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連綿,新雨過後,一片清新,讓人很難不心生歡喜。
雨水沁潤了綠樹翠竹,也沁潤了天源大陸的十萬大山。
深山藏虎豹,幽潭臥遊龍,高山起蒼鷹,黃土埋故人。
十萬大山裡麵有多少妖魔鬼怪,有多少神仙異事或者寶藏,誰也說不清,但它的危險性是誰也不可否認的。
即使是在十萬大山裡生活了十幾年的太白易也不敢說自己能全須全尾的進去,再好手好腳的走出來。
冇人敢說,冇人能說!
但是今天,十萬大山裡麵走出來了個好手好腳的年輕人。
雖然他衣衫襤褸,渾身上下看不到一塊好布。
雖然他精神萎靡,看上去下一刻就會倒地不起。
雖然他鮮血淋漓,清秀的臉龐上已經爪痕密佈,傷痕累累,雖然他左手無力的垂在腰間,似乎已經斷裂,右手上更是隻有半截斷劍……
蓬!
煙塵尚未被掀起,就被冷靜的青青雨水按在了地麵,死死的起不來,冇有一絲脾氣。
男子倒下了,靠在一棵不知道在這裡長了多少年的樹旁,昏死了過去,任由這場不知何時停歇的山雨拍打他的臉龐。
泥濘混合著地麵的雨水將他的臉龐變得更加臟亂模糊,已經絲毫看不出原本的風采。
對於盼望陽光明媚的農家人來說,這場山雨自然什麼好事,但對於剛剛劫掠了一隊商戶的黃石寨的山匪來說,這場雨可謂是幫了大忙。
收集好貨物、錢財還有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雜七雜八的東西,草草在山路邊挖坑將屍首埋了後,黃石寨的人便帶著貨物悠哉悠哉的返回山寨。
這山雨自然是幫了大忙!
因為不用專門再去處理血跡,也不用糾結這家來曆不明的商隊後麵站著的到底是北邊的離陽王朝還是西邊的鬼靈宗,又或者是南邊那已經快十年冇有什麼訊息的蒼梁國和鴛盜十國了。
這個世界,活著就已經很難了,誰還想去管那些事呢?
噠噠噠……
馬蹄聲輕輕踏在雨中的山路間,冇有硌腳的石子讓它兀的傾倒,也冇有哪個不開眼的土匪冒出來攔路打劫。
不然,太白易不介意讓他知道什麼叫業界翹楚的一流本事,啥叫裝逼不成反被草……莓味的拳頭糊臉。
不過,也不是很湊巧,剛剛在馬車裡看書看久了眼睛有些酸澀,掀開車簾探出頭想要來看看山景雨景的太白易,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躺在樹邊的人。
武功秘籍?哪有飛天遁地來的痛快!
太白易知道,這種事,寨子裡的人見多了,哪怕有人餓死凍死在他們眼前,他們也不會看一眼。
所以如果自己不開口的話,這個人與被他們不久前埋下去的那群人冇有人格分彆,無非是早一刻晚一刻的問題。
事實上,這樣的事太白易也見多了,不過,他還冇有麻木,他還做不到……
見死不救。
尤其是,那男子口鼻間撥出的白氣,在雨幕下雖然微弱,但明顯還有力度。
能活!
“狗哥,救人。”
瞬息之間,太白易已是下了決心,順便打了三份草稿,五份備案,十七種後續可能的推演。
“行!”
馬車前的馬伕頭也不回,也冇要車廂內的人進行具體指示,便已經領悟了開口之人的心思。
馬鞭猶自懸在半空,兩匹駿馬依舊拖著車廂向前走著。
隻是馬背馬伕位置上,已經冇有了人影。
呼——
雨中自然偶爾會有風聲,風雨相隨,本就是常見的景象,隻是這風不是對流風,也不是逆流風,而是人高速移動帶來的風。
“自己處理!”
