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命之外 第8章

第七峰殿外，被瀾滄道人一腳踢來的大師兄首當其衝，重重的落在殿前的石板上，殿外的青石都在微微顫抖，更是掀起一股塵浪向四周擴散

“師尊好腳力，這一腳讓弟子深感……”

大師兄話還冇說完，肖和便緊隨而來砸在了他的背部。

一聲慘叫在第七峰殿外迴盪，不過發出慘叫的並非是大師兄，而是麵部正砸大師兄脊柱的肖和。

抬起頭來的肖和，一股鼻血順勢淌在了大師兄的青袍上。

“師尊好手法，知曉弟子近來呼吸不暢……”

大師兄把手伸到身後，將肖和又按到自己的背上趴著，位置剛剛好，淌在背部的鼻血正好又補回了肖和的口中。

大師兄並未理會肖和的嗚嗚聲，麵朝石板，甕聲甕氣道

“師尊的好，心裡知道就好，此後你我師兄弟定要刻苦修行。”

……

明昕四二七三年，十二月中旬

晴朗之下，大雪飛揚，萬裡山河如玉。

連綿四月，大地的痕跡已經在雪中找尋不到，整個世界白雪皚皚，無一異色。

在新道宗之外數百裡，一片飛舟在天空中疾馳，飛舟通體銀色形如柳葉，兩側更有一對半透明的翅膀，好似蟬翼一般，輕輕揮動時，在船尾處還有一道道流光四散，在飛舟所過之處如淌月華。

大雪之中飛舟所過之處風雪倒卷，隨舟而行，直奔天地交界之處的新道宗。

飛舟上的兩人並肩而立，這兩人正是之前肖和留下封印紅塚與善後的吳昊和陳陽。

“呼，終於快到宗門了，此行一月有餘，時間真是都花在趕路上了，若不是這玄月柳翼舟，恐怕宗門收徒之日你我二人都會錯過。”

吳昊操控著飛舟慢慢減速，此刻新道宗已經近在眼前。

“確實如此，不過好在此番任務給予功勳頗為豐厚，足夠你我二人三年不用再出任務了。此番若不是肖師兄同行，隻怕不會如此簡單。”

談及肖和時，二人不禁神往，至今回憶起那驚天兩劍，璀璨的劍光之下，第一劍斬開千丈風雪，第二劍劃出萬丈星空，兩劍之勢，似可碾壓一切！

“肖師兄可是我宗當代天驕之一，身為瀾滄大長老的二弟子，更是被第九山主所看重，想來要不了多久不論是其修為還是身份都不是我等可觸及得到的。”

“話雖如此，但此番一同外出執行任務，也算與肖師兄有所結識，將來也未必不可更進一步。”

二人談話間已臨近了新道宗下的巨城。

吳昊操控著飛舟在地麵半丈之上停穩，二人躍下飛舟後，一個木盒出現在吳昊手中。木盒不過巴掌大，棱角分明，通體黑色並未有什麼出奇之處。

隻見吳昊打開小木盒單手結印，飛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不過三個呼吸便落入到了小木盒中。

收走飛舟後二人結伴向城門走去。

臨近城牆千丈時，宗門大陣一如既往對二人展開探查。

“新道宗第九山第六峰，內門弟子陳陽，吳昊，身份已驗證。”

宗門大陣的聲音剛剛消散，一枚藍色玉簡便帶著殘影從第九山內激射而出，瞬息間停留在了兩人麵前。

陳陽與吳昊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目中的驚疑。

在新道宗內以玉簡傳令，而傳令的玉簡又分五彩，執事為青色，長老為黃色，大長老身為一峰之主為藍色，各山山主為紫色，而宗主為赤色。但新道宗宗主之位並非一人長久，而是九位山主輪流兼任甲子，所以其實平日中幾乎不曾出現赤簡傳令。

而眼前停留在二人眼前的傳令玉簡，正是來自某位大長老的傳令黃簡。

“近期你我二人都未在宗門，怎會有大長老去傳令而至？”

二人雖然疑惑但不敢怠慢。

伸手分彆觸摸在玉簡的上下兩端後，一道溫和的聲音在二人心神中響起。

“本座乃第九山第三峰，虛燁大長老。”

“你二人星夜趕回宗門，疲憊加身，實屬不易。但因你二人近期所執行任務特殊，而肖和又並未完整參與，諸多細節之處尚未明朗，還需你二人前來詳談輔證。”

“本座在第九山第三峰翠幽閣待你二人前來。”

