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崖上。
雙手撐膝的少年緩慢支起身子,頃刻間,全身上下響起劈裡啪啦如爆豆般得脆響。
“啊——!”
他撐頂胸膛,張開雙手,舒展身形發出暢快的叫喊。
疼痛過去,身子像是輕了兩分且充滿力量。
“這就是苦儘甘來嗎?”
少年雙腿發力,輕而易舉便蹬裂了腳下土地,下一刻,他已經向上躥出數丈。
在四處翻轉騰挪,胡亂打拳踢腿。
待他儘興已經日近黃昏。
“糟糕,玩得太過忘形,待會回家要挨父親責罵了。”關秋水一拍腦門,急匆匆丟下木枝。
咦?道人留信?
少年來到一處毫不起眼的石碓旁,環顧四周並冇有發現道人蹤跡。
東四一,取東西。
“道人要給我什麼?”
回想此前道人畫的‘道彆’圖案,少年因突破帶來的喜悅頃刻就熄了大半,又想起老師,心情便降到了穀底。
所標之地和回家之路是兩個方向,反正旁人也看不懂道人的標識,‘離彆禮物’少年不著急去取,向家而行。
——
崖之南,某處橘林中。
一位老人在樹下屈指一彈,手裡便多了一顆橘子,他慢條斯理撥開橘皮,撚起一瓣放入嘴裡,細細咀嚼。
橘子甘甜爽口,無異樣。
“曹爺爺,不必如此麻煩。”
接過橘子的是一位少年,他看著老人雙手遞過來橘子,哭笑不得。
剝好的橘子形如綻放的蓮花,橘皮均勻散開托著橘肉,橘肉已全部去掉白筋,顆顆晶瑩飽滿,猶如琥珀。
老人看著少年將橘子肉全部吃下,露出慈祥的笑容。再想去取,便被少年製止。
此次來十方接人,有貴人隨行,老人自然要多上心才行。
不過接人前,得先見另外一人。
“公子,到了。”
行至林間院。
華服公子打量著書為“尋鹿院”的牌匾,三字字形古板端正,乍看之下中規中矩,細品又能感覺其中鋒芒銳利的神意。
與其說是執筆手書,不如說是刀光劍影。
少年指著院上牌匾,回頭對老人笑說:“關無邪的字果真和他的人一樣無趣,論筆墨丹青,關家上下全是粗鄙武夫,也就關二孃能上得檯麵。”
落後公子一個身位的老人同樣笑回:“關家有他姐弟二人,一文一武,倒也不算青黃不接。”
貴人不屑。
“公子,稍候。”
老人快步越過少年,推開小院門,簡單巡視一番後才請公子入院。
姿態如進自家門庭一樣。
屋院樣式簡單樸素,陳設佈局大開大合,比之方外鄉間的村屋茅舍相差無幾。
好在一切都還算乾淨,敞亮,看得出有人時常打掃。
門外。
關秋水見自家院門大開,還以為父親姑姑早他一步歸家,正惴惴不安時,入院卻看見了兩位陌生人。
老少身上穿的似是叫錦緞華服,記得中域有位惡人身上穿得就是這個,但觀其樣式和花紋,好像並不同源。
咦?看這貴氣公子的眉眼骨相,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大,看來又是方外人。
今日是怎麼了,往常這些人一年都不見有,如今卻來了一撥又一撥。
關秋水打量不露痕跡。
“你們是誰?”
院子主人歸來,貴氣公子落在石凳上的屁股冇有挪動半分,隻稍稍對其點了點頭,就算是行禮。
轉而對老人感歎道:“我曾見過一次關持正,他的長相平平無奇,生得兒子卻俊俏生媚如女子,當真天寬地闊,無奇不有。”
“公子說的是。”老人笑應。
關秋水眉頭一挑,第一次聽見有人喊父親的字,險些冇有反應過來。不消想,對方二人是來尋父親的。
小院地下數十丈布有陣法,倒不怕一老一少無故殺人。
他毫不顧忌坐在貴氣公子身旁,不像見到那些道人時謹慎。
來者是客,得先自報家門才行。
“我叫關秋水,我爹現下有點事,晚些時候纔回來。”簡單交代過後,他瞅著束手而立的老人問道:“老爺子,凳子還許多呢,你怎麼不坐?”
老人搖頭笑拒。
“曹爺爺,又不是在家裡,不需要這般拘謹。”
華貴公子開口,曹姓老人不再拒絕。
“我姓趙,叫我趙極就行。看你神精氣盛,是走兵家煉體養兵的路子,如今什麼境界?”
“皮下蚊呐生,銅皮鐵骨境!”
一個問得隨意,一個答得認真。
趙極滿眼詫異,質疑道:“你關家在大宋也是數一數二的兵道世家,煉體之法不說絕頂,但也算獨樹一幟,你怎麼這等年紀纔到第二境?”
“有問題嗎?”
關秋水撓頭反問。
刷!
趙極突然伸出一指,指尖若隱若現的銳氣讓關秋水心生警惕。
騰身躲閃,跳出三丈。
“你乾什麼?!”關秋水不悅道。
趙極冇有應答,足尖急點,身下石凳突然碎裂,又出一指直追關秋水,半點冇有想開口解釋的意思。
對方出手發難,關秋水也不是坐等捱打的人,當即反手一拳,爭鋒相對。
拳指相交,一觸即分。
趙極退了兩步,關秋水退了六步。
看上去高低立下,但趙極知道,對方遠遠冇有拿出真正的實力。
“我勸你最好認真些。”
言罷,趙極又是一指。
對方不依不饒,俊俏少年豎起眉頭,手上多加了幾分氣力回擊。
這回二人各退三步,有勢均力敵的味道。
“再來!”
兩人異口同聲,出招都冇有什麼花裡胡哨,直來直往,單純的像兩隻公牛對衝角力。
“肉身夯實,出拳大開大合,一絲不苟,有關無邪的影子。拳有鳴音,銅皮鐵骨境的拳頭堪比尋常第三境,而且遊刃有餘。這小子的天賦根骨當為上上品,看來關家下一代之首,非他莫屬。關家子嗣,福澤深厚啊。”
旁觀老人看的仔細,對關秋水露出欣賞之意,不過很快就被可惜之意取代。
剛猛有餘,靈動不足。
此刻少年在他眼中就像一張白紙,來來回回隻會紮馬出拳。
放到七八歲的孩童身上還能說得過去,但十七八歲就太令人失望了。
要不就是少年愚鈍,要不就是教習之人刻意為之。
然而少年雙眸靈動,顯然不是前者。那麼結果顯而易見,少年如此是他爹關無邪刻意為之。
關家天纔到底是怎麼想的,把好好的苗子當雜草來養。
片刻功夫,兩位少年已經來回對拳數十招,招招平分秋色。
老人抬手摸向自己光潔無須的下巴,有些意外。
公子雖未儘全力,但神色比往日練功時還要認真。
“不好!公子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