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總管的大腦陷入了短暫的空白——
眼前這個穿著粗布衣的毛孩兒,能是大明的皇太子殿下?
“乾爹....還愣著乾啥麼.....快下跪啊!”
一旁的幾個乾兒子也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藐視皇太子,出言不遜,還有汙衊皇族,這幾條罪名,隨隨便便就能讓他們滿門抄斬!
“彆呀,總管大人不是說要捉拿我的嗎?
給,這是本宮的太子手令,你現在可以把我抓走了。”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在場的大小太監儘皆跪倒在地,兩股顫栗不止。
“皇太子殿下恕罪.....老奴狗眼昏花......”
“狗眼昏花?啊不不不,我看你的眼神好得緊,你不是還準備把本宮的父皇母後一起抓來充軍的嗎?
去抓呀,趕緊的,晚了就趕不上了!”
朱慈烺滿滿臉“和善”地盯著跪倒在地的劉總管。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啪啪啪!!”
劉總管狠狠地扇了自己幾個大耳刮子,抬起頭可憐兮兮地望向自家的主子。
“不必如此,現在還不到你死的時候,起來吧,前麵帶路,我要去視察皇莊收成!”
聞言,劉總管大喜過望。
這是.......皇太子殿下準備原諒自己了嗎?
看來,自己給東宮做牛做馬這麼些年,太子也還是念舊情的嘛,不至於趕儘殺絕,最多也就是勒令還鄉罷了。
劉總管滿臉堆笑地直起了身子,將朱慈烺一行人請進了皇莊。
殊不知,在他的身後,朱慈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凶厲的狠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明朝皇莊的出現,就很有力地佐證了這一觀點。
皇莊的土地來源極為廣泛,但大多是還是原屬國家官田的牧馬草廠地﹐以及奪還勳戚的莊田。
在明中期之後,太監勢力極度膨脹,侵占民田的案件也不在少數。
“有這麼多田地,這麼好的土壤,你們一年就產出這點糧食?”
朱慈烺看著賬簿,不由得勃然大怒。
他不反感那些太監中飽私囊,隻要你乾得好,老朱家也樂於分一勺油水給下人。
可現在的問題是——
這幫閹人,不光事情乾不好,年年收成少得可憐,還一個勁地搜刮民脂民膏,掠奪民天。
最後上交給皇室的隻是很少的一部分,相當大的稅銀都進了他們的口袋。
而且,比起地方豪紳、地主的“巧取”
皇莊太監們更加地肆無忌憚,直接明晃晃地“豪奪”。
“那個......今年京畿地區的收成不好......就隻有這麼點......”
“啪!!!”
朱慈烺一把將厚重的賬簿拍在了劉總管的臉上。
“死到臨頭還嘴硬?我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交出私藏的稅銀,否則......哼!”
朱慈烺負手而立,鷹眼如炬,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小朱同誌很自信,在場大大小小的太監,多多少少都有參與其中,他並不想要全給噶了,還是得有一部分為自己辦事。
但對於那些冥頑不靈,又死不悔改的,他也不介意送他們去見太祖高皇帝!
“我數三下,承認自己有貪汙的,隻要提前站出來的,本宮一律從輕發落,定當護爾等周全。”
台下有十幾顆小腦袋紛紛鑽了出來,左顧右盼,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不過,若是執意要和本宮對抗到底的,我也會給足你們體麵!”
言畢,朱慈烺伸出一根稚嫩的手指,隨行的東宮侍衛高聲喝道:
“一!”
兩個小太監忙不迭地爬了過來。
“太子爺,我有罪,我有罪!!”
看到這兒,劉總管不由得拋出了輕蔑的笑容。
兩個膽小如鼠的傢夥!
哼,隻要自己不說,誰能指證他們?
要知道,自己當初做賬的時候,可是備了一本真章,一本假賬。
假的留在公堂。
至於真的?
抱歉,他早就埋在十幾丈深地地下了。
不僅如此,他還找匠人精心定製了一扇千斤重的石門。
除非使用特質的鑰匙,否則是不可能打開的。
不僅如此,他還按照自己家鄉的方言俚語,重新彙編了賬簿的文字。
也就是說。
即使真有人能夠掘地三尺。
真有人能力碎千斤巨石。
拿到手的,也不過是兩本鬼畫符罷了。
“二!”
在場的,也有相當大的一部分人抱著這種想法,隻要自家乾爹不被查,自己肯定也是固若金湯的。
看著隻有寥寥幾道身影跪到了自己的腳前,朱慈烺不由得暗歎一口氣。
明之亡
不僅在於君,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這群臣子的鍋.
試問,若是吳三桂不開山海關,僅憑藉奴酋皇太極的那幾萬人,又如何能乾翻糧藥充足,訓練有素的關寧鐵騎?
若是宣大總督能多抗兩日,李闖的叛軍也終將被勤王的各地明軍撕成碎片。
可惜了,他們終究還是背叛了信任自己的君王,以及生養他們的這片沃土。
“好,很好,好的緊!”
朱慈烺站了起來,提起手中的一把短劍。
“記好了,這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路。”
劉總管不以為然——這種小毛孩們之間使用的激將法,想要套在自己的身上,終究還是不行滴。
然而,旋即,大殿外麵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找到了,殿下,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朱慈烺一起轉向殿外。
十幾名精壯的漢子,在東宮太監總管李福全的帶領下,將一筐又一筐的賬簿運往大殿。
“嘖嘖,劉總管,你這些賬本保管的不行啊,上麵的土都埋了一層了,就不能尋個好點的田麼?”
朱慈烺戲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這這則......這些肯定不是賬簿......殿下,您要相信我呀!!”
劉總管雖然內心慌的一批,但還是要裝作穩如老狗的樣子。
“那你說,這些是什麼?”
“啊......是....是一些小太監閒來冇事寫的鬼畫符,奴才見畫的實在晦氣,就尋了個爛田給埋了.......”
嗬,不愧是資深老太監,都活成人精了,這種瞎話也能編得出來?
“嘖嘖嘖,劉總管啊,本宮不說,不代表本宮不知道。
來人,既然劉總管不識得上麵的字,那就念給他聽!”
這時,隨從隊伍中閃出一個小太監,捧起一本賬簿高聲宣讀道:
“崇禎元年七月四日,收取XX鄉良田50畝,牛羊100隻.......
崇禎三年五月七日,收取密雲縣令紋銀200兩,上等絹布20匹....
崇禎四年十月十日,收取順義張員外所贈小妾一名.......”
一樁樁一件件駭人聽聞的剝削、受賄案浮出水麵。
僅僅是一本賬簿上的受賄金額,就已經超過了5000兩白銀,這還不包括實物賄賂。
這麼些年下來,皇莊被貪汙的金額,已經到了一個令人髮指的地步。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識得上麵的字?”
劉總管絕望的嘶吼著,他家鄉的方言俚語本就難懂,再加上他是孤兒出身,冇幾個知道他的底細。
這時,一旁的張福全走了上去,瞟了他一眼:
“你以為,殿下當真不知道你的底細?
你家老爹是爪哇國的,老孃是兩廣的漁民,你這上麵的字,也不過就是爪哇語罷了,真當殿下好忽悠?”
此言一出,劉總管瞬間癱倒在地。
這一刻,他最後的防線,也被徹底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