與此同時肖和也同樣接到了這枚藍色玉簡，不過話語略有不同。

肖和此時正斜躺在第七峰殿外的台階上，瀾滄道人自那晚將他和大師兄扔回後便一直冇有迴歸，這可謂是一反常態，但聯絡到第九山主曾找過瀾滄道人，不難猜測此時師尊早已外出宗門。

所以這些天來肖和可謂是過的極為自由瀟灑，至於大師兄，早在十天前便偷偷離宗而去，美其名曰師尊既然外出，那他這個大弟子自然也要入世修行。

可若不是為了等虛燁道人這道傳令黃簡，肖和也早已“入世修行”。

站起身後，肖和舒展了一番筋骨，將青袍上的灰塵也振散開來，悠閒的向第三峰走去。

……

虛燁道人的閣樓之內，陳陽與吳昊二人正襟危坐，心中有些忐忑。

虛燁道人抿了一口茶，將茶盞輕放在玉幾之上，隨即微笑起來使自己看起來更加平易近人。

“你們不必緊張，今日找你二人前來，主要便是瞭解自肖和走後發生之事與善後的問題。”

肖和自然不緊張，坐在虛燁道人身側。看到陳陽與吳昊二人，鬢角處隱隱有汗水閃耀，兩人的怦怦的心跳聲更是清晰傳入肖和耳中。

陳陽與吳昊相視一眼，卻都並未開口，顯然都怕說錯話。

虛燁道人眉頭微皺，再次端起茶杯卻並未飲茶，而是輕輕吹散杯口冒出的熱氣。

一吹之下，茶香之氣四溢，卻繞過了肖和所坐之處。

緊張的二人竟立刻放鬆下來，不過目光中卻流露出茫然之意

“自肖師兄走後，我二人便開始了對紅塚的封印，因禁製都是宗門給予，佈置起來並不複雜。數個時辰我們便完成了任務。”

“於是我們二人開始抹除附近肖師兄與紅女所影響到的所有痕跡。”

“不過，因為肖師兄鎮壓紅女時波及的範圍極大。已經引起了紫青城修士的注意，他們在不久後便趕來。”

“瞭解到事情經過後，紫青城修士便幫助我們開始處理剩下的屍體，而他們則在其中一具屍體上發現了一封來自紫青城的官信。”

“檢視信中的內容得知，被肖師兄救下帶回的少年叫青沐，是紫青城此次的官廷指派弟子之一。紫青城修士也以此信也分析出眾多凡俗死亡的原因。”

“因為受到官廷指派的弟子需舉家遷至當地城府，青沐一家收錄官信後便雇傭護衛車隊向紫青城出發，但不知為何原因車隊選擇經過塚原，而在路經塚原時遭遇詭異，最終導致整個車隊除青沐外全部死亡，其父母也身在其中。”

“但因青沐的指派宗門正是我宗，紫青城修士便將此事告知我二人，且將官信交予我們帶回並轉交給這名叫青沐的孩子。”

“收拾完殘局後，我們便與紫青城修士前往……”

虛燁道人聽到此處便將二人的話語打斷

“好了，我已知曉，你二人奔波已久，回去休息吧。”

隨即一揮手便將陳陽與吳昊送至閣樓外。

虛燁道人看向肖和

“肖和，你覺得呢？”

在之前的搜魂中，虛燁道人對於青沐的一切早已瞭然。但搜魂為修道之人大忌，絕對不可在宗內明目張膽的暴露。

想要一切順理成章，還需要陳陽與吳昊來完善青沐的身世與來曆。

“可憐之人，尚且不過十幾歲父母便淒慘而死。青沐既為官廷指派弟子，又頗具天資，那麼我等更應該出手相助，不過甲子之後的生死如何，就看他的造化了。”

虛燁道人聞言停下手中轉動的茶盞

“本座也是這般認為，既如此我便出手，鎮壓命魂詛咒，使其沉睡甲子，此後，全憑他造化！”

“不過，也正如你剛纔所說，青沐年紀不過十幾歲，醒來後若是得知父母皆慘死在紅女手中，恐怕心神受損，難以安心修行，就算青沐能走出其中陰影，恐怕也會耗費太長的時間，這對他餘後修行會有極大的影響。”

虛燁道人麵露難色，他不允許自己的投資因一點點的風險而破產，先前的陳陽與吳昊，在被自己送出閣樓的那一刻，有關青沐父母的記憶便被遮掩隱藏。

但肖和不能用同樣的方法遮掩其記憶。青沐與肖和同行歸來的記錄，早已在宗門大陣中保留，況且作為瀾滄道人的徒弟，也是第九山主最看重的幾名弟子之一，自己任何用在肖和身上的手段，都會使自己受到極大的影響。

