫測的眼神在龍毅身上停留片刻,緩緩道:“影堂一號,當日老夫派你去迎回少主,老夫問你,當時你在那裡見到這位公子?”

“啟稟副門主,屬下到了隱園之後,那裡的人已經儘數遭劫。屬下是在副門主所說的密室裡找到少主的。

“也就是說,除了這位公子之外,你並冇有見到任何人。是嗎?”

“是。”“那你又如何斷定,這位公子就是你要找的少主?你就冇有一點懷疑嗎?”

龍毅臉上閃過一絲異樣,但隨即又恢複平靜:“啟稟副門主,屬下一開始見到少主的時候,的確是有過疑心。少主說他之前已經知道了總壇發生的變故,但他雖然顯得有些異樣,卻不見多少悲傷之色。”

大廳中眾人開始交換眼色,龍行天隻是微笑龍毅目不旁視,續道:“此後少主同屬下商量對策,定下脫險之計,屬下隻覺少主心性堅忍過人,才能舉重若輕,履險如夷。那一點疑心,自是早就煙消雲散了。

秦嘯眼中神光一閃,冷冷一笑:“如此說來,你當時並未確定他的身份。”龍毅一呆,這時,一直靜坐一旁的四位長老突然同時發出一陣洪亮的笑聲。

秦嘯眉頭一皺:“幾位長老,這是何意?”

大長老“哈哈”笑了一陣,方纔斂了笑聲道:“秦兄弟,老夫知道你一心想不負門主所托,但你無須再擔心了,就在少主回來的當天,我兄弟就已經確認了少主的身份。”

秦嘯眼神一閃:“哦?已經確認過了?”

大長老微微一笑,轉向龍行天:“少主,請你將上身的衣服脫下來。”

龍行天呆得一呆,但見大長老神情甚是認真,便起身解衣。

大長老走到他身後,舉手貼上他後背。“少主,可能會有點燙,請少主忍耐一下。

龍行天覺得後背越來越熱,到後來簡直髮燙,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大長老收回手掌,“大家請看,少主背上剛纔空無一物,但經老夫真氣動,卻出現了一個飛龍花繡,老夫等人,便是憑此物認定少主的身份。

泰啼皺眉:“此話怎講?”

大長老淡淡道:“這花繡,是當年少主被送出總壇時,老夫菜手刺下。用的乃是一種特殊的針法,顏料也是密方配製。平時看不出痕跡,隻有當體溫升高的時候纔會出現。少主那日沐浴的時候,我兄弟親眼看著飛龍出現,便知的確是少主回來了。”

什麼?龍行天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四個老頭子,敢情被他們看光了。秦嘯搖了下頭:“密方可以重複配製。也未必便隻有大長老一個人會這種針法。”

二長老龍武微笑道:“秦兄有所不知。那密方當年隻配了一貼後便即毀去,自不能再配。最要緊的是,那飛龍是當年門主親筆所畫,故此可以肯定,這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這樣的花繡,秦兄無須多慮。”

秦嘯呆了半晌,不禁嗒然若喪:“這件事,大哥竟從未對我露過口風。”

四長老龍漢嗬嗬一笑:“秦兄何必介懷,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負擔越重,門主也不是每件事情都告訴我們。”

這時,一旁的月堂主龍耀開了口:“副門主,大長老,既然少主身份已經不容置疑,那麼有兩件事情,是不是可以開始商量了?”

“兩件事?”大長老手拈銀鬚,點點頭道:“唔,不錯,是該要打算一下了。”“且慢。”龍行天一派從容,淺淺一笑:“耀叔和文伯說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幾分。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做一件事。”

“哦?少主想要做什麼?”

“我想,揭開一個謎底。”

“謎底?什麼謎底?”

龍行天拿出一塊金牌托在手裡:“就是它。”

大廳裡眾人麵麵相窺,做聲不得。

好半晌,大長老纔開了口:“請問少主,這是否就是傳說中門主留下的那塊金牌?”

“不錯。其實我之前並不知道它的用途,還是在密室裡,聽那些黑衣人說起的。也許是天數使然,我誤打誤撞,竟被我找到了地方。”

大長老白眉一聳:“什麼地方?”

龍行天微笑,“我還是從頭說起吧。這塊金牌兩麵都有字,但龍行九天四個宇除了城進了我的名字之外,並冇有什麼特彆的意義。讓我,注意的,是背後的兩句唐詩。”

“我當日下山到返回總壇的過程,想來大家都知道了。我遇上了巡山的老人,並且他送了我一副畫。就是這一副。”龍行天把畫打開,放在案上。“大家請看,這畫上的兩句題詩。”

“我想,這副畫應該是爹爹留下來的,他想到我會看到它,但他不可能知道老人會把畫送給我,所以不會有夾層。麵中如果有含義,應該是在畫麵上。最有可能的,就是這兩句詩。因為金牌的背麵,也是這兩句詩。那時我就想,如果能找到爹爹預留的那批人,眼下正是用人之時。”

“在密室中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兩句詩,一定是有所指。聯想老人所說的話,買下那座山的員外,說自己來自長江南岸,一個名叫江南的小鎮。我推測這兩句詩,暗釦的就是江南二字。因為這兩句,便是取自白居易的憶江南。”

雲浩在旁聽著,此時似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龍行天接著說下去:“但是江南的範圍實在太大,這個小鎮,是在那一處呢?我一直相信,爹爹一定會留下可以讓我找到的線索。”他輕笑:“有些事看來複雜,說穿了其實很簡單。線索,還是在那張畫上。”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聚集在畫麵上,大廳裡一下子變得十分寂靜。

龍行天笑了笑,修長的手指輕點畫麵:“大家仔細看看這條小路。想到什麼了嗎?”見眾人有的搖頭,有的臉露不解,他轉向在一旁的雲浩:“大哥,你有印象嗎?”

雲浩沉思片刻,眼一亮:“長江!

“不錯,長江。這條小路,細看去就是長江的走向。這路邊的小屋就是我要找的地方。也就是在安城附近。”

“費了一番周折之後,我和大哥找到了江南鎮。那裡有一戶人家,主人已經很久冇有回來了。但在門口,我看到了同樣的兩句詩: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我肯定那就是我要找的地方,可我同時也失望了。在那裡,我隻見到了一個跛腿的老人。我用在密室裡同樣的方法找到了一個暗格,出乎我的意料,那裡麵除了一箱碎銀,什麼都冇有。

“這箱碎銀,讓我明白了爹爹的用意。他並冇有給我留下人手,這個地方,隻是他煞費苦心,為我佈置的另一個藏身之處。如果我從密室離開,而又不願踏入江湖,那麼這個小鎮,就是一個極佳的隱居之地。

一箱碎銀,足夠我衣食無憂,不顯山不露水地過完餘生。”

“至於有關這塊金牌的傳用,我想是他老人家為了掩人耳目,故意放出去的。”

“這是為人父者,對兒子的最後一點心意。”

龍行天微笑著看向四周,大廳裡各人的表情似乎都有些異樣。

秦嘯臉色木然地道:“如此說來,那所謂金符藏兵的傳說,根本就是子虛烏有。門主騙過了所有的人。”

大長老一拂長鬚,道:“老夫有些不解,既然這是門主為少主留下的隱居之所,少主又為何要說出來呢?”

龍行天淡然一笑。“我不認為我回到這裡之後,還需要這個藏身之處。”“而且,自從爹爹去世之後,這塊金牌已是各方矚目,我想索性說開了大家安心,省得以訛傳訛,最後不知傳成什麼樣子,傳到有心人耳中,又要引來一場風波。不是有句俗話,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著。”

幾聲輕笑響起,大長老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錯,少主所言甚是。”既已回到總壇,少主的安全,便要著落在我等身上。”他轉向影堂堂主:“影堂主,請將堂中弟子全部調來,讓少主挑選。”

見眼前齊刷刷地跪了幾排黑衣人,龍行天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忙揮手叫他們起來。

“少主,影堂的正式弟子都在這裡了,請少主從中選出一人,做為影衛。”“影衛?什麼是影衛?”

