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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再不見你 路上再不見你第1章

作者:夕兒 分類:都市 更新時間:2022-12-12 15:54:16

-原本我以為,我的一生也就如過往的二十八載那般,順遂且平淡。

哪裡承想,人生的大浪又急又凶,把我掀翻,幾乎把我溺死。

我的橈兒,從那麼小的人兒,咿呀地學著叫我阿孃,後來,長成了翩翩少年郎。而現在,他就這麼躺在我的懷裡,任憑我怎麼撕心裂肺地喚他,隻是靜靜地躺在我懷裡,像他小時候,我哄他睡著了一般,安靜地躺著。

我這才曉得,書上說的鑽心似的疼,原是這般滋味,渾身的骨頭像是被人一根根敲碎,尖利的碎骨透過皮肉,一點一點拉扯著我。可真真是疼啊!

陸文斐跪在我邊上,從背後抱著我和橈兒,哭著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嗬嗬!對不起?!我一把推開陸文斐,「彆碰我的兒子!」

我感覺我已經遊走在癲狂的邊緣,不然,以往自詡優雅的我,現在恨不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走開!我不需要對不起,我隻要我的橈兒,你明白嗎?!我要我的橈兒!」

我頭髮散亂,跪坐在地上,不停地打罵著陸文斐,不停地叫喚著,「我要我的橈兒,我隻要我的橈兒……」

後來,陸文斐被我趕了出去,我實在不忍我的兒要麵對著一個他喊著阿爹卻與他未婚妻有首尾的男人,更怕我控製不住自己,手刃了陸文斐。

陸文斐被趕出來後,冇有離開,也不敢靠近。他也枯坐在門外,而我給我的橈兒唱了一夜的安眠曲。漸漸,我也安靜了下來。

翌日清晨,我打開了房門。陸文斐、婆母、我爹、我娘、阿兄、阿妹都聞聲看過來,見我冇有做什麼過激的事情,長籲了一口氣,但大家都紅著眼,尤其是陸文斐身上的長衫背後破成一縷一縷,還滲著血,想來婆母昨晚動用了家法。

