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之草創 第6章

“叮噹。”

殿門處響起了銅鈴聲，一位身披襤褸麻衣袍的老者拄著一根實木鹿角杖緩緩向殿中走來。由於老者身形佝僂，長袍邊角拖行在地上，時不時顯露的草鞋中包裹著一雙臟汙起繭的大腳，且腳趾端的指甲內彎，嵌入皮肉。

“大官人安好。”

老者停穩身形，緩緩抬起頭顱，那是一張多處坑窪，遍角褶皺的臉，花白的鬍子末端繫著一個小銅鈴，就垂在胸口中央。

“嵬名彌，為何此刻纔來？我的胸口都要裂開了。”脫那顏一臉厭惡看向殿中的投機老者。

“大官人，製作神藥是要花時間的，續命本是逆天之術，大官人能活到今日，老朽已經費儘心力。”鹿杖嵬名彌，白泥國師，西涼第一廝乩，深受白泥末代三帝器重，常被帝王譽為國之瑰寶。

“休要多說，有什麼條件儘管提來。”脫那顏蒼白的麵孔近乎扭曲，身體的不適感越發強烈。

“自從老朽醫治大官人之始，你我便是一體同存，老朽雖然是修行客，但也深受白泥故主重恩，故而老朽想在中興府郊另築一城，庇護白泥遺民，望大官人成全。”嵬名彌拱手一笑，泛黃的牙齒略顯恐怖。

“這有何難？隻要你能治好本汗，莫說是一城，整個西涼給你也無妨。快！把藥給我！”脫那顏急不可耐的抬手說道。

“多謝大官人！”嵬名彌從腰間眾多皮袋中解下一個，輕輕一拋，小羊皮袋如同聽話般落在了脫那顏手中。

脫那顏隨即打開皮袋，從中倒出了兩顆黑紅相間的藥丸：“這是什麼藥？”

嵬名彌眼中頗為得意，徐徐道來：“大官人所中乃是雄鷹巫師下的符水之毒，此毒本無藥可解，中者數日之內必然喪命。”

“旭日汗！”

今年夏，脫那顏難耐中原酷熱，準備回北方草原避暑，期間旭日汗病倒於床榻，脫那顏念及兄弟情誼細心照顧，而後雄鷹巫師自稱將病痛寫於符紙，然後一火焚之，將其灰燼融入洗滌聖水之中，坦言這是旭日汗病灶所在，需要由身旁親近之人飲之，才能根除疾病。脫那顏原本以為這就是個簡單儀式，未及細想便匆匆服用，誰知當即毒發，性命垂危，幸有嵬名彌入帳，以換血之術醫治，這才保住了脫那顏的性命，此後脫那顏血癥頻發，整日痛苦不已，故而追到中興府來見嵬名彌尋求根治之法。

“然，老朽尋訪整個河水岸，隻找到寥寥數人適合給大官人換血，但天有不測風雲，雄鷹朝大攻春虎國都，戰事引發大疫，一月之間病亡九十餘萬百姓，外逃者不計其數，這幾人恰巧就是春虎國來的，大官人之所以有今日之症狀皆是因為換了瘟血，血敗而形消，入骨入臟，十分棘手。”嵬名彌說到此處停頓了片刻，抬起鹿角杖指向脫那顏手中的藥丸：“幸有蒼天不絕，老朽洞察近日有時妖問世，時妖者跳脫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非古人非今人，若以其肉血入藥引，可強健體魄，百毒不侵。”

“有冇有效，試了才知。”脫那顏一口吞下藥丸，片刻間周身血氣蓬勃，蘊養內腑，臉上也恢複了一些血色。

“呼！當真是神藥也。”脫那顏對這立竿見影的效果讚不絕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大官人此藥隻能壓製一時，想要徹底根除，需再尋時妖入藥。”嵬名彌開口諫言。

“好，本汗立即派人圍山，捉拿一眾時妖。”

“大官人不必大費周章，時妖已然入網，現在就在中興府城內。”嵬名彌信誓旦旦的笑道。

“在城中？”脫那顏神情有些躊躇。

“不必大官人動手，老朽自會處置，隻希望大官人命甲士嚴守各門，不要讓其逃脫。”嵬名彌說罷轉身緩緩向殿門外走去。

“嵬名彌，本汗殺了三百萬白泥人，你不恨我？”脫那顏還是冇有摸清楚嵬名彌救他的動機。

“天下風雲，王朝更迭，一介凡俗如何逆得了大勢，順勢而為苟活一方百姓，更重要的是大官人是雄主，良禽擇木而息的道理老朽還是懂的。”嵬名彌聲影漸行漸遠，片刻冇了蹤跡。

“哼！”脫那顏很少見這麼通透的人，他已經能想到白泥遺民住在嵬名彌所建的城池中大罵嵬名彌的叛國行徑。

夜起風蕭蕭，清冷長街如肅，月暗若隱。

坊市街角處，一隊執火騎甲巡街而過，庚子六在窗台縫隙中暗自觀察許久，見人影遠去，才緊了緊衣物，繼續閉眼休息。

三更天，風更燥。

“隆！”

酒肆二樓聲音炸響，且伴木架飛屑破窗而出，一杆長矛定在了酒肆對麪茶樓的木柱上，鮮血順著木柱流下，被長矛貫穿腹部的馬豪掛在柱子半空掙紮了兩下，絕息而亡。

“刃！”

庚子六突然驚醒，隻見一明晃晃的刀刃向他頸部砍來，庚子六來不及細想，頭部一縮，雙腿繃直，躺平在桌麵的同時雙腿發力踢中來敵腰襠部，迫使其後退。

黑衣人下體受了一擊，宛如冇事人一樣，調整手腕姿勢，持刀下劈庚子六。

庚子六一個驢打滾摔下了木桌，木桌隨刀擊應聲開裂，庚子六隨手抄起桌腿架住黑衣人再次攻來的刀刃。

“嘿！”庚子六氣走筋脈彙於雙臂，但即便如此黑衣人的力道仍舊強他三分，庚子六傢夥不趁手，手掌虎口也隨之崩裂。

庚子六知道不能硬拚力道，一記掃堂腿放翻了黑衣人，緊跟著追了一記當頭棍，隻見棍落，黑衣人的麵部整個內陷。

“刃！”

黑衣人受瞭如此重擊，手上的動作完全冇有受影響，一刀橫劃，斬開了庚子六的衣物，順勢在其腹部留下一道血口。

庚子六往後翻了個跟頭，拉開距離，黑衣人再次站起，抬刀攻向庚子六。

庚子六見狀躲閃不過，身體左傾下蹲，左肩撞入黑衣人的胸膛，順勢雙手擒住黑衣人持刀的右手。

“嘿！”

就在庚子六擒住黑衣人右手同時，前進步出其懷，右轉體撤兩步，繞到了黑衣人身後，黑衣人的右臂成極度扭曲狀向外後彎，且冇有聽到任何骨裂之聲。

庚子六順勢奪其短刀，一擊劃穿了黑衣人的脖頸，黑衣人的頭顱隨即落地，不見一滴鮮血，那所謂的頭部全部由甘草填充。

“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