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昇陽 第4章

這裡看起來像是一個尋常人家的後院，院子裡冇有人，隻有一口水缸，晾曬了幾張草蓆，還有一些洗好的衣裳。元貞陽用儘全身的力氣，滾到其中一張草蓆上，將自己裹了起來，滾到陽光最烈的地方，希望能藉助陽光的溫暖壓製住體內的寒毒。

然後她屏住呼吸，聽著幾個人的腳步由遠及近。

“三王子，我看到他剛纔就是從這裡掉下來！”一個臉上有顆大痣的寇國人說道，他看了一圈周圍，最後指了指水缸說，“要是我，我就藏這缸裡。”

大痣寇抬起刀正要打破水缸，被阿倍金三郎喝止，嘴裡唸叨著“小郎君我來了”伸手向缸裡摸去。這身材和水缸站在一起，嗬，兩兄弟！

忽然阿倍金三郎大叫一聲，伸手出來，手上咬著一個大王八。幾個寇國人想笑又不敢笑，一個個憋成了紅臉大鯰魚。

此時，旁邊的草蓆裡散發著無邊的寒冷。

元貞陽處在一個滿是風雪的世界，暴烈的風裹挾著冰雹與雪，幾乎把她刮飛起來。天空一片白茫茫，腳下是即將被凍住的河。在河麵的下層，有一點點的水流在無力湧動。

她向遠處望去，在極北之地，有一個白色的旋渦如同一朵深邃的冰花，盛開在半空之上，緩慢的旋轉著。

元貞陽走在冰河之上，想去看看那朵漩渦裡麵有什麼。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感覺全身的血液逐漸在冷凍成冰，就連心臟的跳動也越來越慢。她還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往極北之地。

忽然一狂風飛來，把她往南吹。她小小的身軀飄起來，連同著一大塊一大塊的冰雪，狠狠的砸向地麵。

疼，骨頭縫裡都塞滿了冰碴子的疼。可是不甘心啊，一定要去極北之地看一看，寒毒的真相或許可以解開。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裳，艱難的往北爬行。

…………

大痣寇驚喜的叫起來：“三王子，找到了，那個小郎君在這裡！”

元貞陽在草蓆裡縮成一團，臉色白的像一張白紙，眉頭痛苦的皺著。

“小郎君，我找到你了！”阿倍金三郎嗬嗬笑著，一雙綠豆眼泛著猥瑣的光。

“看來小郎君這是病了，不過沒關係，本王最會治病了。”阿倍金三郎急不可耐的脫掉自己的上衣，向元貞陽撲過來。

…………

元貞陽躺在結成冰的河麵上，看著下麵的水流一點一點凍住，不再流動。風雪不再肆虐，周圍靜的像一個無聲的世界。

她累了，不想再走。反正哪裡都是徹骨的寒冷，不如就歇在這裡吧。

…………

在阿倍金三郎的手解開元貞陽衣帶的一瞬間，元貞陽被一副匹練捲了起來。

“誰！”阿倍金三郎想起，剛纔就是被這種白色的綢帶絆倒的，對方恐怕是來者不善。

然而等了一會兒，對方並冇有現身，反倒是等來了包抄而來的夏軍。看來城門口的戰鬥終究還是源源不斷的夏軍勝利了。

“三王子，吾皇有旨，爾等在城外駐紮，後日再為爾等辦接風宴。”禁軍統領吳錫說。

阿倍金三郎冷哼一聲：“彆忘了，你們還有三座城池，兩萬俘虜在我們手裡。”

終究還是在夏國，阿倍金三郎也冇有再說什麼，轉身走了。

…………

元守信一直在發呆，等回過神來，元貞陽已經不見了。他看到歐陽大劍往城門飛去，連忙尾隨其後。

相比激戰的雙方，歐陽大劍似乎更在意巨大籠車裡關著的東西，他一直看守者兩輛籠車，若有不長眼的過來，就一個重劍掄飛。

元守信悄悄摸上去，期期艾艾說道：“歐陽大俠，那個，我想談談關於公主的事……”

…………

元貞陽在寂靜的冰封河道上躺了許久，忽然毛孔上感到有一陣風吹過。從南麵來的風，也是刺骨的寒冷。

這一陣風就像是一個信號，再次喚醒了肆虐的暴風雪，甚至比起以往更加急促瘋狂。

南風也不甘示弱，兩股風暴在這一片雪原上對抗起來。一會兒南風壓倒了北風，一會兒北風壓倒了南風。元貞陽在中間被撕扯著，爭奪著，像個已經冇有生命的破布娃娃。

兩股風暴打著打著，忽然凝成了一股裹挾著冰霜的龍捲風，在縱橫交錯的河道上遊走不停。河道的冰塊被捲上天空，又反覆的落下。

不知道摔打了多久，四通八達的河道的冰全都被裹挾走了，有一些活水又汩汩冒了出來。

元貞陽隻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疼的散架了，經脈卻又開始流動。她嘗試著運起內功，一圈又一圈，直到整個身體都活泛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了眼睛。一個頭髮花白的灰衣尼姑正慈愛的看著她。她心裡知道，定是這位尼姑救了她。

尼姑看她醒了，端了一碗溫水喂她喝下。

“施主莫怕，此處是方纔酒樓的客房。方纔施主仗義出手救那賣瓜母子，老朽都看在眼裡。”

灰衣尼姑一開口，聲音似年輕女子，聽著有一些熟悉。莫非……

元貞陽清清嗓子，急忙問道：“莫非大師是剛纔那唱曲兒的？”

灰衣尼姑點頭應下，說道：“施主身中奇寒之毒，可知來自哪裡？”

元貞陽搖頭。

“方纔老朽從那寇國賊人手裡救下你，看你昏迷不醒已然無生兆。最穩妥的方法應該是馬上尋一名溫性內功的武林高手為你渡功祛寒毒。但老朽怕你等不及。因此死馬當活馬醫，輸了點內力給你，冇想到竟真的有用。”

灰衣尼寥寥幾句話，道出了無儘的驚險。

想起夢境之地那憑空而來的南風，元貞陽不可置信的問道：“前輩的內功該不會是……”

灰衣尼點點頭：“冇錯，老朽的內功正是有天下至陰功之稱的寒冰心法。”

元貞陽回想著夢境之地的場景。原本自己經脈皆成冰，寒冰心法進入以後，竟能和寒毒抗衡。以毒攻毒，以寒製寒，或許真的可行。

想到這裡，元貞陽鄭重行禮：“多謝前輩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