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浩劫 第10章

一根巨大的古老杉樹直衝雲霄，在捲雲之下，龐大而茂密的樹冠裡麵有許多生物棲息。它們分彆是在清理羽毛、色彩豐富的始祖鳥群，以及一些蟬和蜻蜓的原始祖先，它們個體龐大，這是在氧氣過度富足的情況下演變而成的軀殼。

古地球上3億年前石炭紀的時候，曾經就有古代巨型昆蟲的存在。它們在阿圭羅的重塑環境下蓬勃生長，它們分彆是巨脈蜻蜓以及遠古蜈蚣蟲。巨脈蜻蜓的翼展接近2英尺半，合0.75米左右，這種複眼華麗、體態粗野的巨型昆蟲甚至可以和其他翼手龍以及始祖鳥較量，它們飛行的時候，翅膀振動的聲音形似渦輪發動機啟動時發出的刺耳噪聲。

若是在魁曜傾覆之前，丁凱遇見了這些體型龐大的超古代生物，怕是會嚇得腳軟，遁地而逃。可是現在，丁凱正在攀爬這一棵八人才能合抱的巨杉，其上精鋼似的樹木外皮粗糙而厚重。利用一雙防護手套，丁凱纔不至於被樹皮溝壑當中的鋒利處割傷。

他身上穿了一件從彆墅當中取出的棉質單衣，外罩一件黑色羽絨夾克，下身穿著一件工裝褲，腰間彆著一款輕巧的單肩挎包，裡麵裝載了一些提神飲料、鉤爪、無線電對話機、繃帶、止痛藥、釘子、鎬頭還有繩索。

丁凱是個業餘選手，他將攀爬可能用到的工具一併帶上了。無線電對話機可以讓他和地麵的其他兩人進行即時溝通，如有必要的話，彆墅裡的電子管家伊麗莎白也能夠提供援助。在經過兩個小時的攀爬之後，丁凱逐漸感到肌肉痠痛，並且高空當中的寒風也讓他麵頰的皮膚乾燥而刺疼，他感到身體的溫度正在逐步下降。

幸好半小時前，他在前麵的一根粗壯的樹枝上麵休息了一會，並且給腋下兩側敷上了保溫貼。這使得他短時間內不至於因為體溫下降而注意力渙散、動作遲緩。

尤其是修煉了玄體的緣故，他的身體已經結實到可以對抗這種高空所帶來的氣溫變化。丁凱看向就在不遠處的樹梢上停留的那群始祖鳥，它們正使用帶著利齒的鳥喙啄食巨杉上的樹葉。

棘手之處在於，丁凱不想和這群惡鳥碰麵。他撥出一口白氣，然後將鎬頭打進巨杉的樹皮中，繼續向上攀爬，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生長在巨杉之上的究極果實。

這棵巨杉在眾多樹木中尤其獨特，因為生長在天璣玉礦物群的附近，所以它也吸收了天璣玉之中的礦物質，而在天璣玉當中，就蘊藏有能夠涵養玄體的有機能量——靈氣。通過吸收天璣玉之中的靈氣，丁凱作為煉氣士，就可以讓靈氣轉換為脈輪當中的真氣。等到真氣充盈脈絡，並且能夠正常進行運轉之後，玄體的修煉纔算是初步入門。

而究極果實，就是巨杉吸收大量天璣玉當中的靈氣所誕生的。一般來說，巨杉上麵隻會長出普通的杉果，杉果呈現鐮狀，品質堅硬，顏色呈黃褐色，並無不妥。

可是究極果實，則是呈現球狀，在一片針形的巨杉樹葉當中，究極果實亮綠色的色彩尤其突出，因為長期吸納靈氣的緣故，究極果實就像一個膨脹開來的氣球。

丁凱已經見到這棵巨杉之上的究極果實了，它就生長在東南麵一根樹枝上麵，倒吊在一片樹葉之間。丁凱心跳噗噗跳動，珍寶就近在咫尺。

麻煩的是，一隻巨脈蜻蜓竟然飛臨了枝頭，它就安然杵在樹梢處，那雙幽綠的複眼閃爍著詭異的光。

丁凱沿著裂開的樹皮朝究極果實的方向探視，他並不希望驚擾到巨脈蜻蜓，也不想在如此高空上和遠古昆蟲來一場相差懸殊的搏鬥。若是被巨脈蜻蜓長杆似的尾部掃落下去，他就會鉛直墜落，一命嗚呼。

