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和尚 第9章

小小的馬車穿梭在長長的街道，兩個冇見過世麵的俊俏後生，對身邊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好奇。

梁晉菡自小便聽家中人講述過西安府的事情，十二朝古都，值得遊玩的地方海了去了，單憑那街上的小吃，你要挨個每種吃上一遍，恐怕耗時一年都不止。

當下，和紅梅二人裝成大人模樣，走走停停，東摸摸西看看，但心裡始終還是記得爹爹臨行的囑托，冇有忘記二人女扮男裝的身份，不敢在飾品、脂粉攤前做過多停留。

隨心逛到一處，紅梅突然喊到：“哇，公子，你看。前邊那座塔，和咱們延安府裡的那座塔，哪個更高一些？”

梁晉菡抬頭望去，故作深沉，“那自然是咱們那邊的塔更高呀，寶塔寶塔，那麼高的山加上那麼高的塔，可不比這個高上那麼一些麼！”

紅梅噘嘴說到，“但是我感覺好像這個塔更高一些呢，你看這個塔從一層到頂，用我手掌比一下，好像是要比咱們老家的寶塔還要多上兩個巴掌呢。”

晉菡感覺到自己受到了挑戰一般，快速反駁到：“少爺我說是哪個高就是哪個高！你記得，少爺我讓你往東你就不要往西，小心我咯吱你！”

紅梅也是不在意，偷偷在少爺背後捂著嘴笑。

“走，我們去找個能解饞的地方去”。二人一路打聽，向著鐘樓鼓樓方向行去。

“西安城真的很大呀。少爺，你看這兩邊的建築，跟咱們老家都差彆好大”，這紅梅一路上不住嘴，看到什麼都忍不住嚷嚷一下。

梁晉菡也順著所看的各個方向不斷觀察，突然她看到一處，與熱鬨的大街，熙攘的人群極為不相符的地方。

一座大門前，門口石獅子嘴巴中牙齒已經被敲掉幾顆，嘴巴裡的球體已經不複存在，看不出石獅的威風凜凜，隻能感受到一絲淒涼。

大門上的朱漆也斑駁破敗，府門高處，懸掛著已經歪斜不堪的門楣，顯然是已經年久失修，常年不受人關注。

她驚訝於繁華的城中為什麼能允許有這種不和諧的地方出現。

但又看到，歪斜的門楣上依稀能辨認出“梁府”兩個字樣，心裡想到“唉，哪個可憐的本家？”......

一日的閒逛，讓主仆二人腰痠腿痛不已，當下決定找個客棧先行住下，次日再做打算。

“客官，您二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呀？”眼尖的小二瞅著梁晉菡紅梅二人進店，就知道二人不是一般的主顧。

梁晉菡也不小氣，粗著嗓子說到：“先幫我們安排一間上房，然後把門外馬車安頓好，記得馬要好生照看。”

小二一聲“您放心好嘞。然後繼續問道，那您二位吃點什麼呀？要不要酒水？”

梁晉菡也不知道這裡飲食習慣和注意事項，便又是一派深沉相：“你把店裡主打的吃食弄兩份上來，上一壺茶就行了。”

“好嘞，您二位先坐。”

梁晉菡和紅梅二人也確實是過於疲憊，找到一處靠窗的位置放下包裹便一屁股坐了上去，扭頭看著窗外不再過多言語。

窗外依舊車水馬龍，夜幕的籠罩並冇有影響這座古城的生機勃勃。

客棧外，一名手持紙扇的公子駐足看著這間客棧的招牌，輕聲唸到“什麼客棧！有意思，這家客棧名字就叫什麼客棧。那豈不人家一問你去什麼客棧呀？人家就會回答，對，我就是去什麼客棧！”

公子的身後，跟著一位健碩的仆役，也不去附和公子的話語，隻是警惕的看著周圍。

“這當真是比應天府還有些意思，行了，今天我們就在這個地方住店了。”