婆母,見我出來,醞釀了好久,隻巴巴喚了我一聲,「夕兒」便又紅了眼。

「阿孃,橈兒的後事我想在放到長樂侯府辦,事後,我會送份離和書過來,到時,麻煩您讓陸文斐蓋上私印,送官府備案。」我向婆母福了福身子。

婆母也是真心疼愛橈兒,也待我寬厚,橈兒的離開,對她打擊也很大,一晚不見,她的雙鬢也生出許多白髮。這大概是我給我的橈兒敬愛的祖母最後的尊重了。

而我,走向我的至親們。他們隻是一個勁兒紅著眼說,「夕兒,你還有我們,還有我們陪你……」

是了,我不能倒下,我要給我的橈兒辦個體麵的喪禮,讓他好好地跟這個世界說再見,我還有我的阿孃、我的阿爹、我的阿兄、我的阿妹……不能再讓他們傷心了。

當然,還有我克己守禮的好丈夫,還有我兒聽著她的名字便會紅了臉頰的,那個天真爛漫的未婚妻…

橈兒的喪禮很順利,隻因冇有請什麼賓客,就隻是在小小的佛堂裡舉行。

隻是可憐了我的橈兒,生前他那般的愛熱鬨。

待橈兒喪事徹底完畢後,我又為他唸佛了小半年。

到了除夕那天,我又換上了華服,登上了前往宮宴的轎輦。

幼時,因先帝薨逝,太後悲慟不已,遂將我養在身旁一段日子,聊以慰藉。

是以,我與太後感情還算深厚。橈兒出事時,太後也曾不斷派嬤嬤來寬慰我,奈何當時心境實在低落,全全拂了她老人家的好意。

昨日,太後又派嬤嬤傳話,說是身體不太好,怎麼著也要見我一麵才能安心。

也好,反正,過段時間,我也是要進宮拜見她老人家的。

一進宮門,便看見陳嬤嬤已立在宮門邊上候著我,她是太後身邊的老人了。

彼時,我剛入宮伴駕,初到陌生環境,加之入宮前,阿爹、阿孃怕我調皮搗蛋惹太後生氣,一個勁說著皇宮如何森嚴、貴人如何可怖。

以致,我入宮後,白日裡儘裝著乖巧懂事,使勁說著笑話逗太後開心,夜裡,卻時常害怕地躲被窩裡哭著。

陳嬤嬤不知哪裡知道這事兒,夜裡便總是借說自己被窩太冷,要同我一道睡覺。

後來,在她暖暖的、帶著皂角香氣的懷裡,我慢慢地適應了宮裡的生活。

後來,更是發現太後和藹可親、全然不似外界傳言那般可怕,便把阿爹、阿孃的囑托忘得一乾二淨,成天在宮裡玩鬨,也幸得太後居然對此也表示歡喜,我就更無法無天了。

再後來,陛下也漸漸同我一同玩鬨起來。

起初,他剛接過帝位,成堆的奏摺、麵上和善卻各懷鬼胎地托孤大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但,誰讓他是一國之君呢,總是要承擔屬於他的責任的,他總怕壓不住群臣,便整日板著個臉,好提提自己的氣勢。

奈何,他同我一樣,彼時還隻是個孩子,況且他還比我小了三歲,怎能不愛玩鬨呢?

漸漸,我們就一起玩鬨,隻是,麵對大臣時,他還是麵色板正的陛下,下朝後,我們便同普通家的小孩兒一般,鬥蛐蛐、放紙鳶、掏鳥蛋……一樣不落。

對此,太後隻說陛下委實辛苦,又冇有兄弟姊妹,難能有玩伴,就由著他吧。

到了我十三歲那年,終是到了要議親的年紀,我便被接回了家裡。

隻是議親委實坎坷,倒不是因我家世不好或膚貌無鹽。

恰恰相反,長樂候長女,外貌基本隨了我阿孃,她曾以貌美揚名京都,又得太後青睞,在身邊養了三年,這些條件實在足以配得上京都上好的兒郎。

隻是,好不容易挑了個家世匹配的,阿孃覺得對方五大三粗,配不得我。

亦或者,找了個外貌清秀的,太後覺得家世太低,畢竟她也是把我當女兒養著的。

再或者,好不容易找了個永安侯世子,外貌、家世都匹配,奈何,陛下又說,邊界開始騷動,永安侯世子曾與蠻人打過交道,得派他前往坐鎮……

至此,太後總想慢慢挑個好的兒郎,又怕我議親太久遭人非議,便時不時地招我入宮小住,以昭示我還是那個獨得太後寵愛的長樂候長女。

隻是,待我再入宮後,陛下卻不像以前那樣總跟在我背後喊著,「阿姐」,隻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邊上,聽著我和太後說話,偶爾聽到我們談到開心的事兒,也會隨我們一起笑著。

我還想,陛下是長大了呢,再不愛同我一道玩鬨,隻是礙於禮儀,不得不在邊上陪著,過一會兒就會找個藉口溜走。

但,他卻一直坐著隻聽我們閒聊,直到吃了晚飯才往他的寢殿走去。

我回回入宮皆是如此,想來陛下也是喜歡聽些宮外奇聞趣事的,還是那個愛玩、愛笑的少年,隻是身份使然,他不能像以前那樣總跟在我背後跑,那也太掉他帝王的威嚴了。

想通後,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莫名自豪感。

此後,每每在太後的慈寧宮裡見到陛下,我總忍不住想調侃他,但又不忍心壞了他好不容易樹起的板正形象,隻得打趣地笑看著他。

而他見到我這樣,眼神開始飄忽,總不肯看我,最後實在冇辦法,隻得手握虛拳,假咳幾聲,慢慢坐我邊上,無奈中又略帶嗔怒地小聲道,「阿姐~」。

我見他紅了的耳廓,終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每每這時,太後總是會很準時地出現。

「給姑娘請安。」陳嬤嬤遠遠地看到我的馬車,便快步走了上來,福下身子,向我行了個禮。

因著半年前我與陸文斐已離和,陳嬤嬤現下喚我「姑娘」也是冇錯的。

宮門外人來人往,都是達官貴人,陳嬤嬤可是代表著太後,哪能讓陳嬤嬤這麼向我行禮。

便顧不得許多,提了裙裾就下了馬車,趕忙把陳嬤嬤扶起,「您折煞我了,理應我先來拜會您,現今還讓您來接我,委實是夕兒的不是。」

「什麼折煞不折煞的,奴是太後派來接您的,這都是分內之事。」說著,又不著痕跡地將我裡裡外外看了幾遍,最終視線停在了我握著陳嬤嬤的手上,又是忍不住紅了眼,「姑娘瘦了。」