蓬!
一聲輕響,一具尚有體溫但卻微微濕潤的軀體被扔了進來,狗子哥穩穩噹噹的坐在馬車的橫欄上,馬鞭輕巧剛好被他握住,尚未掉到地上。
“左邊箱子裡有鍋!”
看著眼前這個本來奄奄一息,然後又被狗子哥扔進來的路人,太白易一句馬買皮在喉嚨裡不斷翻湧。結果簾外又響起了狗子的聲音,似乎是在提醒太白易,不要指望他會搭把手。
“我真的是服了,你這樣把他丟進來,我還救個錘子啊!”
狠狠呼吸了幾下,還是實在忍不住,太白易小聲發著牢騷,聲音不大,但他確定狗子絕對聽得到。
“放心,這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我扔他是因為他是從山裡出來的,恐怕有瘴氣……”
狗子的話還冇說完,就聽得車廂裡響起了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山雨好像都被這動靜驚的猛的停住了。
仔細聽去,那動靜,好像……是……
一個成年人的身體被人左右摔打的聲音?
不不不!一定是錯覺,絕對是錯覺!
“呼——,呼——,狗哥,你踏馬的不早說!”
車廂內,一個少年額頭微微冒汗,叉腰向廂門外道。
“哈哈哈,你也冇問呐~”
太白易氣息和緩了一些,便手上附著一層罡氣,摸向了男人的手腕,隨後將他放到了車廂後麵的小床上。
此人身上那有些濕潤的衣服,早在狗子扔進來前就已經被烘乾了一遍。加上剛纔的一番動靜,不會再有水跡的出現。
而剛剛的那番激烈運動,無疑是讓他的身上變得更乾燥了幾分。
你問怎麼烘乾的?內力、罡氣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一雙手拉開隔箱,瓶瓶罐罐,鍋碗瓢盆,應有儘有……
“這個富商看樣子來頭不小啊……”
太白易發出一聲輕歎,隨後從四處找來幾份草藥,先是讓外麵用鍋接了小半盆雨水,洗淨草藥後,用小碗將草藥搗碎搗爛,隨後又將雨水灌了一些到小碗裡。
一團火焰狀的內力從他掌心湧出,小碗裡混著雨水和草藥的液體緩緩翻湧,咕嚕咕嚕的氣泡漸漸向上湧。
新接的一鍋雨水也冇有浪費,被他用金盆接著,先是給自己洗了把臉,接著把白布擰了擰,又打濕熱水擠出大部分水又保持濕潤的樣子,疊成方塊,放到了這傷患額頭。
“呼——,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太白易將草藥“煮”出來的湯藥放到一邊,先是找來一堆放在車廂某處專門用來取暖燒火的木材,塞入了小火爐裡,這才端著小碗一口一口的給傷患喂著。
“你小子,運氣是真的好。”一邊給人喂著藥,太白易一邊輕輕唸叨。
“這幾年我可冇救幾個人,你算是……第五?第八?反正應該也就是十個左右被我挽救性命的人了,唉。我可真是個大善人……”
“第十六個。”
簾外突然響起了一道略顯沙啞的嗓音,細聽之下能發現,那是避免雨水進到喉嚨的壓抑嗓音。
“狗哥,你說啥?”
太白易手上動作一頓,問道。
“這個人是你這三年救的第十六個路人,我提醒你一下,還有,前麵那十五個被你救活的不到六個,剩下的都是我們幫忙才活下來的。”
“狗哥,你啥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踏馬要是再不把斷魂草給人家那湯藥裡取出來,這傢夥估計還得老子出手!你個鱉孫!”
“焯!”
一頓手忙腳亂,車廂內安靜了下來。
駿馬上麵,戴著鬥笠蓑衣的清瘦男子微微抬頭,聲音幾不可聞……
“小易啊,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也不會照顧人,我們真的很難放心讓你一個人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