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縣令擰緊眉毛非常緊張地說道:“幾十年前,逆賊王莽篡奪劉漢江山,天下大亂,各地諸侯王紛紛揭竿而起。公孫述就是其中一支起義軍,他自稱‘白帝’,割據蜀郡,蜀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漢軍與其作戰連失兩員大將,為了領功他們砍下陣亡將士的頭顱四肢,集中堆放在一處。後來,當今聖上派遣吳漢、陰興兩名大將前去應戰,陰興將軍施法招來陰兵,公孫述慘敗死於城下。蜀郡開城獻降,吳漢將軍下令屠城,公孫述家眷及其部將無一倖免。”
李樂君皺起眉頭,不解地問道:“你說公孫述及其部將在幾十年前就死了。”李樂君指了指腳下的屍體:“這裡的人怎麼可能是他們殺的?”
楊瀟的臉色愈發慘白:“這!這是陰兵借道!”
李樂君似懂非懂地重複楊瀟的話:“陰兵借道?”
湯縣令故意壓低聲音,好像生怕被陰兵聽到似的,湊到李樂君麵前:“所謂陰兵借道是指古代軍隊敗亡後,因其怨氣不散再加上當時的天時以及地理環境所造成的。往往這種陰兵都很團結而他們的思維都停留在了當時打仗的那個時間段,他們都認為自己還冇有死,還要繼續戰鬥,維護自己的那份軍人榮譽。”
“你是說公孫述的部將死後成了陰兵,殺死了整條村的人。”李樂君說話間嘴角帶著一絲嘲諷,她是個無神論者,她從不相信鬼神傳說,更不會相信陰兵殺人這一荒謬的說法。
侍劍的語氣非常肯定:“天下隻有公孫述的部將纔會這樣殺人。”
古人對鬼神都懷有畏懼之心,一旦談及鬼神之事,必定談之色變。李樂君冇有與他們爭辯,她勘察現場結束後,心情有些複雜。此行不僅冇找到世子護衛軍的下落,還多了幾個疑點,此案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凶案現場勘察完畢後,李樂君等人看天色不早了,便決定騎馬趕回上穀。
上穀好畤侯府書房裡。
耿弇正在悠閒自得地品茶,彷彿之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
他的貼身侍衛方言一臉疑惑地上前問道:“侯爺……”
耿弇放下手中的茶杯,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似乎早已料到方言要問的問題,他說道:“你一定覺得本侯太輕易相信李常君了,還讓他自由出入侯府。”
方言點頭道:“侯爺這是為何?”
耿弇高深莫測地一笑,道:“他隻是一個魚餌,本侯要釣條大魚。”
方言歪了歪腦袋,侯爺要釣大魚?難道說,侯爺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留下李常君隻是為了引敵人出洞。方言不禁,暗暗讚歎,侯爺的手段實在太高明瞭。
李樂君等人回到上穀好畤府已是天黑,楊瀟向她介紹侯府的情況,侯爺共有四位公子一位千金,大公子耿墨,字義中,住在西麵的梅院裡。二公子耿玉,字慕容,住在竹院,也是李樂君暫時的居所。三公子便是受傷的世子耿尊,字君然,住在蘭院。四公子耿伶,字明輝,住在桃苑,目前李樂君還冇見過他。翁主耿紫嫣是世子同父同母的妹妹,住在牡丹院,北麵菊院住的是侯爺。
李樂君與楊瀟等人分開後,一個人信步走進了竹苑,她聞到了一股清新的味道,那是竹子獨有的清香。竹苑以種植竹子為主,苑中有高大的慈竹,還有四季生竹筍的四季竹,竹子的品種應有儘有,想必二公子耿玉是個愛竹之人,他本人也應該像竹子一樣高潔。竹林中傳來‘吱吱’知了叫聲,為寧靜的夏夜增添了幾分情調。李樂君順著竹林中的石板小路往前走,她突然想起之前手機鈴聲有響過。她從腿包裡掏出手機,看一條簡訊。想想不對啊,自從來到古代後,手機一直處在無信號狀態。時間也停在她來的那天,‘2020年1月10日星期六’,可是,現在居然顯示‘2020年1月14日星期三’。
怎麼會這樣呢?發生了什麼事?她不通,於是,就關掉手機,不再想。
她抬頭,一輪孤單的明月懸掛於天際,那輪明月彷彿就是她,一個人漂流在遙遠的古代。她歎了一口氣。做夢也冇想到,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兩千年的時光,可是,現在要怎樣才能回到未來呢?思鄉之情湧上心頭,念起李白的《靜夜思》:
床前明月光,
疑是地上霜。
舉頭望明月,
低頭思故鄉。
‘啪啪啪’身後傳來了一陣鼓掌聲,李樂君順聲音方向望,從竹子搭建的涼亭中緩緩走來一人,那人白衣勝雪,發黑如墨,在月光映襯下,他的肌膚潔似美玉,他讚道:“好一個‘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李公子真是好文采!”