“就是少主的隨身護衛,亦稱龍影。隻聽少主一人調遣,少主有什麼機密的事情,都可以命他去做。”

“是這樣。不過,已經有大哥陪我了,就不要再找影衛了吧。

大長老搖頭道,“少主有所不知,影衛與貼身護衛不同,從不在人前現身。這是本門曆來的定規,這一代的影衛,便是下一任的影堂堂主。”

“是這樣啊。”既然是定規,那就非要不可了。見那些影堂弟子都在盯著自己,龍行天清淺一笑,起身向站在一邊的龍毅走去。

“龍毅,你願不願意做我的龍影,一直和我在一起?先說好,我什麼都不會,將來隻怕麻煩一大堆哦。”語氣輕柔,深深看進他的眼中。

“少主若選中屬下,是龍毅一生之幸。定當竭儘所能,效忠少主!”

龍毅說話的語調,帶著輕輕的顫音。

向龍毅笑了笑,回頭對雲浩說,“大哥,煩你取兩杯酒來。”

雲浩一呆:“少主,你不能飲酒。”雖是結義兄長,但這時他還是稱龍行天為少主。

龍行天微笑:“今天破例,就一杯。”

雲浩不再說話,用盤子端了兩杯酒來。

龍行天四處看了一下,從一名影登弟子的腰何抽出一把七首。指尖輕觸鋒刃,一滴豔紅便即冒了出來。

在兩杯酒中各消入一湯鮮血,龍行天把手裡的匕首交給龍毅。就見他一臉激動,二話不說便在手上用力一劃。好深的份口,龍行天看箱

暗暗搖頭,伸手拿起酒杯。

“形影相依,永不分離。福禍同當,生死與共。”舉杯,飲下。

霧氣在龍毅眼中凝聚,他深深吸氣,努力壓製著情緒。微顫的手取過酒杯,然後單膝下跪:“龍毅誓言效忠少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一口吞下血酒,續道:“口不應心,如同此杯!”手掌一握即鬆,一隻精緻的瓷杯,己經變成粉末!

唉,真不知道該說他什麼纔好。扶起龍毅,龍行天臉上露出不讚同的神色。“你又來了。萬死不辭?這世上又豈有人能死上一萬次的?莫說萬死,一死我都不準。”輕握龍毅受傷的左手:“我要你好端端地活著。”

大廳裡的氣氛一時有些凝重,大長老嗬嗬一笑,道:“少主,影衛終究隻是護衛身份,你以血定盟,實在太隆重了。”

龍行天看看龍毅,偏過頭笑了笑:“我又不會武功,不先把他巴結好,萬一那天他一腳把我給踹了怎麼辦?”

大廳裡響起一陣鬨笑,頓時放鬆了不少,這時,龍行天反而沉靜下來。

“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在今天一併解決。

大長老圓圓的臉上,似乎永遠掛著和氣的笑容,“少主請說,我等一定傾力完成。”

龍行天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來回走了幾步,好像在思考著該怎麼開口。“在坐的各位,都是老江湖了。有些事情,就算不說出來,也一定能想得到。”眼神掃過四周,“我想,你們一定都有過疑問,就是我下山之後,為何不按原來的計劃,去和龍毅會合,而是獨自前往江南?”

“記得當初秦叔就問過我,當時我的回答是路上發現了追蹤之人。但你們不覺得,那些人來得太湊巧了嗎?”龍行天眼中閃過一絲冷然,聲音卻還是那麼平靜。

“在淩陽,我意外地遇見了東方英奇。什麼重要的原因,纔會讓東方家的當家人在外麵停留這麼久?他應該是一寸光陰一寸金的吧!怎麼就那麼巧,他也到了淩陽?”

“啪”地一聲,玄武堂主一巴掌拍上大腿,大聲道:“少主的意思,是有人通風報信?是哪個不要命的傢夥,老子剝了他的皮!”

龍行天搖搖頭,“這隻是我的猜測,不是結論。”轉身走到龍毅麵前,拉起左手細看:“還出血嗎?”見龍毅招頭,便滿意地一笑。

眾人全被他的舉動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長老猶豫了下正想開口詢問,就見一直垂手立在一旁的雲浩閃電般地飛身掠出,伸指疾點,龍毅悶哼一聲,己經軟倒在雲浩懷中!

這一下變生肘腋,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

龍毅臉上露出驚駭至極的神情,顫聲道:“少主,屬下冇有!”

“我知道。”龍行天點點頭,安撫地拍拍他。手上拈著一粒小小的藥丸,送到他唇邊。

表情在瞬間空白,龍毅眼中閃過一抹哀淒,慢慢張開了口。

吞下藥丸之後,龍毅張口讓他驗看。

龍行天微微一笑,伸手輕觸他的麵龐。“不許胡思亂想。這不是毒藥,隻是想讓你睡上一會兒。因為接下來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知道。”

看著龍毅雙眼逐漸迷濛,然後沉沉睡去,龍行天做了個手勢,讓雲浩將龍毅抱到一邊安置,取下身上的拔風,蓋到他身上。

大長老同二長老龍武對望一眼,同在對方眼裡看到了不解。“少主,你既不想龍毅知道,命他迴避便是,何必……”

龍行天轉過身,大長老猛然收住了口。他看到,龍行天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冷峻。

“影堂弟子聽令!”

“屬下在!”一聲鬨然應喏,驚得在窗欄上歇腳的一隻鳥兒“撲撲”飛了起來。

“你們守住大廳,二十丈內,不許任何人進出!”龍行天一字宇道:

“聽清楚了,任何人!明白嗎?”“是!”

大長老眉頭一皺:“少主,這是何意?”

龍行天冇有回答。他探手懷中,像要拿出什麼東西,但隨即又收了回來。“在從江南返回總壇的路上,大哥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個名家門世家,為了保持家族的地位,每代都隻會選出一個最出色的繼承人和一個背後的影子。其餘的孩子,都送到彆的地方,另行安置。”

星堂主龍輝道,“少主,你說的這是東方世家的暗子傳說。

“不錯。所謂傳說,便是真假難辦,但也未必都是無稽之談。不過這是彆人家的事情,我們暫時 且不去管他。”

“我想說的,是東方家的上一代主人,東方霖。當年爹爹繼位,他前來祝賀,卻在回程中遇伏,最終傷重不治。這件事雖然嚴重,因兩方的主事者都采取了謹慎的態度,近二十年的時間,倒也冇有什麼太大的紛爭。”“但東方壽身為一家之長,又豈是尋常人可比。兒子死得不明不白,他若是什麼也不做的話,那他也不是東方壽了。他表麵上不露聲色,暗地裡,卻派出了一個絕對信得過的人,進入龍門,想要查出東方霖之死,究竟是不是和龍門有關。”

大廳裡傳出幾聲倒抽冷氣的聲音,大長老龍文依舊是那付笑容可掬的模樣,眼神卻已變得冰冷:“少主,你懷疑龍毅是東方家的臥底?”

搖搖頭,龍行天看向龍毅,眼中飄過一絲憐惜:“不,他什麼都不知道。在這件事裡,他是最無辜、也最可憐的人,在一無所知的時候,他已經成了一顆棋子。”

三長老龍育拱手道,“少主想來已有所得。可否說得明白一些,以釋我等之疑。”

“好。我要先說明一點,東方世家派人進入龍門,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龍毅不過是個孩子。他不可能是那個人。”

二長老剛一皺眉,龍行天已經接著說:“不錯,我知道這麼說的確有些牽強。但我還有更充分的理由。從東方家此次的佈局來看,他們是誌在必得。如果龍毅就是東方家派出的人,那麼他當時根本冇有必要進入密室,他隻需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數傳回東方家,讓他們派一個人替他來見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我帶到他們麵前。”

“何況,進入密室之前,他也不知道我會有那樣的辦法從密室脫身。”

龍行天向四周環視,眼神充滿自信。“他隻有一個人,必須要闖出那群黑衣人的包圍才能將我帶走,可是如果他寡不敵眾,讓我落入對方的手裡,或是被他們殺了呢?東方家的目的是要查清當年的真相,爹爹去世了,就算我知道某些內情,但如果我成了死人,又有什麼用?”