小二依舊迅速的上前，“歡迎二位，請問您二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呀？”

風度翩翩的公子，四下瞅了一下環境，說到：“替我們準備兩間上房。”

小二麵露難色，“巧了，今日小店上房隻剩最後一間了，本有兩間，剛剛被兩位公子已經定去一間，恐怕不能如公子所願了。”

“哦，那也無妨，我們二人在一間也是無所謂的”，公子說到。

但是身後的仆役卻說，“公子，不可。小人怎敢與公子同住？要不還是換一家吧？我們最好是住到相鄰的房間。”

冇想到公子哥卻是毫不在乎到：“有何不可？今日既然已經到了什麼客棧，自當不去管什麼房間，我們隻要管吃了什麼東西，住了什麼房間就行，哪管什麼尊卑。”

說完順口溜一般的話，不禁自己也覺得有趣，身邊仆役自然也是不好拒絕。

公子哥繼續對小二說到：“今日初到貴地，也想品嚐一下美名天下的羊肉泡饃，上兩份來”。

然後再次四處巡視一眼，“這樣吧，我們也坐到靠窗的那個位置去”。

他本心是想能夠吃飯前還欣賞欣賞這座城市的夜景，當然最好離著一些看著能斯文順眼的人近一些。

當即，也坐到了梁晉菡和紅梅的隔壁桌。

梁晉菡和紅梅的吃食終於是上來了，二人不再矜持，飛速的往嘴巴裡邊刨起來。

年輕公子和仆役的吃食也上來了，不過二人卻是麵麵相覷，盯著兩個大大的空碗和兩個硬硬的餅子。

於是便向正在店裡竄活的小二疑惑道“小二，為何這碗裡空空如也？”

梁晉菡終於是被這一聲吸引住了，抬頭看到，一名神采風韻的公子正一臉茫然的望向小二，而小二卻是冇有聽到。

附近的客人，雖然聽到，但也是冇有搭話，繼續低頭吃著自己的食物。

晉菡心想：“這兩人肯定是比我這個外地人還外地人，羊肉泡饃的都不會吃，嘻嘻”。

終於是冇有忍住，開口說道：“這位公子，這羊肉泡饃的吃法呢，精髓當然是在一個泡字，你不把饃掰碎放入碗中，稍候羊肉和湯上來怎麼辦？饃還能乾啃不成？”

說罷比劃了下饃的樣子，示意年輕公子要將饃掰碎置入碗中。

年輕公子和仆役怔怔望向晉菡，然後向她致意道：“多謝公子指點”。

然後雙方也不再吱聲，等到羊肉湯上來，澆入碗中，公子和仆役也大快朵頤起來......

吃飽喝足後，當是進了房中休息。隻不過，健碩仆役卻是給公子整理好床褥後便將房內椅子板凳擺成一排，晚上就要將就在這上邊。

“輝祖兄，你何必如此拘謹。我怎能讓你受如此委屈？來，這麼大的床，不夠我二人睡麼？”

“殿下，萬萬不能。此次微服出行，雖然是殿下體恤民情，臣護衛左右，但是如果僭越禮儀，臣是萬萬不能的。”

二人正是皇太孫朱允炆與近幾年經常側立於殿下身邊的徐輝祖。

朱允炆無奈搖搖頭：“當年父親病逝前，也曾是來到過這個地方，現在我們微服此地，也談不上是體恤民情，隻不過是我個人想著有可能睹物思情罷了。”

徐輝祖也是遙想起多年前，輕歎一口氣：“當年太子殿下宅心仁厚，體察百姓，實為下一任明君不二之選，唉。不過殿下您也是一樣，不乏有當年太子之風。”

朱允炆笑道：“這都能讓你拍上馬屁，你這比我多吃的幾年飯還真不是白吃的呀。”

徐輝祖也是尷尬的笑了，然後說到：“陝西當地民風相對淳樸，不過百姓生活卻也是不易。希望這次出行，我們能看到更多民情，也不枉皇上的苦心。”

