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露掛斷電話,不禁皺起眉頭。
剛調任到魯城的第一天,就遇到一宗命案,並且是一宗不同尋常的命案。
有人在城郊的一處涵洞裡,發現了一具男屍,男屍身上的衣服已經嚴重腐爛,奇怪的是,屍體竟然完好無損。
這在盛夏季節是很不正常的。
韓露冇有猶豫,拿起桌子上的帽子,便出了辦公室。
魯城不大,城中到城郊幾腳油門兒就到。
涵洞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個民警在現場忙碌著。警戒線外站滿了人,都是附近過來看熱鬨的。
“來,麻煩讓一下……”
圍觀的群眾看到一身製服的韓露,便自覺讓開一條路。
韓露輕壓警戒線,抬起大長腿便邁了過去。
韓露先揭開岸邊的白布,看了一眼死者。
年齡70歲左右,麵容很祥和,冇有絲毫痛苦的樣子,皮膚除了被水泡的有些發白,確實冇有腐爛的跡象,隻是在附著的水草的映襯下,讓人看了不禁胃部抽動。
胸口裸露的位置有一個眼睛的刺青,這種刺青並不常見,韓露把它拍了下來。
屍體的旁邊放著一個一尺見方鏽跡斑斑的鐵盒。
有民警告訴他,他們到的時候,死者就抱著鐵盒子坐在那兒。因為忙著蒐集現場資訊,還冇來得及打開。
韓露打開鐵盒,從裡麵拎出來一個包裹,包裹裡麵是一層防水布,布裡麪包著一個木盒。打開木盒,裡麵是一遝照片和一張發了黃的報紙……
韓露先翻看這些照片,越看越覺得頭大,越看疑問越多。
這些照片有彩色的,有黑白的,有的照片上標註著日期,最近的是2011年照的,最早的居然拍於20世紀初,幾乎跨越了一個世紀。
最為奇怪的是,這些照片無一例外拍的都是雲,更準確來說,是遠距離拍攝的山頂的雲。
這些雲有的像草帽一樣,扣在山的腦袋上;
有的像巨大的怪物立於山頂,向天咆哮;
有的像層層寶塔,坐落於山端;
有的像盤踞在山頂的飛碟,彷彿正有外星人從上麵走下來;
無論是哪種姿態的雲,在高山的映襯下,都顯得詭秘莫測,讓人望而生畏。
其中一張冇有標註日期的黑白照片最為詭異,被烏雲籠罩的雪山前,站著一箇中年男子,他的表情介於笑和驚訝之間,似乎正要扭頭,所以臉部有些動態模糊。
而他的身後則是隆起的積雪,積雪下藏著的黑乎乎的東西,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麼。
這張照片,很有定格生命最後瞬間的既視感,讓人看了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恐懼。
通過麵部特征比對,照片應該是死者生前拍的,隻不過要比現在年輕很多。
韓露又拿起了那張報紙。
好傢夥,報紙居然是1937年出版的。
出版方是一家地方報社,上邊刊登的訊息都和那年發生的大事件有關,其中右下角的一則短訊息,引起了韓露的注意。
內容大概是:1937年7月9日,西北某邊防督辦,安排親信,預謀將搜刮來的大量財寶運輸出境。
行至新江省土雅縣慕勒鎮時被我**部隊攔截,經激烈戰鬥,敵人逃入深山戈壁。
經部隊多日搜尋,在一處山坳中發現大量運輸人員屍體,死壯慘烈,而財寶卻不翼而飛。
這則訊息,如果放在現在這個和平年代,一定是個爆炸性的事件。但在那個內憂外患的戰亂年代,這還叫新聞嗎?
用相聲演員的話說就是:多稀罕啊!所以它纔會以特彆小的篇幅,登在報紙不起眼的位置。
既然死者臨死還要抱著這些照片和報紙,說明對他十分重要,這和他的死因會有什麼關係呢?
韓露看的一頭霧水。
“死者在哪裡發現的?”韓露扭頭問旁邊的民警。
民警指了指涵洞裡幾根插著的木棍。
因為涵洞裡麵都是水,冇辦法常規操作,隻能用木棍先簡單做了標記。
冇有打鬥痕跡,冇有殘留物,附近也冇有任何與案情有關的印跡或物品。
“誰是案發現場第一目擊人?”韓露問專門做筆錄的民警。
“我……”
冇等民警開口,站在警戒線外的一位大爺便高高舉起了手。
現在是法治社會,群眾的積極性都很高,像朝陽群眾,西城大媽,豐台勸導隊這樣的光榮事蹟,在各地都屢見不鮮。
韓露甚至遇到過,一宗入室搶劫案,要不是警察極力勸阻,大媽都準備獨自破案了。
韓露上前和大爺握了手,說:“您簡單說說當時的情況?”
大爺眼神炯炯,顯得很激動:“我早上五公裡越野。
看見河裡水位下降這麼多,尋思著看看涵洞裡有冇有好位置,下半晌跟幾個老弟兄過來納涼,喝酒打牌,就發現了,趕緊報警。”
“平時這裡水位有多高?”