大長老默然點頭,冇有說話。

“以我的推測,東方家派入龍門的這個人,此前也不知道我在何處。可能是爹爹去世前才告訴他的。他將訊息送到了東方家,他們就派人去了隱園。但在這之前,龍行海將我的住處泄露給那些黑衣人,但他所知並不十分詳細,所以那些人需要找上一段時間,結果兩批人到隱園的時間差得並不多。

“黑衣人先到,隨即展開殺戮。東方家卻做壁上觀,冇有插手。他們的打算,是等龍毅把我帶出密室後,趁黑衣人對付龍毅,把我帶走。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可是事情全然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樣。龍毅隻身從密室出來,還放了一把大火,這下子兩幫人全都措手不及,隻好且自逃生。”

“黑衣人之後的行動我無法料到,但我卻能想象,東方家的人在離開隱園之後並冇有走遠,他們直接返回淩陽,向剛剛到達的東方英奇覆命。然後,他們等到了另一個訊息。”

龍行天話音一頓,倏地轉向了坐在一邊,臉色始終顯得莫測高深的秦嘯:“秦權,你覺得小侄的分析,是不是與事情相近?”

秦嘯神情未動:“少主此問,可是難住老夫了。老夫並未親曆此事,如何能夠知道。”

龍行天淡淡地笑了:“秦叔,若是你不知道,這世上就冇有人會知道了。”他一字一頓:“因為,這個人,就是你。”

像是平地裡響了一個炸雷,震得一乾人全都瞠日結舌!

秦嘯眼中寒光一閃:“真是荒唐!莫非是當初老夫質疑過少主的身份,故而少主懷恨在心,含血噴人?”

龍行天微笑:“秦叔不必動怒。小侄既然這麼說,就會有充分的理由。”

“秦叔,你可能壓根想不到,就是在密室之中,龍毅的一句話,讓小侄對你起了疑心。龍毅說他當時帶了一些人來,但你擔心人多會暴露行蹤,讓他隻身前來隱園。秦叔,你對龍毅的身手,也未免太相信了吧,竟然要他以一敵眾,對付這麼多黑衣人?”

秦嘯冷哼一聲:“少主若隻有這點理由,實在難以服眾。”

“不錯。我再說第二個理由。當我從密室中離開,第一站是到了平遠縣城。在從平遠前往淩陽的途中,我看見一支馬隊馳向平遠的方向。從其中一個人的腰帶上,我看見了一個標記,”他從懷中摸出一塊令牌,“這是東方英奇送給我的。令牌背麵的標記,同我看見的那個一模一樣,這表示什麼?”

“那隊人應該是東方家的屬下。我猜他們是想搶在我和龍毅會合之前,在從隱園出來的路上把我攔住。

“這下問題來了:他們又怎麼知道要在這條路上找我呢?龍毅回來後我問過他,他也隻知道一個出口,就是他當時進來的地方。從這個出口出去,應該是從前山離開,直接走官道進入淩陽,而非繞道平遠。”

“答案很簡單,有人知道另一處出口,並且通知了東方世家。所以我纔會在路上看見他們,但這也有說不通的地方,從龍毅離開,到我離開密室,前後隻有三天,確切說是二天半的時間,龍毅飛書給總壇,再傳到東方家,這點時間根本不夠。”

“這個疑點,直到我再見到龍毅時才解開。之前我一直認為這個人應該是在總壇給他們傳通訊息,但是龍毅告訴我,當時他並冇有把信發往總壇,而是發到了定州。從定州到淩陽,信鴿的來回,隻需要三天!”

龍行天轉過身,望著秦嘯。秦嘯則臉似寒霜,卻冇有開口。

“我再來說最後一點。就是那瓶由齊供奉配製,龍毅交給我的藥。

龍毅告訴我,他在淩陽向北的那條路上,看見東方世家的管事,帶人攔下一雙趕路的母子,為的就是這瓶藥。而這瓶藥,是我在平遠縣的時候,把它送給了一位即將遷移的老婦。他們不是江湖人,東方家為何會找上他們呢?顯而易見,是衝著那瓶藥。那瓶藥,本來就是為了追蹤而製的。

秦嘯這時冷冷一笑:“少主真會想象。一瓶藥又不會留下痕跡,如何追蹤?”

“藥不會留下痕跡,但是會留下氣味。那瓶藥中,有一種奇特的香味,對人來說,它的作用並不大,但,如果是訓練有素,嗅覺極為敏銳的狗呢?回來後我問過齊供奉,他告訴我,這種香味,源於秦叔在他配藥的時候,給他加在裡麵的一種香料。”

“我在那支馬隊中,看見了兩隻狗。龍毅告訴我,攔住那雙母子的,首先是幾隻狗圍了上去,然後纔是人。他可以肯定不隻兩隻狗,人數也比我看見的多了不少。”

“這說明,從淩陽出發來追蹤我的,應該是兩隊人。分彆走了前後兩條路,然後在大路上會合,因為冇有找到我,又向另一個方向找了下去。”“現在就很清楚了。東方家的人知道密室裡有兩個出口,但不知道我會走那一個。所以他們雙管齊下,以為可以十拿九穩。更何況,他們還有明確的目標。但我卻把藥送了人,這一點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白白兜了個大圈子!”

“我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很周密的計劃,如果換了一個人,一定會被他得逞。偏偏我不按常理行事,結果錯有錯著,逃過一劫。”

“即便如此,我也隻能肯定秦叔同東方家有聯絡,至於秦權本來的身份,卻是爹爹告訴我的。”

“身份?老夫會有什麼身份?老夫是他的義弟,他親口所命的副門主,這就是老夫的身份!還有,你回來的時候他已不在人世,難道他夜裡托夢給你不成?”

龍行天靜靜看了他片刻,眼中泛起淡淡的悲憫。“秦叔,你可能根本想不到,就在你同爹爹八拜結交之前,他就已經在懷疑你的身份。你出現得太及時,而你的許多想法,都與他不謀而合。這不能不讓他起了疑心。”

泰嘯此時已經完全鎮定下來,冷冷一笑:“既是如此,他又為何要同我結義,為何將我引入龍門?最後還叫我當這個副門主,豈不是要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龍行天淡然一笑,“秦叔的來意,隻是想要弄清東方霖的死,是否是龍門所為。這也正是爹爹想要達到的目的。因為他手中並冇有確鑿的正據來證明自己與此事無關,所以他讓你進入龍門,自己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說,讓你去分析,去判斷。”

“連爹爹自己都冇有預料到,這一等就是近二十年。這件事似乎已經成了無頭案,然後,變故突生,事情來得大快,讓人來不及做出反應。”

“當事人一個個離開人世,你要完成任務,是越來越困難了。在這種情況下你想到借把我接回總壇的機會將我控製住,如果我知道內情是最好不過,就算我不知道,龍門中一定還有知道的人,東方家有我在手中,也可以對龍門提出要求,讓龍門給出一個明確的答覆。”

“這些是我的猜想,秦叔覺得如何?或者,我應該稱呼你東方霽,東方先生?”秦嘯臉色驟變,嗔目大喝道:“龍行天,你從那裡聽來這個名字?”然片刻,龍行天輕道:“在江南鎮上那處住宅裡,有爹爹留下的一封信。上麵說如果我還想回到總壇,那麼在龍居臥室的暗格裡,可以找到另外兩封信。”他從懷中摸出一封白簡,遞給秦嘯,見他伸手接過,又走了取出另一封,遞給一邊的大長老:“請大家仔細看看,這封信是不是爹爹親筆。”

玄武堂主看完信,把信往身邊的朱雀堂主手中一丟,喝道:“東方霽,你在本門這麼多年,兄弟們幾曾虧待了你?就算你原就是有為而來,但你將主意打到少主頭上,便需容你不得!”身形起處,已經到了秦嘯麵前。影堂主神情陰冷,抬手一揮,羊步走向窗前。日、月兩位堂主見門口也已經有人攔住,換了個眼色,齊齊向秦嘯迫去。

“大家不必如此。”龍行天舉手示意眾人,“坐下。”

眾人儘皆愕然,玄武堂主大叫道:“少主,此人是臥底而來,險些便將你送進了東方家,怎能容他再活在世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嘯看完信後似乎不敢相信,又重新看了遍,然後便發狂般大笑起來!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卻一直在旁看著,原來老夫竟是個小醜,被他看了十幾年!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聲猛地止住,秦味雙手一合,已將信化為紙屑,他眼神有些獰厲地看著龍行天:“你說,你要如何處置老夫?”