朱允炆點頭道：“正是如此。不過，就怕我們是隻能觀麵，很多事情僅憑我們眼睛去看，自然是看不到的。”

徐輝祖突然想到了什麼，笑著說：“殿下所言極是，正如方纔我們吃飯間搭話的那位兩位姑娘。”

“姑娘？”朱允炆抬頭疑惑。

徐輝祖繼續：“嗬嗬。正是，我們眼看著是一位公子和侍從，實際是小姐和丫鬟。可不就是單憑眼睛看去，不易察覺出來麼。”

朱允炆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感覺那位公子...姑娘皮膚白皙不似男子，聲音也是和當地男子嗓音差彆太大。”

“嗯，不過由此也可見，陝西當地自是不錯的，女子也能稍作喬裝就出門行走”，徐輝祖說。

然後也不再去和殿下討論兩名女子的事情，“明日，殿下想去何處？”

朱允炆略一思考說：“明日我們不在城中逛了，稍微休息下，也去看看周邊的秀美山河纔好。”

徐輝祖點頭讚同：“西安府南邊不遠處，有座名為太乙的山，風景秀麗，據說太乙真人曾在此處修煉，可以考慮。”

“嗯，明早起來再說。”

......

梁晉菡和紅梅房中，兩個丫頭梳洗過後早已是哀歎不已，“累死了，累死了”。

“小姐，明天我可是哪都不想去了，我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紅梅有氣無力到。

晉菡也平躺在床上，四仰八叉，不像個女孩子，朝天說到：“我也是呀。不過不快點玩兩天，我們就要啟程了，將來會有遺憾呢。”

紅梅一想，乾脆趴在桌子上，泄氣道：“哎呦，這西安城太大了。我們真要逛完，那得到什麼時候呢。”

梁晉菡扭頭看了下趴在桌子上的紅梅：“死丫頭，跟小姐我出門有這麼不開心麼。趕緊的，上來睡覺。不要在哪裡唉聲歎氣，今天吃了一天還冇堵住你的嘴巴。”

紅梅終於上床了，到底是年輕丫頭，一會兒兩人好像又恢複體力一般，相互咯吱起來。隻不過睡著之後，兩個女孩子居然微鼾陣陣。

次日清晨，梳洗完畢後，又是一位俏公子和一位侍從的形象出了房門，早已不複昨日那般有氣無力，找小二尋了馬車，便上車離去。

漫無目的的二人在路上一路打聽，決定去附近好玩的山水處去逛逛。

當下，馬車向南駛去。

......

這個時間的太乙山，風景是極美的，正值樹木茂密，鬱鬱蔥蔥的時候，山峰環列，景色如畫。

而且時值六月初，正在舉行著甚大的廟會，未到山腳，已經是遊人如織。

梁、紅二人，又是像昨日一樣，東走走、西摸摸，什麼都是新奇的，將馬車寄存在山腳下一處地方，夾織在人群中，也向山上走去。

梁晉菡還想著要去山上的聖母行宮去拜一拜，誰能說女子就不能成為萬人敬仰的人物呢。

行至一處，突然前邊圍著一撥人，讓本來擁擠的道路更加的水泄不通。

梁晉菡和紅梅二人，在人群中穿梭著擠進前去，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幾個潑皮，正對著地上躺著的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拳打腳踢，“大爺的，不長眼睛呐？差點把老子絆倒。讓你擋路，我讓你擋路。”

身邊有經常在附近擺攤的小販，小聲提醒到，“這個乞丐經常會出現在這裡，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大爺你下手輕點”。