“滿噹噹的水。山上泉水足,也就今年天熱雨水少,再加上下遊農民抗旱澆地,水纔下去這麼快。”
“現場有冇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
“怎麼可能有人?十裡八村打聽打聽,雞都冇我起的早……”
“好的,謝謝您的配合。有什麼問題,我再找您。”
“應該做的,我住大榆樹街遊戲廳對過,叫王勝軍……”
韓露再次和大爺握手。
這麼說,死者很有可能在水位下降之前就死在這裡了,也不知在這裡躺了多久了。
韓露向現場民警瞭解死者身份,現場群眾都不認識死者,身份還無法覈實。
看來在這裡不會再得到什麼有價值的資訊,便吩咐民警細緻搜查現場,儘快做屍體化驗。
她給死者拍了照,帶上那些照片和報紙,開車回了所裡。
韓露把相機扔給一個年輕的女民警。
“豆豆,用人像鑒定分析係統,幫我查下看有冇有這個人。”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旁邊,認真看著電腦螢幕。
現在的科技越來越發達了,警局辦案手段一直走在科技的最前沿,隻要是國內的合法公民,通過這個係統都可以快速查詢到。
果然,不到2分鐘,螢幕上便顯示出比對資訊,並附著一張照片。
人像匹配度95%,廖愛國,男,1937年出生,平欒市西召鎮大楊樹莊人,2002年5月28日失蹤……
應該就是他了,失蹤快10年了,怎麼會突然死在這裡?
失蹤的這些年他去了哪裡?這和他的死會有什麼關係?
一連串的疑問在韓露腦子裡冒了出來。
她馬上撥通了平欒市警局電話瞭解情況,那邊反饋的資訊讓她更加震驚。
2002年5月28日淩晨,平欒市西召鎮派出所接群眾報警電話,廖愛國於夜間突然暴起,用鋼管襲擊正在熟睡的,自己唯一的親人——孫子廖天,導致廖天腦顱嚴重損傷。
後經緊急搶救脫離生命危險,但廖天出現嚴重的精神障礙和精神失常,被送去了精神病醫院。
廖愛國從那之後就徹底消失,這件案子也就成了懸案。
對自己孫子下死手,並且突然消失?一切都顯得太不合理了。
韓露抓起桌子的可拉克薯片吃了起來,思考的時候,總想吃零食,這是她的習慣。
這時,電話響了,是負責屍體化驗的同誌打過來的。
死者死亡時間至少一個月,身上冇有發現任何傷痕,初步判斷,屬於溺水身亡。
這太不可思議了,死亡一個月,屍體居然冇有絲毫腐爛,這是韓露職業生涯裡從未遇到過的情況,甚至連聽都冇聽過。
越是奇案,越能吊起她的興趣,韓露更加想知道這件案子的真相了。
她立即決定往平欒市跑一趟。
路上她聯絡上西召鎮派出所,下高速後,直奔大楊樹莊。
廖愛國是西召鎮人,當地派出所對這件事也很重視 。
韓露抵達大楊樹莊,當年負責案子的陳隊和村長,以及一些知情群眾,已經早早的等在那裡了。
看來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警官,眾人眼前都是一亮,顯得更加積極了。
韓露也不客套,直接掏出了廖愛國死亡的照片和那張雪山前的照片,讓眾人傳著觀看,確認就是本人。
韓露進入廖愛國家裡察看了一圈,年久失修的土屋破敗不堪,到處雜草叢生,很難找到什麼線索了。
她於是就出來和大家攀談起來。
於細微處見知著,這是韓露的辦案方法之一。許多看似毫無頭緒的案子,可能就因為一句話便能撥雲見日。
果然,在同眾人的談話中,韓露瞭解到一個很重要的資訊。
廖愛國失蹤前,幾乎每個月都會出次遠門,少則五六天,多則十多天。
每次回來都大包小包的往家拎特產,全國各地的都有。附近鄰居都冇少受益。
但是不管誰問他去了哪兒,乾了什麼,他卻隻字不提。
這時,坐在磨盤上一直抽旱菸的老人說話了。
“老廖這是去追龍了……”
此話一出,滿座皆驚。
“老廖是追龍人?”
“啥時候開始的?”
大家七嘴八舌,看來他們都知道追龍是怎麼回事,隻有韓露一頭霧水。
韓露看向旁邊的陳隊,陳隊讓大家安靜,向韓露解釋起追龍的由來。
原來這追龍人,是民間流傳的一種神秘職業,這十幾年被傳的越來越邪乎。
民間一直有著一個傳說:
天下龍脈分兩種,一種龍脈指的是特定的地方,也就是人常說的風水寶地,把祖先葬在那裡,子孫便可大富大貴。
而另一種龍脈則是移動的,人們認為它就是一條龍,在山川江河間不停的遊走,隻要有人找到它,把祖先的屍骨塞進龍口中,後輩們照樣可以興旺發達。
當然這隻是傳說,並且有很濃重的迷信色彩,大家隻是把它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很少有人暈頭巴腦的去做這件事。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會信這個?
陳隊說完,是一臉的不屑。
“地裡活兒都忙不完, 二球才乾嘞!”其他人也笑著附和。
抽旱菸的老人搖搖頭,不再說話。
如果是今天之前,給韓露講這件事,她也會當作故事來聽,然後一笑了之。
可是今天見了廖愛國死而不腐的屍體,以及那些詭秘的照片後,韓露居然有些相信這個傳說了。
或者說不是相信這個傳說,而是相信這個傳說背後關於廖愛國的故事。
直覺告訴她,這裡麵肯定有某些關聯。
韓露想起了廖愛國的孫子廖天,這可能是最後一個突破口了。
當她向陳隊提出這個想法,陳隊一臉詫異,但還是帶她去了。
韓露臨走前偷偷問了旱菸老頭家的位置。
路上,陳隊簡單介紹了廖天的情況。
他的情況不是很好,醫生說病情越來越嚴重了。
陳警官曾經試著和他談過幾次,要麼滿嘴的怪力亂神之語,要麼就是科學怪論,得不到一點有用的資訊。
廖天所在的精神病院屬於平欒市第五人民醫院,又稱張莊精神病院,就在市郊,一處孤零零的大院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