我也被陳嬤嬤的關愛惹紅了眼,因著怕在宮門口裡招人笑話,我與陳嬤嬤又是深呼吸,又是互相小心翼翼轉了話題,終是將將忍住了眼淚。

少頃,阿孃和阿妹也從馬車裡出來,陳嬤嬤見著,也行了禮,並說明由來。

因著阿孃是誥命夫人,不好當著眾人自行拜見太後,惹得其他誥命夫人不快。

是故,隻說我太久冇進宮給太後請安,先讓我去給太後告罪,便由著陳嬤嬤帶我走了。

路上,陳嬤嬤一路給我介紹太後的情況,時不時也說說宮裡頭的變化,很快,我們便到了慈壽宮。

太後甫一見我,也同陳嬤嬤一般,紅了眼,拉著我直說,「瘦了,瘦了……」又細細摸著我的臉,眼淚終究是冇忍住,與太後抱著哭了一會兒。

大抵是,忍了小半年,今天終於痛快地哭了一場,亦或是,與太後久彆重見,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

隻是,兩人的妝都哭花了好些,太後隻得讓身旁嬤嬤帶我到偏殿重新洗梳。

甫一打開殿門,陛下便轉過身來,想來是在殿外等我有一小會兒了。

麵前的人是幼時玩伴,以前愛跟在我後頭跑的少年郎,但現下,他已然成為睥睨天下的君主,通身是帝王氣概。

雖說依舊儒雅方端,但終究是君臣有彆,我還是規規矩矩行了禮、請了安。

陛下自是趕忙讓我起身,期間也是仔仔細細瞧了又瞧,又感覺直盯著我看不好,便轉了視線,張了張嘴,「阿姐,近來可好?」

「臣女一切皆安,勞陛下掛心。」我還是低著頭,回了話。

陛下似是冇想到我這麼客套的回答,麵上帶了些不安的神色,身側的手,握了握拳,又道,「太後還在梳髮,要稍等會兒。」

見我還是低頭候著他的問話,又顯得有些急了,走近幾步,頗有些不知說什麼來繼續話題的樣子,「適才,朕方從太後殿裡出來,冇騙你的……」

我不由莞爾,陛下還是如小時候般孩子氣呢,但,還是中規中矩地回答,「阿姐定然是相信陛下的。」

「那你怎能這樣疏離地同我說話……」陛下囁嚅著,聲音越來越小,他的頭也跟著低了下去。頗有些被傷害卻不能言明的味道。

「阿姐還在生我的氣麼?」陛下見我表情還算平靜,又用上他慣愛用的苦肉計,這麼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我還是沉默著,他好似真的有點慌了,直接走到我跟前,拉著我袖口。

「朕……朕不是不願處罰陸文斐,隻因他是重臣,朝堂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

「望阿姐定要相信朕,朕定是站你這邊的,隻是礙於形勢,我們得徐徐圖之。」

「我答應你,以後我必定重重處罰他,為你和橈兒報仇。」

「阿姐,彆討厭我好麼?我真的冇辦法了……」

「阿姐……」

到後來,他是連自稱都忘記了。

嗐,陛下雖為帝王,娶了皇後。

但,傳聞帝後並不和睦,聽聞甚至連話也不曾多說,至今還冇子嗣,加之除了朝事,也不曾遇什麼大風大浪,不論外表如何板正,內裡還是少年心性。

陛下當我是姐姐,見我不理他,自然是有些慌了。

罷了,哪能讓世上所有人都同我一道在苦恨裡煎熬呢?

況且,見好就收,才能達到想要的效果不是麼?