所以他要肖和自願對青沐隱瞞其關於父母之事。

聞言後的肖和陷入沉思。

虛燁道人注視著肖和，輕聲傳出話語。

“青沐其父母本就是一介凡人，山上的修道歲月時光如梭。倒不如本座對他的記憶略做修改，使其認為父母尚在，安心修行，待時機成熟，不過十幾二十年，自然可讓青沐認為，他父母已在歲月中安然離世。”

“這樣不僅對青沐的修行有幫助，也好讓其忘記那段痛苦的時間。想來就算日後青沐恢複正確的記憶，也會理解我二人的良苦用心。”

肖和輕歎一聲，心中有些不忍，父母慘死而不自知，活在虛假中修道是何等的諷刺。不過也確實隻有如此才能讓青沐甲子內心無旁騖，安心修行。

“如此也好，那便聽大長老的，弟子自當配合。”

虛燁道人滿意的點點頭

“那你便先回吧，待青沐醒來之後入宗等瑣事本座自會處理。”

告辭虛燁道人之後，肖和走出翠幽閣心中略有惆悵，搖了搖頭將思緒壓下，隨即便禦空而去，直奔宗外。

……

翠幽閣二層上，青沐此刻已經不再平躺，而是盤膝坐在蒲團之上。

青沐身上所穿的厚棉襖，也不知在何時被換成了一襲素白道袍。道袍雖然寬大，但其身軀的瘦弱依舊可以看出。

在青沐的天靈以及兩肩之上，三盞青銅古燈靜靜漂浮散出幽綠之芒，映在四周略顯陰森，青沐的臉也在其光芒下透露著一股妖異之感。

虛燁道人拾階而上，隨著走入陣法陣陣漣漪在其身後掀起。

陣法內的虛燁道人，目光落在青沐身上，毫不掩飾其中的貪婪與興奮。

奪道造化！煉神第二境的契機所在！

虛燁道人平複內心的洶湧激動，站到了青沐身後。

為防止意外，此番謀劃必須萬全纔可。虛燁道人臉上再次露出笑容。

掌握其身死，可謂為萬全。

虛燁道人伸手落在了青沐的天靈之上，神念瞬間湧入。

青沐的命魂，此刻已不再漆黑，而是呈現出幽綠之色。似乎是懸於體外的三盞青銅古燈也將光芒映在了青沐的神魂之中。

在青銅古燈的映照下，無數的黑色絲線依舊在不停的穿透，編織著青沐的命魂，但速度卻變的極為緩慢。

虛燁道人看向青沐的命魂之麵，此刻命魂的麵孔一半是青沐，一半是紅女，中間無數的黑色絲線將兩張不同的麵孔緊緊縫合。命魂的互相變化也在青銅古燈的照耀下停止。

虛燁道人張開手掌，一團幽綠之火隨即在其手心燃燒起來。與在外懸浮的青銅古燈之火如出一轍。虛燁道人觀察片刻，便將手心緩緩伸向屬於紅女的那一半麵孔。

隨著幽綠之火的靠近，紅女的麵孔忽然開始劇烈的掙紮起來，牽動著另一邊青沐的麵孔也在痛苦扭曲。

虛燁道人並冇有理會兩張麵孔的變化。直接將手中的幽綠之火生生融入到了紅女的那一半麵孔之中。幽綠之火的融入，使得紅女麵孔掙紮的更為劇烈，甚至痛苦的哀嚎聲也在青沐整個神魂之中迴盪。

直到三個時辰之後，哀嚎聲漸漸平息，最後消失不見。虛燁道人又觀察了片刻，此時青沐的命魂已經安靜下來，紅女的麵孔則徹底沉寂。

但並未結束，虛燁道人又取出了一個小瓶子，將其打開之後，陣陣香膩清甜的氣味從中散出，即使是青沐神魂中的虛燁道人都能聞到，略微失神後，虛燁道人恢複到麵無表情

“業獄幽火再加上濕羅伽神血，可莫要讓我失望啊，青沐……”

虛燁道人從瓶中倒出一滴金色的液體，讓其滴落在青沐的命魂之上。

接觸到青沐命魂的刹那，濕羅伽神血便直接融入到了其中。因神血的融入，金色的光暈從命魂中由內而外的散出，再加上業獄幽火的照耀，此刻青沐的命魂呈現出青金之色。

紅女麵孔的沉寂，身體中的黑色絲線在神血融入後便徹底停滯，如同凝固在青沐命魂之中，在業獄幽火與濕羅伽神血的加持下，青沐的神魂之堅已經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地步。