然後在潑皮的轉身怒視中，就不敢再出聲。

這個乞丐隻有一臂，右邊身子一個空蕩蕩的袖管被壓在身下，蜷縮著身體用左手抬起一根柺杖護住腦袋不吱聲也不動，任由幾人踢打著。

腳上隻有一隻鞋子還在，另外一隻已然不知所蹤，小腿上的褲腳爛糟糟的，露出黢黑的皮膚。

花白的頭髮像是幾年冇有洗，亂蓬蓬的搭在肩上，落在地上，儘顯著這個乞丐的滄桑和曲折。

梁晉菡此時不忍再看到這一幕，喊了一聲：“住手！”

“這麼多人欺負一個人，你們還有理不成？就算他擋了你們，賠禮道歉後，也應該各不相乾，哪裡要把人打成這樣？”

幾個潑皮停下手腳，望向她：“哎呦，哪裡來的小後生，毛都冇長出來，就敢來管大爺們的閒事兒？”

一股莫名的火氣從梁晉菡心中冒出，“要你管，毛長冇長出來，跟是不是人有很大區彆，有些人光顧著長毛，卻變成了猴子一樣，根本算不上個人。”

潑皮中的一人終於是忍不住了，惡狠狠的說道：“媽的，不服氣呀。給我打”，便帶著身邊幾人圍將過來。

梁晉菡下意識的去抬手抽劍，卻忘記了寶劍可冇帶在身上，隻好挺身硬上，用拳掌和幾人打鬥起來。

後邊的紅梅卻是幫不上忙，急的連連跺腳，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梁晉菡還是從小習武，一時半會兒落不得下風，隻是苦於力氣終是太小，無法將擊中的幾人造成過分的傷害，看熱鬨的包圍圈卻是越來越大。

人群中默默看著幾人打鬥的朱允炆，眼裡逐漸閃出光芒，笑意盈盈，讚歎著這女子的身手，旁邊的徐輝祖也在不時的點評著。

突然，一名潑皮從路邊的一處攤子抽來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呀呀呀的就衝過來，向著梁晉菡背後橫斬過來。

朱允炆用胳膊一戳旁邊的徐輝祖，他就立馬明白。

隻見徐輝祖縱身一躍，跳入包圍圈，抬手就將木棍攔住，使勁一揮，木棍居然向旁邊另一個潑皮飛去。

然後又是一躍，抬腳“乓乓乓”踹到三人，梁晉菡壓力自是減輕，將剩餘兩人一一撂倒在地。

受傷的那名領頭潑皮眼見無法討得便宜，便一聲喊“走”，幾人便起身匆匆離去，

剛走遠一會兒又回過頭惡狠狠的說道：“給老子等著，彆讓老子遇見你們”，然後眼瞅著那名毛都冇長齊，但功夫不差的傢夥作勢要追，立馬加快步子跑了。

“多謝大叔相助”，梁晉菡向徐輝祖道謝。

“不用客氣，我家公子命我出手相助，自當是竭儘全力”，徐輝祖不以為然。

這時，旁邊的紅梅早已跑到梁晉菡身邊，徐輝祖口中的公子也走到跟前。

梁晉菡和紅梅二人看到此人，也心裡一喜“當真有緣分”，當下也是向朱允炆致謝：“多謝公子相助。”

朱允炆客氣到：“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公子也是俠氣沖天，我等自然要助公子一臂之力。”

梁晉菡和紅梅二人，看著對麵的主仆二人，此時也不再客套：“等有機會的話，還是要請公子吃一碗正宗的羊肉泡饃。”

朱允炆和徐輝祖相視一笑，朗聲道：“求之不得，哈哈哈”。

身邊的人群逐漸散開，被好心人扶起來的乞丐，也是拄著柺杖一瘸一拐的走向身邊這座不知名的小廟。

梁晉菡看到乞丐背影，突然感覺一陣心酸，同情心氾濫，當下對朱允炆說到：“公子，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梁晉菡便帶著紅梅追著乞丐進入廟門。

這座廟很小很小，比其他尋常廟宇、道觀小了太多，但這座廟卻是整整齊齊，乾乾淨淨，似乎經常有人打掃，來上香。

廟裡供著兩座雕像，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