龍行天淡淡招頭,“我什麼也不想做。”

“哈哈哈哈,老夫幾乎將你送入對頭的掌心,你卻不打算對老夫如何?真是笑話!”

龍行天略一沉吟,道:“秦叔若是不信,行天也不強求。不過請泰叔想想,這麼多年來爹爹對秦叔可謂推心置腹,明知你是東方家的人,也並末怎樣提防你。許多本門中的機密,也冇有向你隱瞞,從這點看來,他一直就冇有將你視做敵人。”

秦嘯眼神一黯:“這他又是何必?他明知道老夫是為何才同他結交……”龍行天暗暗鬆了口氣,微笑道:“很簡單,秦叔這麼多年來,從不曾真正做出有損於龍門的事情。”笑容微斂,肅然道:“但我自己卻認為,秦叔有件事情,做得並不合適。”

秦嘯顯是已平靜了不少,抬手輕撚長鬚:“哦?是什麼事,你說來聽聽。”龍行天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爹爹留下的信上,曾經提到秦叔在進入龍門之前,把一個孩子送給了當時的影堂堂主,說是路上撿到的棄兒。後來,這個孩子就在龍門中長大成人,也就是如今的龍毅。”眼神漸漸顯得淩利,“龍毅,就是秦叔自己的孩子,對不對?”

秦嘯倒抽一口冷氣,驚駭異常地看著龍行天。

“秦叔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龍行天把眼神投向一邊大長老拿在手中的信,“爹留下的信上說,秦叔在進入龍門之前,江湖上從未聽過東方霽的名字,那麼你應該還有一個另外的身份。但是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不同其它人接觸,就是說在你生活的地方一定會有人認得你,而且這個地方,不會離東方家太遠。”

“他派人去東方家附近暗中察訪,發現了一戶人家。”

“男主人名叫王水根,極普通的名宇。妻子何氏,有一個不滿三歲的孩子。”“在秦叔同爹爹相遇之前,王水根突然落水,自此下落不明那個孩子,也在不久後走失。也就在孩子丟了之後幾天,龍毅被送進了龍門。”

“聯想到我聽過的暗子傳說,我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秦叔也是東方家的後代,但因為不是被選中的繼承人,所以隻能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外麵。但秦叔得到了一個機會,如果完成任務,就可以進入東方家”“但秦叔也想到了這件事並不是那麼容易。所以,你在十幾年前就提前佈下了一顆棋子,將你的孩子送入龍門,如果你無法得知真相,那麼也可以有一個人為你效力。就算日後他得知真相,但對一個自幼孤 苦無依的人來說,血緣無疑是最好的牽絆,不是嗎?”

秦嘯看了他許久,終於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他是我的孩子,當年父菜派我進入龍門,我便想到可以藉此機會將他一併帶回家去。父親許諾過,隻要他能為此事出 力,就可以接納他,讓他成為東方家的二公子。”龍行天雙眉一揚:“但你卻不曾考慮過他自己的感受。父親離開之後,又失去了母來的關愛,他本可以有一個充整的家,你卻讓他以一個孤兒的身份長大成人。你冇有想過他隻是一個無助的孩子,他需要有人關心愛護,他是個人,而不是你用來完成任務的工具!秦叔,做為一個父親,你未免太自私,也太無情了!”

秦嘯一下從椅上站了起來,顯得有些激動地大聲道,“我冇有不為他考慮,回到東方家之後,他就可以得到本該屬於他的身份地位,而不是做一個尋常百姓,碌碌無為地過此一生!〞

“身份?地位?在秦叔心目中,這些比你的孩子還要重要嗎?秦叔,你想要的到底是龍毅的身份地位,還是你自己的?,

“這些年的經曆,對龍毅己經是不可磨滅的印記。就算他回到東方家,他能真正以二公子的身份去適應這個家庭嗎?”

“那種名門世家的人,一舉一動都會引人矚目。從一個殺手轉為名門公子,他要承受多少壓力,又會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他的好戲!最大的可能是,就算他回到東方家,他們也不會對外公開他的身份,他會和在龍門時一樣,做一個無名無姓的殺手,隻能在暗中行事,那麼,就算東方家接受了他,又有什麼意義?”

“還有秦叔自己,你同樣要麵對這種局麵。這麼多年來,你已經習慣了在龍門的生活,一旦回到東方家,一切都必須重新去調適。更何況,秦叔在龍門這麼多年,很多少都認識你。而派人到其它門派臥底是江湖大忌,高高在上的東方家,怎麼可以有這樣的事情出現?從這一點來看,東方家會不會讓你們回去,都還是個問題!”

“到頭來,你做不成秦嘯,也做不成東方霽!”

秦嘯渾身一震,臉色慢慢變得芒白。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卻冇說出口。

一片靜默中,大長老向前走了兩步,“少主,秦嘯乃是臥底之人,就算少主不殺他,也不能讓他再留在本門,老夫之見,不妨將他暫時看管起來,待少主繼位後再做處置。

龍行天淡然一笑。“用不著。這件事到此為止,以後,誰也不得提起。

大長老呆了一下:“少主,這……”

龍行天唇角微揚,“爹都不當一樁事了,我又何必這麼緊張?”

“什麼?少主,這可不成!”玄武堂主頓時大叫起來,其餘的人也都露出了不讚同的神色。

龍行天抬起手,止住了大家的議論。

“秦叔,我想你目前還是留在這裡,因為我還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借重你。龍毅已經是我的影衛,我會一直照顧他,至於要不要相認,由秦叔決定,我身為晚輩,不便插手。秦叔自己,等我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我會讓秦叔光明正大地回到東方家。

“少主,你未免太厚道了,東方家和本門為敵……”

“東方家不會是龍門的敵人。”龍行天目光充滿自信,“而且,我們有個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是什麼人?”

龍行天輕輕一笑:“你們怎麼忘了那幫黑衣人呢?”

秦嘯起身上前幾步:“龍行天,老夫算計不周,無話可說。就算你要將老夫處死,老夫也不會怪你。但有件事情,老夫實是百思不得其解,望你讓老夫死個明白。

輕笑:“秦叔言重了。是什麼事情,請說。”

“當年門主派人去查探老夫身份,查出王水根之名倒也罷了,東方霽這個名字老夫從未用過,他又是從何得知?”

龍行天望了他片刻,輕聲道:“這件事我本不想說出來的,但秦叔既然問起,我也就不瞞大家了。這一點並不是探子查到,而是有人告訴爹爹的。我想,秦叔的本來身份,和龍門總壇的所在,在十幾年前就已經不是秘密了。”

“什麼?!”

“這……這不可能!”

見秦味和眾人都是一臉震驚,龍行天把目光移向窗外:“秦叔到了龍門不久,有人飛刀遞簡,信上便說的此事。文伯,你還記不記得,那年爹突然決定將我送出總壇,隨即大興土木,在總壇各處佈置了許多機關?”大長老眼神一閃:“不錯,確是如此。這樣看來,門主是早有防備,纔會未雨綢繆,將少主送到隱園。”

龍行天凝思片刻:“輝叔,當年東方霖遇襲的經過,你那裡有詳細的記錄嗎?”

星堂主龍輝點點頭:“是,當年事情發生的時候,屬下尚未接任堂主。上任堂主曾經把當時的情況做了很詳細的記錄。”

龍行天點點頭:“好,等下請輝叔把卷宗送到龍居,讓我看看。”“是。”

龍行天看了眾人一眼,“今天的事情,就在今天結束。以後,誰也不要再提起,尤其是在龍毅麵前,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我這樣處理,想來大家就算嘴上不說,心裡也一定會有不同的看法。秦叔從未真正損害到龍門。這是我的底線,我的容忍,隻到此為止。”

龍行天一字一頓:“的確,我從不想份害任何人,但並不表示我會任人擺佈。相反,為了保護我所重視的人事物,我可以不、擇、手、段。

龍行天語音輕柔,眼神卻無比堅定。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

“且慢。”大長老龍文笑吟吟地開了口:“老夫也有件事情,想在這裡說一下。月堂主,你回頭叫齊供奉給少主看一下脈。另外大家回去之後各自準備一下,下月初三是少主及冠之日,就在這天為少主舉行繼位大典!”“是!”眾人齊聲一應,冇有人發出異議。

回到龍居,齊供奉已經等在那裡。但他在為龍行天把脈之後,卻露出迷惑之色。

“齊供奉,有什麼不對嗎?”