他用雙手抓著厚實的樹乾，隨後躡手躡腳地接近果實所在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撥開一片樹葉，樹葉上的針葉差點刮傷他的皮膚。他穿過隧道似的枝葉縫隙，來到究極果實前麵，然後掏出挎包裡準備好的鋼刀，隨即利落地將究極果實從柄上割下。

做完這一切，他被異常的聲音驚到。巨脈蜻蜓竟然忽然震動了一下翅膀，丁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緊張無比地盯著那隻遠古昆蟲，結果後者又一動不動了。丁凱這才放下心來，他謹慎地迴轉身體，然後往杉樹上攀爬，樹皮上有他為了輔助攀爬所刺入的一係列鋼釘，這有助於他沿著原路返回。

三個小時後，丁凱終於拿著究極果實回到了地麵。看著鬆軟土地上所生長的一叢桫欏以及一排的紅豔花朵，丁凱非常慶幸自己又能穩妥地站在地麵上。

歌利亞朝他走來，他們饒有默契地擊了一下掌。這位阿圭羅的獨眼巨人，現在已經和丁凱結下了深厚情誼。他們一起生活、鍛鍊，進行格鬥搏擊的訓練，在三年半的陪伴之下，他們之間已經不分彼此。

“我敢跟你打賭。”歌利亞摸了摸頭頂的獨角，盯著那顆亮綠色的果實看了一會，朝著丁凱露出了誇張的笑容。“這玩意肯定很難吃。”

丁凱認真審視了一下手中究極果實的外觀，他讚同地點點頭。“乾淨又衛生。”

兩人悄悄說了一會話之後，丁凱左顧右盼，並冇有看見藍電靈猴的身影。於是他發問道：“崔大師去哪了？”

歌利亞聞言遲疑了一下，俯下身子對丁凱說：“崔大師最近的情形很不尋常，大約是他的修行進入了關鍵期。”

丁凱知曉崔岱的玄體修煉已經達到了極高深的地步，相較於丁凱粗淺地去運轉脈輪，崔岱所處在的是一個更為神秘的境界。他能夠與天地溝通，並且對精神能量有著獨特的理解。很多時候，崔岱都習慣於在洞穴當中的大石頭上冥想。他冥想的時候經常性地形成一道玄妙的領域，丁凱畏懼於涉足崔岱所在的領域，那片精神領域當中凝結了崔岱八百多年來的人生曆程，凝結著他最隱秘、最幽深、隱蔽在黑暗深淵之下的恐慌。

他恐慌於麵對阿圭羅星的驟然湮滅，恐慌於漫長歲月中的孤獨寂寥。火山噴發而出的黑洞洞、暗沉沉的火山灰，還有那產生於碎屑的硫磺與鈉鹽，洶湧炙烤的熔漿蔓延山坡，都充斥著崔岱的記憶。

他見證著阿圭羅星的潮起潮落，見證著無數流星群突破臭氧層帶著火焰灼燒了地麵，看見無數文明地標建築在地震海嘯當中被無情吞冇，看見瘋狂的人群在無情的自然萬象當中暴斃而亡。

粗野而狂放的災難吞噬了阿圭羅星上的遺民，他們已經化成了土壤之中沉積的淤泥與腐殖質。他們曾經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擁有其他生物難以企及的智慧，還有根植於頭腦的藝術天分、狂想曲似的細胞灰質。

外星尖端的武器摧毀了這一切，將一切化作烏有。當他翻越崇山峻嶺之後，看著蒼茫而渾濁的大地，看著枯槁而炭黑的海床，他滿麵淚痕地跪伏在地上，喉嚨裡冇有任何聲音得以控訴。

在分解之後的大陸板塊背後，冇有上帝，冇有耶穌基督，更冇有彌賽亞。崔岱覺悟了，他瞭解到自己纔是阿圭羅星的唯一救世主，於是他重新培育生命體，讓山川礦脈得以復甦，讓汪洋大海重新出現。

從草履蟲到水母，從海草到參天巨樹，他已經付出了諸多努力。冇有人見證，冇有人理解，他是一個孤單的造物主。

崔岱從洞穴旁邊的灌木叢中走出，他身上披著落葉，繁盛的落葉積累在他身上，彷彿一件枯黃的鬥篷。他麵色蒼白，兩隻瘦弱的小臂下垂著，強壯的右前臂握著柺杖，但也有氣無力地拖著，崔岱的藍臉上現出憔悴疲憊的神色，他臉頰附近的毛髮都呈現衰老的灰白色。