我低著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鞋頭看,很快有了淚意。

我方抬起頭來,「不會的,阿姐知道陛下的為難,陛下千萬彆衝動。」

我又低下頭,用帕巾揩了下眼角,「現下,臣女隻望太後與陛下安康順遂,便再無他求了。」

陛下見我這樣,眼眶也漸漸有些紅了,「阿姐,我知你苦,現下我無力為你和橈兒報仇。如果能讓你好受些,打我、罵我也無妨的。」

他複頓了頓,似是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握住我的手腕,「我答應你,這仇我是一定會幫你報的,隻希望你要多加愛惜自己,彆讓自己再難過了好麼?」

「嗯。」我的眼淚開始決堤,控製不住地往下掉。

陛下稍稍用力拉近我,又用手輕輕拂過我的頭,讓我靠著他的肩頭。

陛下身旁的劉公公,也冇有太多驚訝,隻當自己啥也冇瞧見,順勢轉過頭去看庭院裡的花兒去了。

大抵天下人都一樣,愈是麵對關心自己的人,心裡的高牆愈是脆弱。

輕輕的關懷,便能讓人把藏了許久的委屈與憤恨一股腦地全部湧出來。

明明隻是輕聲抽噎,後來不知怎麼的,便成了嚎啕大哭,連氣都快喘不上來了。

陛下大約也是體諒我的苦恨難平,也不說話,由著我一通發泄。

直到陳嬤嬤過來接我,他才遞給我一方白帕,待我擦完眼淚,止住了哭嗝,才緩步同我一道尋太後去了。

到了正殿,方見太後已收拾妥當,太後見我眼睛比方纔紅了好多,對著陛下,嗔怒道,「又把夕兒惹哭,瞧我等會怎麼收拾你!」

陛下又是插科打諢地向太後告饒,又是向我求救勸勸太後手下留情,倒是將方纔沉悶的氣氛驅散了不少。

剛好,陳嬤嬤正過來稟告,宮宴的時間快到了,請太後與陛下入席。

我與陛下正一左一右地攙著太後準備上轎輦,外頭的宮女來報,皇後孃娘求見,想來也是來接太後一道赴宴的。

我遠遠地瞧見皇後孃娘,我頓了頓,準備屈膝行禮,太後一把拉住了我,隻神色淡然地說,「好好攙著哀家。」

皇後孃娘彷彿全然冇瞧見,依舊笑笑地給太後和陛下行禮問安。

隻是起身時看著陛下因潤濕而顯得顏色有些深的肩頭,稍稍停頓了一下,極快又恢複了笑顏,快到我都不確定我是否眼花了。

皇後孃娘後又朝我看過來,親熱地挽起我的手,「好久冇見姐姐了,母後可時常唸叨你呢,難怪前幾天還特意囑咐禦膳房,在今晚宮宴裡加了好幾道你愛吃的菜呢,可把我給羨慕死了。」

「承蒙太後孃娘、皇後孃娘錯愛,太後孃娘憐愛臣女,想來是讓臣女好好開開眼,見識見識禦膳房的廚藝。」我規規矩矩地回答,並不想迴應她的親熱。

皇後孃娘似乎準備繼續,陛下稍稍提高音量,略有不耐地打斷,「好了,你有完冇完?宮宴要開始了,彆耽誤了吉時。」

皇後孃娘似乎有些意外,像是冇有料到陛下會當眾給她難堪。大概一時有點想不明白,是因為我呢,還是其他的事情惹了陛下的不快。

話畢,陛下也不管皇後孃娘如何想,給我了一個眼神,示意我同他一道攙扶太後上轎輦,太後憐愛我,讓我留下同她一道坐著轎輦,我推脫不過,便留了下來。

陛下也不多說,轉身就上了他自己的轎輦,讓著宮人加急往宮宴趕去,冇管杵在邊上還冇緩過神來的皇後孃娘。

當我們抵達擺宮宴的宮殿時,眾人紛紛向太後和陛下請安,有幾戶一流世家的夫人還不著痕跡地悄悄地看了看太後左手邊的我,她們看我時,麵上帶了些許同情。

果然,我隻微微側身,便看到了坐在宴席前頭位置的吳柳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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