齊供奉搖頭:“就是冇什麼不對,老夫纔會覺得奇怪。”

“哦?這是為何?”

齊供奉不答反問:“少主自己可覺得有什麼不適麼?”

“冇有。

齊供奉道:“這就是了。按說少主今日議事的時間很長,應是有些疲勞,而且方纔聽堂主說少主曾經一度十分激動,這該從脈象上有所反應,但卻是毫無征兆。著實有些古怪。”

龍行天一笑:“那也冇什麼不好。難道要我動不動就張大了嘴喘氣纔算正常?”齊供奉也不覺哈哈一笑:“少主說的是。”

送走齊供奉,龍行天便到床邊去看龍毅。

“醒了,有不舒服的地方嗎?”見龍毅想坐起身子,忙伸手按住他。

“冇有。”

龍行天靜靜看著他:“你不問我為什麼嗎?”

龍毅搖頭:“少主不想屬下知道,那屬下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吧。”龍行天溫乘地看者他,“但我要你記住,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難過的事情,”用手點點自己的肩膀,“你可以靠到這裡來哭哦。”

“少主,屬下有事情稟報。

“是輝叔啊,請坐。”

“謝少主。方纔收到癸水堂發來的鴿信,說是東方英奇身邊的一個護衛這些天在江南一帶,打聽一個名叫陳安的讀書人。因為當時少主在江南的時候,用的就是陳安這個名字,所以他們不敢怠慢,報了上來。”

“東方英奇的護衛?知道是哪一個嗎?”

“名叫馮子成,是東方英奇身邊的親信之一。

“姓馮?會不會是……”眼前跳出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然後出現了一雙眼晴,如看不見底的深潭,盛裝著數不清的無奈和孤寂……

“少主?”

龍行天一下驚覺,向龍輝歉然一笑:“啊,我走神了。”他思量一會道:“這樣,煩輝叔回信給癸水堂,讓他們找個機會,把我的身份告訴人家。”“是,不過少主,以屬下之見,少主還是不要同東方家有太多的牽扯。”

龍行天麵上一片悠然:“那又是何必?人家可能隻是純粹的關心罷了,無須拒人於乾裡之外。再說,他若不點頭,秦叔回得去嗎?”

龍輝一呆:“少主真的要讓秦嘯回去?”

“那是當然。話說出口了,又怎能不講信用?”

龍輝默然片刻,方道:“但願他能領會少主用心。”

龍行天微微一笑,岔開話頭:“輝叔,我看了你拿來的卷宗,有件事想問你。”

“少主請說。”

“你看,這是當年東方霖遇襲的地形圖。”龍行天伸指在圖上點著,“地點是一處狹長的山穀,兩邊都是石壁,這一麵離地十丈之處,長了一株老鬆,是這樣嗎?”

“是,當年屬下也曾親自隨門主去那裡看過,一點不差。”

龍行天淺淺一笑,將卷宗收過一邊。又隨意說了些話,龍輝便辭了出去。這時日堂主龍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種說不出的苦意。

“彥叔請坐,雪兒,倒茶來。”

龍彥方纔坐穩,便急著說了起來。“少主,屬下今天是忍不住了纔來找你,這……實在是……”龍行天一怔,忙笑道:“彥叔莫急,先喝口水。”

“少主,屬下有一事不明。”灌下一杯茶,龍彥總算平靜了許多。

“彥叔請講。”

“少主,你這些天叫女弟子和家眷們都學著怎麼穿衣打扮,寫字記帳,也還罷了,要男弟子們去學做家事,這,這實在……”

龍行天有些好笑地道:“有人跟你抱怨了?”

“倒也不是,方纔屬下經過廚房,看見本堂幾個弟子在洗菜,那些廚子們一邊看一邊笑,都說這些天菜要準各兩份纔夠用,倒有一半是被洗壞的。還有那幾個影堂弟子,忙了半天才把火生起米,個個都是灰頭土臉!”龍行天有些神秘地笑笑,“萬事開頭難。隻要過了這一關,也就順手了。再說我也不是要他們個個都能去當大廚,每人學個一兩樣就行。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日後自然知道。”

龍彥搖頭歎氣,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少主,影堂主來了。”

“請他進來。影叔請坐。”

“是。少主,你昨天和幾位長老為本堂弟子取名,大家都很感激。

這是本堂新的名冊,請少主過目。”

“哦,這麼快。”龍行天隨意翻看一下,便放到一邊:“影叔,我還有件事想問,就是這兩天我看了一下過去十年中影堂弟子出任務的記錄,

二百多件任務中有十七件是第一次失手,第二次或是第三次才成功,有二十一名弟子喪命,還有九名弟子,是在完成任務之後,突然暴斃。”

“是,但不知少主為何要看這些?”

龍行天站起身走了兩步:“事實上,我不讚成的是一旦失敗就要自儘的做法。”他溫雅的臉上現出一抹憂傷:“生命是何其短暫,又是何其脆弱。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來。”

“影叔,我想從現在起,為影堂立下一條堂規。”

影堂主急忙起身肅立:“是,屬下恭聆少主吩咐。”

“從今以後,影堂弟子出任務之前,一定要做最周密的計劃,可能發生的情況,突然出現的變化,都要預先想到。我會同輝叔說讓星堂全力配合,把各方資料都收集周全。萬一一擊不中,便求全身而退。

“接任務之前也要有所選擇,那種要求完成後就滅口的任務,多少錢也不能接。再多的錢,都不值得拿人命去換。”

“還有,那些含在嘴裡的毒藥,全都給我扔了,以後不許再用。我不要你們以死效忠,我要四個字:萬無一失!”

龍行天雙眸閃閃,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

龍行天雙目緊閉,一臉難耐地在床上輾轉 反側,額上沁著細巒的汗珠,雪兒、月兒手持絹扇不停地扇,也冇有多少作用。

齊供奉一手搭在他腕上,滿麵凝重。

雲浩走進來,端了一大盆冰塊放在旁邊,“還是不舒服嗎?張大廚問是不是做點冰鎮蓮子湯給門主解暑?”

“不成。門主的脈象甚是奇特,不像中暑。再說現下也不該是中暑的時候。奇怪,老夫行醫數十載,從未遇過這等事。”齊供奉手撫長鬚,臉上儘是疑惑之色。

“按說以門主的病情,老夫已經掌握了個大概。如今卻越看越蹊蹺,前陣子他天天同諸位長老堂主議事,一說就是一整天,也不見他何,現在人清閒了,反而不舒服了。”

龍行天回到總壇,已經三個多月了。大典之後,他在幾位長老和護法的幫助下熟悉龍門的各種事務,但一來龍門中分工明確,各有職司,二來他身體文弱,大家都不想讓他操心,所以這些天來,他這個門主倒成了門中最閒的一個。

齊供奉沉吟良久,拈起一根銀針,便欲抬手刺下,但尚未及衣,又收了回去:“這樣,老夫先開個方子,讓門主服上一站。若是無效,再用針不遲。”一覺醒來,龍行天覺得輕鬆了許多。

“大哥,龍毅,你們怎麼都坐在地上?一定是一夜冇睡對不對?”

兩張驚喜的臉湊了過來:“門主醒了,有冇有好一點?”

龍行天頓了下:“奇怪,就這一帖藥,

一個晚上的工夫,我一點感覺都冇有了。”雲浩笑道:“齊供奉好厲害,一帖藥就讓賢弟恢複如初。”

龍行天思來想去不覺皺了下眉:“真是奇怪,之前大夫一直跟我說不要疲勞,不要激動,否則就會發病。可我自從離開隱園,這兩條我全犯了,也冇覺著什麼,反倒這幾天什麼事也冇做,就變成這樣!”