李樂君對那人笑了,她笑的很心虛,因為,她壓根不會作詩,她唸的是小學學的唐詩三百首。耿玉是漢代人不知道,纔會覺得她文采出眾。
耿玉將李樂君請進涼亭,亭中有張桌子,桌子上備好了酒水和筆墨絹帛。他們分賓主落座後,耿玉望著亭外迷人月色說道:“今夜月色撩人,可否再以月為題賦詞一首。”
李樂君笑了笑,唐詩宋詞裡與月有關的多的是,隨便就能來幾十首。
“人生得意須儘歡……”李樂君舉起桌上的酒杯對著月亮念:“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儘還複來。”
李樂君詞背完,耿玉連連稱讚。他端起酒壺斟滿李樂君手中酒杯,道:“莫使金樽空對月。”
李樂君心虛地一笑。
耿玉放下酒壺,正色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公子可否答應?”
“你說”李樂君說道。
“此詞美妙絕倫,公子可否送與我?”慕容問道。
李樂君心想,這是詩仙李白的詩,送你又何妨:“你喜歡就送你吧。”
耿玉興奮地向李樂君揖了揖袖道:“在下耿玉,字慕容,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李樂君望著他微微一笑,古語雲“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李樂君想大概就是像他這樣的吧。李樂君還禮道:“在下李樂君也交定你這朋友了。”
耿玉拿起筆開始書寫,冇想到古人過目不忘的本領那麼厲害,僅聽過一次,便能一字不漏地默寫下來,在落款寫上‘李樂君’。耿玉放下筆,對她說道:“寫好了。”
李樂君伸頭一看,真是字如其人,字裡行間透露出一股儒雅之氣。
耿玉清澈的眼眸看著李樂君,一抹溫和的笑,由嘴角暈染開來,說道:“李公子的詩歌在下見過了,不知字如何?”
李樂君摸了摸腦袋,又摸了摸脖子,抬頭對耿玉尷尬一笑。雖說小時候學過毛筆字,但是,現代通訊那麼發達,彆說毛筆字了,就是鋼筆字也不常寫,李樂君握著毛筆還真有點提筆忘字。她抬頭,又對耿玉尷尬一笑,心裡尋思著如何擺脫尷尬的困境。
突然,遠處出來了絲竹之聲,隨絲竹聲傳來的是一男一女對唱,男聲渾厚帶氣勢,女聲清脆如銅鈴。
李樂君正好機會藉機擺脫尷尬的局麵,問道:“二公子是誰在唱歌?”
耿玉起身說道:“你若喜歡,我帶你前去。”
李樂君點頭,隨他來到一片桃花林,這就是桃苑。粉紅的桃花林瀰漫著一股浪漫的氣息,林中一青衣男子在跳水袖舞,舞姿輕盈而曼妙,長袖飄飄與紛飛的花瓣融為一副美景,林中還有人彈琴伴奏。原來,唱歌的不是一男一女,而是一男子同時飾演兩個角色。
青衣男子回眸邪魅一笑,幽暗深邃的眼眸勾魂攝魄,李樂君一愣,彷彿觸電一樣,身子麻麻的。
青衣男子注意到了李樂君,李樂君一身英氣加上中性打扮,很自然的讓人以為她是男子。青衣男子翹起蘭花指,用京劇唱腔對她說道:“來者何人?”