看見丁凱手中的究極果實，崔岱眼中一閃，又重歸渾濁。“你拿到了。”崔岱唏噓道。“你得到了離開這兒的鑰匙，吃下去，你就能踏入凝氣六層。”

崔岱有氣無力地在地麵上盤腿坐下，他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讓丁凱操心不已。他上前關切地按著崔岱的肩部，但是崔岱隻是瞟了他一眼，輕輕地推開了他。

“三年半的時間。”崔岱輕緩地說道。“能夠達到這個地步，你的天資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脈輪的建設和穩固是一個艱苦的過程，真氣的運行會讓你變得越來越強大，但究竟夠不夠用，能不能抵抗住量子躍遷的壓力流？我無從得知。”

“我唯一能確認的是，你現在已經超出了普通人類的範疇。你的**能夠對抗普通人耐受不了的高壓和低溫，等回到魁曜，你需要做的還有很多。”崔岱說。“你要摸清海德拉人的意圖，他們跨越宇宙來到魁曜，自有他們的目的，你要適應他們所修改的現實，藏匿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直到查明線索。”

“不要以卵擊石，即使修煉了玄體，你現在也不過是比普通人稍強一些罷了。你在他們眼中，還是螻蟻一隻。”

這我心知肚明，丁凱想到。崔岱朝歌利亞招了招手，歌利亞像是個乖巧的小孩一樣貼在崔岱的身旁，崔岱對他吩咐道：“你帶著丁凱去吧，現在已經是分彆的時候了。該說再見了，丁凱。”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崔大師。”丁凱心裡難受，他希望崔岱能夠跟他一起離開阿圭羅星，但是崔岱拒絕了。

“我不能去。”崔岱神色疲憊地說道，他的身形比起三年前清瘦了許多。丁凱知道崔岱的衰萎和玄體修煉的功法有關，但他不清楚具體情況。“天劫要來了。”他仰著頭看向蒼白的天空，古木巨杉的葉片輪廓間萬裡無雲。丁凱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遠方的天空中，竟然竄出幾道激烈的閃電。

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極重的雷霆聲，雷聲轟鳴，叢林當中萬籟俱寂，翼手龍和始祖鳥飛離了樹冠，它們從異常的氣象當中覺察到了危險，搶先離開了這片是非之地。

崔岱擺擺手，示意丁凱離開。丁凱振作精神，他走開幾步，隨後麵向崔岱的位置鞠了個躬。崔岱冇有看他，雙目緊閉。

丁凱和歌利亞一同離開了這片他們休養生息的地方，曾經，丁凱對滯留於此憤恨交加、詛咒痛罵。如今，他竟然生出了不捨的情緒。他對這個自己生活了三年半的地方懷抱著特殊的情感，同時，他不大可能再次回到這個地方了。他必須和崔岱，和歌利亞說再見，然後回到魁曜去完成自己未竟的事業。

他跟著歌利亞順著樹林中走去，在繞過一大片混雜著的落葉喬木以及橫生荊棘之後，他們來到一條深邃幽深的溝壑當中。在粗獷而空闊的溝壑底下，黑魆魆的陰影充斥著下麵寬闊的空間，那裡還滋生了一堆的古代蕨類植物。

丁凱向歌利亞擁抱道彆，他沿著一道矮坡滑下，他拿出懷中的尖刀撥開密密麻麻的藤蔓，他順著山坡又走過一條碎石路，大約又走出了兩裡路，他終於見到了那個離開阿圭羅星的關鍵。

一艘圓盤形狀的大型合金飛船出現在他的麵前。它有著流線型的金屬外殼，碩大而精密的能量槽，緻密堅固的底盤，還有依序排列的扇葉噴射孔。一切都昭顯著瓦剌涅茨人曾經的航空技術水準。

這是一艘用來觀測用的斥候飛船，所以以輕便靈巧為主。丁凱很懷疑這艘飛船會不會在八百年間的擱置當中喪失了機能，但是崔岱告訴他是從宇宙的碎石群當中發現此物的，若是真要計算年月的話，這艘飛船頂多擱置了45年左右。

丁凱變身為獨眼巨人，隨後運足真氣，一拳打穿了斥候飛船的艙門。他用一身怪力將艙門的一側直接拉開，艙門的邊緣被丁凱揉捏得像是罐頭掀起的圓形金屬盒麵。

“打開”艙門之後，丁凱又順勢將艙門摁了回去，並且變為黏液人將破損的縫隙孔洞填塞好。接著丁凱變回了正常體型，觀察了一會確定飛船內部冇有淤積有毒氣體之後，他順著一條內部走廊往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