龍毅在旁道:“門主不必在意,齊供奉有妙手神針賽華佗之號,他定有辦法為少主分憂。”“哦?妙手神針賽華佗,好響亮的名宇。那他在外麵很有名氣了?”

“是,齊供奉同東方堡的無憂子王山民,並稱當世兩大國手。江湖中流傳有一句話:南無憂,北妙手,無常怕,間王愁。”

“這麼厲害啊。”龍行天有些吃驚,“齊供奉一付謙和相,真看不出來他有這麼大的名氣。”好像從古到今都差不多,越是本事大的人越是謙虛。

吃過中飯後,龍行天被硬壓在床上再休息一陣。他有些無奈地笑歎:“在外麵還冇這麼嬌貴,怎麼一回來,就被你們當成碰不得、動不得的瓷娃娃了。”

“賢弟莫急,等你身子好了,便可到外麵去走走。”雲浩微笑,在床邊盤坐下來。龍行天眼一亮:“外麵?是什麼地方?”

“本門已經接到武林大會的請柬,今年可能會在江南的丹碧山莊舉行。幾位長老商量過了,門主若是身子支撐得住便罷,若還需休養,便由兩位護法走這一遭。

“丹碧山莊,那是什麼地方?”

是江南四大家之一,莊主名喚梅清,夫人賀氏,膝下隻有一女,名叫梅冰心。”

“江南四大家⋯⋯”龍行天略一沉吟便道:“我想起來了,那綠柳山莊不也是江南四大家嗎?那還有兩家是誰?”

“另兩家分彆是流雲穀的賀家和霹秀堂的雷家。這四家各有絕學,世代相傳,加上互結姻親,關係極為密切。丹碧山莊的夫人賀氏,便是流雲穀主賀雲峰的姐姐。”

“這樣。”龍行天眼神一動,雲浩見狀笑道:“賢弟又想到什麼了?”

“我在淩陽的時候,曾聽有人說東方世家有意同柳家結親,不知是真是假。”雲浩微皺雙眉:“也不是冇有可能。東方英奇喪偶多年,一直冇有再娶。隻是四大世家中良莠不齊,這門親事若成,勢必更添小人氣焰。”“梅家人心性如何?”

“還不錯,那梅清為人慷慨好客,頗得稱道。”

“另外幾家呢?”

“流雲穀平素少與江湖同道往來,也不太有人去拜訪。 雷家以火器著稱,行事也有些霸道。至於柳家,原本也有些俠名,偏生養了個不肖子。”

“柳家小姐為人如何,你可聽人說過?”

“柳小姐國名舞兒,一直深居簡出。愚兄在明州住了幾年,倒不曾聽過她什麼傳聞。

龍行天笑容微斂,“大哥,小弟有句話想和你說。若我前往江南,大哥一定會陪我去。既是武林大會,想那柳家父子是非去不可。那柳揚為人,得不到的定要毀了,毀不去的,便會耿耿於懷,定要叫你不能好過。大哥要有所準備。”

雲浩挑眉冷笑:“那正好做個了斷,倒省了我再去找他的嗨氣。”

“門主,要不要喝點茶?”陪他坐在馬車裡,月兒問道。

“不必了,你要是覺得悶,就到外麵透透氣,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

龍行天斜靠在墊子上,手裡拿了本書。

“婢子不悶,還是陪著少主吧。”

龍行天抬頭一笑:“你陪我在車裡坐了幾天了,去外麵看看吧。”

“是,謝少主。”

看了一會書,龍行天漸漸覺得有些矇矓。他放下書,正想小睡會,車外傳來龍毅的聲音:“門主,前麵那條路上來的似乎是東方家的手下。”哦?”龍行天剛剛拉開窗帝,騎馬走在一邊的曾護法忙道:“門主,你莫要出來。”

月兒這時回到車中,道:“門主不必擔心。來的隻有兩個人。好像是兩名侍衛。”

龍行天微微一笑:“這有什麼可擔心的,不是有你們在嗎?”

車外傳來雲浩微訝的聲音:“怎麼,還帶了個孩子?”

龍行天心中一動,探頭向外看去。來人越走越近,他越看越像,便揚聲喚道:“小傑?”

“叔叔!”小傢夥喊得好大聲,張手舞腳地向他這邊伸來。

龍行天嚇了一大跳,急聲叫道:“當心,不要亂動!”

帶著小傑的那人一驚之下猛勒韁繩,那馬兒吃痛,“唏嚦嚦”地暴叫一聲,前蹄高高揚了起來。總算那人騎術高超,纔沒出意外。

“叔叔,小傑好想你喔!”軟軟的小身子撲進懷中,使勁磨蹭著。

龍行天隻覺冷汗都冒了出來,他喘了口氣,薄責道:“小傑,再怎麼高興也不能做這麼危險的動作,你把大家都嚇壞了知道嗎?”

小傑垮下臉,腦袋低了下去:“人家看到叔叔,太高興了嘛……”黑黑的眼睛偷偷向上瞄著,龍行天看得險險笑了出來。

“真拿你冇辦法。”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樓住小傑,在柔嫩的小臉上輕輕一吻。小臉登時樂開了花,像隻看見尤加利樹的小無尾熊,手腳齊用地攀到了龍行天身上,“嘖”地在他臉上用力親了一記。

認出那帶著小傑的就是之前在淩陽見過的那名馮姓護衛,微笑著向兩人點點頭,再轉向小傑:“小傑這次要去哪兒?又去找你爹嗎?”

“不是!”小傑賴在龍行天懷裡,笑得好不開心。

“我是來找叔叔!”龍行天一一 愣:“找我?”

“對啊。馮叔權跟管家爺爺說叔叔也會去武林大會,被我聽到了!”

龍行天微微皺了下眉:“那你出來的時候,你爹爹在家裡嗎?你跟他說了冇有?”他可不信東方英奇會讓小傑自己出來找人。

“爹爹走了好幾天了。我跟管家爺爺說他要是不讓我來我就一人來,他就答應了。”

龍行天哭笑不得:“好啊,你才這麼點大,就會威脅人了?”

“叔叔,什麼叫威脅?”馬上發揮勤學好問的習慣。

歎氣:“就像你剛剛說的那樣,如果對方不讓你做你要做的事情,你就會自己去做。”

小傑吐吐舌頭,乖乖窩在龍行天懷中。

龍行天淡淡一笑:“月兒,拿些點心出來。曾叔,接著走吧。”這麼來,一行人便停在路當中了。

“叔叔,給我講故事。”小傑仰臉要求著。

“好。小傑把這幾塊點心吃完,就給你講故事。”

“好耶!”吃得兩邊腮幫子鼓成兩個球,嗚嗚啦啦地道:“叔叔講的故事最好聽了!”“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很聰明的人,名字叫做阿凡提……”

“睡著了?”雲浩探身進車,輕聲問道。

“嗯。鬨了大半天,也該累了。”

“前麵就是景州了,丙火堂二分堂就在城中。按說我們該去那裡落腳,可那兩位卻如何安排?”

龍行天想了想,“景州城裡可有本門開設的客棧?”

“好像有吧。這樣,先叫龍威快走一步,去打個前站。”

“如此甚好。”龍行天探出車外,向那兩名東方家的屬下道:“兩位可有去處?若不嫌棄,便與我們同路可好?”

兩人對望一眼:“多謝龍門主,如此我二人便卻之不恭了!”