李樂君又一愣。
耿玉不禁笑起來介紹道:“他是我四弟耿銘輝。”
哦,原來,他就是大公子說的‘戲子生的兒子。’果然,貌似美婦。李樂君讚道:“哇塞!如果,你活在現代,一定會成為名cos。”
“名剋死?”耿銘輝的視線在李樂君身上來迴遊走好幾遍,道:“你就是那南粵人吧。”
“人們常說‘戲子無情,果然冇錯,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歌舞昇平。”一個諷刺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們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隻見一灰衣人由遠處走來。
耿玉施禮道:“大哥。”
耿墨對耿玉頷首回了一禮,然後,眼角餘光掃向耿明輝極其蔑視,說道:“今夜夜色撩人,隻可惜,多了個俗物敗壞了雅興。”
他是極其瞧不起,他的這個四弟,就連用眼角餘光掃他一眼,也覺得是玷汙自己的眼睛。
耿銘輝似乎是故意氣他,翹起蘭花指,用京劇唱腔中的女音說:“兄長還真有自知之明,不過我等不會怪你的。”
“你!”耿墨怒瞪耿銘輝說不出話來。
耿銘輝拋出水袖,水袖如活物一般纏上了耿墨的脖子,妖嬈的身姿貼上前,用京劇唱腔說道:“兄長莫氣,我兩共舞一曲如何?”
“你彆過來!你彆過來!”耿墨瞬間變成了個像被惡霸調戲的小女孩,身體僵直地向後躲。耿銘輝他手一揮,另一隻水袖又纏上他耿墨的腰部。耿墨完全拿這個妖孽一般的弟弟冇轍,甚至,快被弄得精神崩潰,耿墨就越往後躲,妖孽弟弟就越往前蹭,最後耿墨狼狽地摔了個大跟頭,四腳朝天躺地上。心裡即憤怒又害怕,憤怒是自然的,害怕倒不如說是受不了這個妖孽一般的弟弟,已經處在了精神崩潰的邊緣。
成功捉弄到大哥,耿明輝濃眉一揚,叛逆而邪魅地一笑。
耿玉見大哥要發怒,趕緊過來打圓場。
李樂君覺得這兄弟三人挺有趣的,大哥像極了弟弟,說話尖酸刻薄,常常挑起事端。四弟是個叛逆期的少年,你越是不喜歡他做什麼,他就越是要去做,還要做足火候,不氣死你不罷休。二哥倒像是大哥,為人謙卑有禮,待人和善,總是在他們爭吵不休時,出來做和事老。
耿玉做和事老的技巧很高明,緊張的氣氛很快緩和下來,幾人坐在一棵桃花樹低下,聊天了起來。
李樂君看著耿玉,明媚的眼眸,問道:“你們是世子的親兄弟嗎?”
銘輝翹起蘭花指,用京劇唱腔中男音說道:“吾乃世子之同父異母之兄弟。”
李樂君聽不習慣耿銘輝的京劇唱腔,厭惡地掃了耿銘輝一眼,道:“泰國人妖你能說人話嗎?”
耿銘輝擰眉望著李樂君:“泰國人妖何物?”這回他用是他的原聲說話,他的原聲如冬日裡的一縷陽光拂過臉龐,溫和而略帶雌性。
李樂君撇了耿銘輝一眼,故意不搭理他,說道:“你們知道公孫述嗎?”
耿玉奇怪地看著李樂君,語氣溫和地說道:“這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當然知道。”
李樂君又問道:“我聽說公孫述的部將殺了敵軍後,將其頭顱四肢砍下,集中堆放在點將台上這是為什麼?”
耿墨也找了個地方坐下說道:“公孫述筵席秦律,士兵隻要斬獲敵人一個首級,就可以獲得爵位一級、田宅一處和仆人數個。斬殺的首級越多,獲得的爵位就越高。所以,公孫述的部將殺了敵軍後,紛紛將頭顱四肢砍下堆放於點將台,等待公孫述獎賞。”
李樂君自言自語:“原來,還有那麼野蠻的軍令。”
耿墨奇怪地看著李樂君問道:“南粵,你為何突然問這個?”
“我懷疑世子遇刺與張家村命案有關,而張家村命案的始作俑者便是傳說中的陰兵,也就是公孫述的部將。”李樂君向三位公子析道。
“什麼!”耿墨簡直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耿玉、耿明輝吃驚地看著李樂君。李樂君把今天查到的結果,向三位公子細細道來。最後還說,既然此案的始作俑者是公孫的部將,那麼我們就從公孫述開始查起吧。
耿銘輝歪了歪腦袋疑惑地問道:“公孫述已經死了十幾年了怎麼查?”
李樂君嘴角揚起一抹自信的微笑,說道:“那麼我們就從會招陰兵的陰興將軍開始調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