對於目前青沐神魂的狀態，虛燁道人並無意外，青沐的命魂雖然已經無法在其中留下手段，但掌控其生死依舊不難。

虛燁道人的神念遊移來到青沐的丹田之中，悄然留下一絲真元與神念。隨後在青沐的記憶中開始不斷的翻閱，其在離開垂鈴鎮後的記憶，更是被大量刪除與修改。

……

翠幽閣二樓內，虛燁道人睜開雙眼，揮手間三盞青銅古燈消失不見，陣法也隨之關閉。

稍適整理衣衫放鬆神態後，食指輕點青沐的眉心。

“唔，爹……娘……”

青沐睜開雙眼，迷茫中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已經過去了很就很久。

“好大的雪，我……”

青沐茫然。隻見此刻身在一個室內之中，四周的牆壁不知材質，白如雪砌，似玉堆成。牆壁上幾扇窗戶緊閉，看不到外麵的場景……

“你醒了……”

青沐循聲回頭看去，隻見一個老人站在身後，他身穿紫袍其上繡有一鼎，陣陣神暈流轉身外。目中似蘊有萬千星辰，熠熠生輝。其看向自己的目光溫和慈祥。

青沐從未見過這般之人，愣在原地。

虛燁道人含笑用手輕輕在青沐眼前晃了晃。

“孩子？”

“您……您就是仙人嗎？”

青沐回過神，連忙拜倒在地上

仙人嗎？虛燁道人心中有所起伏，神色卻依舊含笑。伸手虛抬，青沐在震驚中發現自己好似被一個看不見的人扶起。

“仙人？我不是仙人，這裡也冇有仙人。我隻是一個修士。一個為修長生，為修大道，為修真我的修士，我們這裡的人，都是修士。”

“修士？修長生？修大道？修真我？”

“冇錯，修士，從今以後你也是一個修士。”

青沐雙目睜大

“我也會是一個修士？那我成為修士之後是不是可以像您一樣？”

“你，會是一個修士，但並不是所有修士都能如我一般。”

虛燁道人笑了笑

“修士，自踏上修行道路後，便一直逆天而行，爭天地機緣，奪眾生造化。這其中，有些人爭的多了，便有人搶的少。”

“我輩修士，修的也是一個爭字！而我，則是擅爭之人。”

青沐似懂非懂，虛燁道人所說他自小從未聽過。雖然不知其中意思，但還是牢記在心。

“你可知我為何將這些說與你聽？”

“我……不知”

“現在好好想一想，你是因何原因來到此處？”

青沐皺著眉頭，目中出現茫然

“那天，我與父親，母親，還有喬三和他的護衛們，我們一起出發去紫青城……出發的那天雪很大……”

“在第三天雪下的更大了……然後我們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在那裡我看到有五座高大的無名塚。還有一個小女孩出現在我腦海中……”

“她一直在我耳邊說話，說了什麼……我記不清了……好像是……詛咒？”

“對，就是詛咒，那個在我耳邊說話的小女孩對我種下了詛咒！”

“父母也發現了我的不對勁……但都冇有一點辦法……”

“不過好在後來，有一個人發現了小女孩對我種下的詛咒，他說他是新道宗的弟子……叫做……叫做肖和！”

“在知道我剛好也是紫青城要向新道宗派遣修行的人之一後，他便出手相助，說帶我回宗門尋求救治……”

“所以，這裡是……新道宗？”

虛燁道人對青沐的回答十分滿意，神色依舊溫和的答道

“對，這裡是新道宗，不過，你的詛咒我並冇能幫你解除。”

青沐揚起頭來，目中的靈光黯淡了幾分。

“那我是要死了嗎？”

“不會的，孩子，你的詛咒雖冇有解除，但我已經幫你拖延了甲子，不過甲子之後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甲子？六十年……六十年，那我該怎麼做纔不會死去？”

“修行，修煉到元嬰境界。”

“元嬰境界，那是什麼？”

虛燁道人取出一枚玉簡，將其交到青沐手中

“你想知道的，我能告訴你的，都在這枚玉簡中了，不過你現在還看不到裡麵的內容。”

“等你能夠牽引出第一縷靈氣時，就能看到其中內容了。”

“來，現在我教你……修行，很快，你便是一個修士了……”

青沐接過玉簡，滿心期待與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