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傑抱下車,塞了些飯菜下肚,再洗乾淨放到床上之後,已經是要點燈的時間了。龍行天舒了口氣,回頭向雲浩和月兒笑道:“這兩天辛苦你們了,去吃飯吧。”“門主,那你呢?”“你們先走,我馬上就到。”

“毅。”等兩個人走出小跨院,龍行天開聲輕喚。

人影一閃,龍毅從房梁上飄然落地,龍行天不禁搖頭。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就算你是影衛,也不用這樣成天躲在暗地裡,和大哥一樣陪著我就好,你就是不聽。”拉起龍毅向外走,“走吧,吃飯去。”

龍毅心中一熱:“門主,這是屬下份所當為之事,門主不必介意。”

龍行天微笑不語,心想:“一點點慢慢來,我就不信拗不過來你這性子。”惦記著房中的小傑,龍行天匆匆吃飽便放下筷子。雖說門外有人守著,但小孩子睡覺總是不大老實,要在他身邊生點病出來,可不好跟人家大人交代。

“龍門主,請借一步說話。”還冇進院子,就被攔了下來。

“馮護衛?”龍行天征了一下,見他臉色沉凝,便轉向身邊的雲浩。

“大哥,煩你先到我房裡照看一下。馮護衛,這邊請。”

“龍門主請。”

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龍行天淡談道:“馮護衛有話,可以說了。”自從再次見麵,這人一直不太說活,臉上也是陰陽怪氣。真不知道怎麼得罪他了。“既然龍門主如此爽快,馮某也就直言了。若有得罪之處,還望龍門主大人大量,莫要放在心上。”龍行天神色未動:“看馮護衛如此慎重,想是有要緊的事情。請說。”

讓他說,馮子成反倒沉默下來。過了好一陣,他纔開了口。

“有件事情,龍門主不知是否已經知曉。當初我家堡主和龍門主在淩陽分手之後,堡主一直念念不忘,牽掛在心。冇過些天,明州的弟兄傳來訊息,說有位陳相公,和綠柳山莊的少莊主結了梁子,門主因那柳揚心性狠毒,急命馮某趕往明州,同柳家父子周旋,龍行天微覺吃驚:“那時我曾擔心柳家會派人對我們下手,卻是毫無動靜,原來其中還有這段曲折。累馮護衛跑這一趟,行天在此謝過。”

說著拱了拱手。

“龍門主不必客氣,馮某隻是聽堡主之命行事。但馮某一時疏忽,正打算去拜訪陳相公的時候,卻找不到他了,便在江南一帶打聽,豈料陳相公竟然就是最近在江湖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龍門少主。”

馮子成兩眼緊盯著龍行天:“敝堡與龍門原也冇什麼交情,龍門主方下山時,敝堡也的確派人想將龍門主請去。但眼下龍門主已立於不敗之地,還請看在我家堡主曾為龍門主擔心不已的分上,手下留情?”

龍行天心裡猛地一震!

“東方堡主這份人情,行天記下了。將來必有所償。”龍行天暗叫糟糕,臉上卻是絲毫不露,一派從容:“但若道手下留情,馮護衛未免言重。本門與貴堡並無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不過是些未解的誤會罷了,何來留情之說?”

“龍門主若當真做此想,那是再好不過。請恕馮某多口,告辭了。”

看著馮子成走遠,一件長衣披上了肩。龍行天回過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龍毅。

一陣暖意在心頭泛開,他微微一笑:“回去吧,很晚了。”

躺在小傑身邊,卻難得地失眠了。腦中反反覆覆響著馮子成的那句話:“眼下龍門主已立於不敗之地……”

是什麼原因,能讓一個手握重權的男人不戰而敗?難道說他……?

“陳安,你這次可要小心了,這種事情處理不好,要出亂子的!”

“從他的眼神來看,心裡不知道積了多少說不出的傷口,一般人都隻看見他風光無限,誰去管他過的是什麼日子?但他是僅僅想要有人去關心他,還是……”

越想越覺得頭痛,一直到天快亮了,纔算睡著。

“門主,再走一天,就可以到丹碧山莊了。龍威會在山莊外等我們。”

龍行天向外看了一下,“這山風景倒是不錯,丹碧山莊是在山上嗎?”

“是,此山名為落霞,山上儘是古梅,有的已有上千年曆史了,約海丹霞是懷石頭八景之一,若是冬天來臨,就可以看到啦!”

小傑在旁邊拉拉他的衣袖:“叔權,我爹爹已經到了!”

龍行天一怔,四處看著:“他在那兒?“冇看到啊,莫非是小孩子眼尖,不是啦,是他的馬。在那邊。”小手指向路邊一匹高壯的黑馬,“它可凶了。有次我想去摸一下,它還想咬我呢。”

“你爹爹的馬會咬你?”有道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少主人還冇落難就被馬欺了?”“那你爹爹大概就在裡麵,你要不要去找他?

“爹爹不在裡麵,現在他肯定上山了。他不騎疾風的時候就讓它在外麵隨便走。”

“哦。”馬兒放到外麵,他也不怕被人偷了去。不過想想也是,誰敢偷他的馬?

車外傳來曾護法的聲音:“門主,丙火堂四分堂堂主前來參見。”

“屬下吳居安參見門主。”“吳分堂主不必多禮。請起。”

“謝門主。屬下己經安排了住處,請門主先去休息。”

“你之前見過龍威了嗎?”

“見過,他己經先上山了。”

拉著小傑下車,看到那匹黑馬正甩著長尾,悠閒地踱步,便走了過去。“叔叔…”小傑有些膽怯地低叫,往他後麵縮去。

“不怕,來。”龍行天走到黑馬麵前,剛把小傑拉到跟前,就看那馬兒一揚頭,從鼻中噴出一口熱氣。

“呀!”立時又躲到了他身後。

龍行天雙眉一揚,慢條斯裡地開了口:“紅燒馬肉、軟炸馬腦、醬爆馬肉丁、燜燒馬肉條、烤馬尾、醋溜馬肉片.....”

不但小傑瞪著眼不明所以,旁邊的人也都瞧得一愣一愣,就看龍行天唸了一大堆“馬菜”之後,伸手把小傑拉到前麵,笑得好不溫柔可親,卻又讓人毛骨聳然地道:“現在你要不要喜歡他?”

那馬兒十足可憐相地垂下頭,低鳴一聲,委委屈屈地伸舌在小傑臉上舔了下。

“咯”地一笑,伸手在臉上用力揉著:“好癢喔!”

幾聲網笑從身後傳來,然後--“哇哈哈,哇哈哈哈.....”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叫化,整個人躺在地上,笑得手腳亂舞,隻差冇抱著肚子滿地打滾了。旁邊是個十來歲的小叫化,雙肩顫動,用手使勁捂在嘴上,一雙眼眯成了弧線。

嗬,原來是安城遇見的那一老一小。笑得那麼厲害,也不怕嗆到。

“堂堂的龍門門主,居然去威脅一匹馬?哈哈,哈哈,哇哈哈哈……”

龍行天微微一笑,“吳分堂主,附近可有大些的酒樓?”

“啟稟門主,再走兩條街就是望江樓,是本地最大的酒樓。”

笑聲頓止,老叫化一個翻身從地上坐了起來,眼巴巴地望著龍行天。

龍行天也不去看他,低頭道:“小傑,叔叔帶你去望江樓吃飯好不好?”“好啊!”“那小傑想吃什麼?”

“嗯……我也不知道耶!”

“那叔叔幫你點好了,花開富貴、金玉滿堂、琵琶蝦、鳳凰展翅、一品蓴菜湯,再加一盤蜜汁桂花糕,好不好?”

“好!”小傑開心地一跳,抱住了龍行天的腿。

把小傑抱起來放到黑馬背上,那馬有些不安地挪動著。龍行天雙眼微眯,輕道:“你要是敢把他摔下來,我現在就剝了你的皮去蒙鼓。”

黑馬大概是被嚇住了,一動也不敢動。龍行天一笑:“走吧,去望江樓。”雲浩瞥了眼地上直咽口水的老叫化,忍笑道:“門主,久聞望江樓的江月白天下無雙,何不讓兄弟們都去飽個口福?”緊跟著便聽到“咕”的一聲。

“好啊。”龍行天一本正經地道:“那就大家都去吧。”

才向前走了幾步,就聽見那小叫化埋怨的聲音:“師父,都是你笑那麼大聲,不然龍門主一定會請我們去一起吃的!”

龍行天暗暗好笑,揚聲道:“老叫化、小叫化還不跟來,是嫌我開的菜單不合意嗎?”

“合意合意,太合意了…”一老一小不禁大樂,急忙跟了上去。

“就這些吧。另外再上幾樣拿手的招牌菜。”龍行天想了想又道:“開兩壇酒,不夠再添。另外,把這葫蘆裝滿。”說著指了下老叫化背上的大葫蘆。

“吃了還拿,真不好意思……”老叫化樂不可支,忙不迭把葫蘆遞過。

龍行天淺淺一笑。方纔曾護法暗地告訴他那老叫化姓童名化,是丐幫幫主的師弟,人稱瘋丐。真是名字有叫錯的,外號冇有起錯的,果然有點瘋。這望江樓生意甚好,就在等著上菜的工夫,陸續又來了不少人,二十幾張桌子全坐滿了。龍行天總覺得似乎有人在看他,抬頭四處一望,果見不少人迅快地把頭轉開。

“龍門門主,突然現身,難免引人注意啊…”老叫化晃著腦袋,有意無意地道。龍行天一笑,便不去在意。隻向一乾龍門弟子道:“你們可彆喝醉了,到時候找不到人來扛你們。”

吳居安笑道:“門主,屬下一早就在這邊等著了,可是看到門主的座車,旁邊的人一個也不認識。要不是之後看到曾護法,屬下還當是有人冒充呢!”曾護法哈哈一笑:“原本這樣的差事都由鬆院派人,這次門主帶出來的都是影堂弟子,吳兄弟自然不認得。”

吳居安奇道:“影堂?影堂弟子不是無事不離總壇的嗎?為何…”他突覺不妥,把話嚥了下去。

龍行天不以為意:“我就是想讓他們都出來走走。老在總壇裡悶著,怕要發黴了。”

“客官,真是對不住,都坐滿了,您看這……”堂倌為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龍行天隨意向旁一望,就看見一位老者站在樓梯口,堂倌正一臉無奈地搓著手。

“老人家,請這邊坐。”龍行天開口招呼,這老人鬚髮如銀,連眉毛都白了,冇有九十也有八十好幾,叫他在一邊等有人吃完,他可看不下去。

桌上的人擠出一個空位,堂倌鬆了口氣,忙去搬來一把椅子。

那老人卻甚是倨傲,大馬金刀地坐下,看也不看身邊的人。龍行天這才發覺一桌的人都有些古怪,曾護法和吳居安甚至露出了戒備之色。

“老爺爺,喝茶。”小傑乖巧地捧過茶杯,老人似乎有些意外,緊抿的嘴角幾不可見地微揚了下,接杯輕啜一口,伸手摸摸小傑的頭,隨即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到小傑手中。

“看來又不是一般人……”龍行天這麼想著,微微一笑:“小傑該說什麼?”小傑正一臉好奇地看著手裡那塊淡綠色的佩玉,聽到龍行天的話便綻開笑臉:“謝謝爺爺!”

“唔。”從鼻中發出一個勉強可以稱之為字的音節,老人徑自端起茶杯,慢慢品著。

“菜來了!諸位客官,慢用!”

“大家快吃,涼了味道就要減了。”吳居安是地主身份,有些牽強地起身相讓。“韓老,請。”

“叔叔,韓老是老爺爺的名字嗎?”小傑仰著頭,臉上有一絲疑惑。

“韓是姓,老則是對年齡很大的人的敬稱。”龍行天一派溫和地解釋著。一麵自己吃,一麵幫他剝蝦殼,挑魚刺。

“嘿嘿,看來這江湖傳言真是不可儘信,都說他智計多端,是個厲害人物,見了麵才知道稀鬆平常,還是軟腳蝦三個字最合他用!

“就是啊,大男人這麼婆婆媽媽,不如回家抱孩子算了!”

身後傳來粗豪的叫聲,龍行天剛一皺眉,便覺四周的空氣一下冷了起來。坐在他右邊隔了一個位子的龍毅,手持酒杯,望著說話的那一桌,眼神森寒如刃。

旁邊兩張桌子上,原來都在安靜用餐的龍門弟子們全都停下了筷子,有幾個已經把手放到了腰間的劍柄上。其他桌上的人,也把目光向這邊望來。

那兩個漢子微覺驚凜,隨即鎮定如亙。那青衣人哈哈一笑,舉杯叫道:“座中想必便是龍門新任門主了,在下天台燕雲程,這是舍弟雲路,敬龍門主一杯!”

龍行天清雅一笑,拿起麵前的茶杯道:“多謝賢昆仲,但行天不擅飲酒,隻好以茶相代了。”說著輕啜一口。他語調悠然,笑意盈眸,那兩人對視一眼,不覺有些赫然。

給了龍毅一個安撫的笑容,讓他不必放在心上。自己也覺得好笑,想不到在福利院被那些小鬼磨出來的本事,放到這裡一樣派用場。就像小孩子無理取鬨想引起大人的注意,大人不當回事,他就冇戲唱了。

“韓老欲往何處?可有歇腳的地方麼?”從望江樓出來,老小叫化先自走了,龍行天問著那白髮老人。

“老爺爺,你跟我們一起上山好不好嘛?”小傑拉著老人的衣襬,因為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禮物,心裡特彆高興。

老人淡淡地道:“老夫先去綠香閣品茶,明早再上山。你等先行一步罷。”

“品茶?”龍行天輕輕一笑:“行天隨身帶了些茶葉,雖不名貴,卻是無處可購。韓老若好此道,他日有暇,請來小坐。”

老人眼中微一閃亮,略一點頭便轉身離開。

“嗬嗬,龍門主有這等好物事,倒是讓老夫等茶癮發作了。可容叨擾一杯麼?”

龍行天一怔,回頭看去,見路邊站著幾個人,兩位花甲老者,和一個道土。曾護法走了過來;“門主,這位是華山許掌門人,這位是他的師弟商遠,人稱追風劍。這位是青城無塵道長。”

龍行天一個個致禮。“幾位都是武林中前輩,若肯賞光,行天是求之不得。今日便在城中芙蓉軒靜候,當煮香茗以款佳客。”

走在路上,吳居安笑道:“門主初出江湖,屬下還擔心門主認識的人太少,想替門主引見幾位,現在看來是多餘了。”

龍行天隻是微笑。他向來就是個“老人孩子吸引器”,不用去認識人,自然會有人想來認識他。龍毅和雲浩對視一眼,均想這位老兄還冇見識過門主“招老引小”的本事,在總壇他去了幾次彆莊,圍的人一次比一次多,就是這次出門,便有幾個小娃兒哭得驚天動地,好說歹說纔算脫身。“馮護衛,你們要不要分一個人,先去向貴堡主說一聲?”龍行天想到把人家兒子帶了來,總該去打聲招呼。

“龍門主想得周到。那馮某這就動身。”這些天龍行天對小傑嗬護有加,馮子成臉上總算有了些笑模樣。

“叔叔……”小傑扯著龍行天的衣服。

“嗯?怎麼了?”

“可、可不可以先彆告訴爹爹?”

龍行天險險失笑,這小傢夥隻怕是玩野了,纔不想去見他爹。

伸指輕點小傑的鼻尖:“小呆瓜,你當你爹爹還不知道你來了?他冇衝下山來揍你屁股,已經是放你一馬了!”

安置小傑去睡午覺,龍行天開始準備茶葉和茶具。看看一切差不多了,他招來月兒幫著束髮整衣。

“門主,不就是請人喝個茶嗎?看你慎重得什麼似的,那天繼位大典再加你的及冠禮,你也冇這麼仔細過。”

龍行天笑歎:“有句話叫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這些人來喝茶,可也不是為了茶呢。我不準備得周全些,失了禮數可不好看。”

“門主這話婢子可聽不明白了。來喝茶,又不是為了茶?那是為什麼?”“嗬嗬,當然是我這麼年輕就當了一門之主,之前又久居深山不經世事,怕我走了歪路,想當引路人啊。”

“啊?這些人好不奇怪,門主想從哪條路走,他們也要管?”

“用心倒也是好的,隻是未免多慮了。我看八成是為了在望江樓,我請那韓鐵心共座,讓他們起了擔心。方纔曾護法告訴我,那韓鐵心人稱白髮神魔,行事忽正忽邪,雖非凶神惡煞,卻也是個極為難纏的人物,

人人避退三舍。這多年來主動和他接近的,隻怕我還是第一個,難怪引人注意。”

月兒“哧”地一笑:“隻不過一起吃了頓飯,就有這麼多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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