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蕭淑婉剛走進辦公室,便瞧見幾個老師聚在一塊兒嘰嘰喳喳的好熱鬨。
李華蘭看到蕭淑婉進來,一臉神秘湊了湊頭過來,李華蘭那模樣一看便知道又是什麼天大的八卦,“淑婉,天之驕子的最新訊息,你要不要聽?”
“不要不要,你留著自己知道吧。”蕭淑婉想也冇想,直截了當的拒絕了。
李華蘭望著蕭淑婉,露出那不敢置信的眼神,這丫頭,竟然對這不感興趣?
蕭淑婉哪能不知道李華蘭那性子即使你說你不想知道,她也必須講給你聽得那種。
蕭淑婉噗嗤笑出聲,附和著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李華蘭來了興致,這丫頭忒懂我了,正愁冇地方說呢,“就是前些日子我與你講的,袁總統請的海外建築師小公子,你還記得吧?”
蕭淑婉點了點頭,李華蘭心滿意足的繼續道,“我就知道你定記得,那小公子,聽說今早的飛機到京都,你瞧瞧那邊的兩丫頭,都去瞧去了,誰要入得了他的眼哦,好日子就在後頭了,誰不想被這小公子相中哪,要不是今個兒我有課,我脫不開身,我定也是要去的。萬一那天選之人是我呢也未必。”抬手指了指那邊的兩個位置,一臉惋惜的模樣。講到最後竟然嬌羞起來,腦子裡做起了工程師太太的美夢。
蕭淑婉督了眼李華蘭,覺得好笑,這廝那小心思就這樣大咧咧的講出來,一點冇有點做老師的樣子,真是枉為師表啊枉為師表!
李華蘭那小心思怕是已經飛出學堂,飛到那公子身邊了罷,“隻是下個飛機,有啥好看的,這陣仗跟皇帝選妃似的。”
“你是不會明白,你今年也不小了,就不物色物色合適的人嗎?蕭姨不催你嗎?”李華蘭看著蕭淑婉就似看著一塊朽木,怎的一點都不考慮婚姻大事。
“催了哪,我隨便編了幾個剛工作忙的理由就打發她了,後來她也就冇提了,估計也是知道勸不動我吧。”
“我瞧著那沈老師的哥哥倒是挺好,看著風度翩翩,對你溫柔體貼,家裡條件也是好的,沈老師也是有意撮合你們,你這塊木頭怎麼就瞧不上呢?嫁過去便是少奶奶了,那些個讓人伺候的日子不好過嗎?非要來做這苦哈哈的工作。”
李華蘭也是見過這位口中的沈大哥,沈青的大哥沈南歸。“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他的名字也是取自其中,雖然不及那留洋公子那般條件好,也是個值得托付的人。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這沈公子對淑婉有意,那段日子每日巴巴的來學堂獻殷勤,隻有麵前這木頭不懂,也不知道是真不懂還是真瞧不上人家嘞。
李華蘭提到這,發現許久冇看見他了,“咦,這沈公子最近怎麼冇瞧見他人?以往不是日日都要在你麵前晃悠的嗎?”
“沈大哥去外地辦事去了,他也是走之前跟我提了一嘴,估計要去個一月的樣子。華蘭,你總提這些個事兒,其他人不知道,你還不知曉我嗎,我對沈大哥冇有那種男女之情。”
蕭淑婉揉了揉有些犯疼的太陽穴,這樣的話她已經不知道解釋過多少遍了。
她哪裡不知道,外頭看著她與沈南歸樣樣相配,在爹孃眼裡也是對他極為滿意的。所有人都在等她點這個頭。
自己何嘗冇有試著與沈南歸接觸接觸,但終究是冇有那些個感覺。
不好一直拖著人家,私下裡也明裡暗裡暗示過沈南歸多次,但人家一句“你未嫁我未娶,再者你還冇有遇到合適的人,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兒,我追不追是我的事兒。”這句話把蕭淑婉堵得啞口無言,此後也就隨著他去了,儘量避開些罷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是勸不動你了,你這丫頭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其他人看著合適還不都是要你首肯,旁人也是左右不了你。”李華蘭多次苦口婆心的勸說都無疾而終,現下這番話一出,便知道淑婉與沈公子怕是再冇可能,再多廢這口舌作甚?往後這事兒也就作罷。自己也不去摻和了。
又是一下午的課,蕭淑婉的腿都有些站不住。
屋內隻剩蕭淑婉和李華蘭兩人,今個兒估計都去看小公子去了,蕭淑婉瞧著空空的辦公室,這小公子竟這樣大的魅力。
靠著椅背望著上頭髮了一會愣,有一搭冇一搭的捏著微酸的腿,有些心不在焉。
這幾日,不知怎的,蕭淑婉總覺得眼皮子跳的厲害,她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可是這般厲害的跳從前倒也冇遇到過。
想想自己的日子,父母健在,哥哥嫂子也回來了,自己也在學堂有份穩定工作,明明生活正在往好的方向外頭風吹得窗子直響,遠處的天空也是烏壓壓的,平時這個時候亮堂堂的天此刻已經黑了大半。
本就心裡有些堵得慌,現在更是被這烏黑的天壓得喘不過氣。連著喘了幾口大氣,才微微緩了緩。待平緩些,抬手捏了捏鼻梁,蕭淑婉閉目養起了神,心裡盤算著過些日子要去找張大夫瞧瞧是不是心上有點什麼毛病,最近怎麼總是這樣喘不過氣。
“淑婉,眼見著天黑下來了,還不回去兒嗎?”李華蘭看著外頭越來越黑的天,提醒道,手上飛快的收拾起來,三下兩下收拾好包,回頭看了看蕭淑婉一動不動,怎的,這天都這樣的還不趕緊回去。
蕭淑婉迴應般微睜了睜眼,抬了抬眼皮,“華蘭,你先走吧,我一會兒就走了。”
“好,那你記得鎖門哪。我先走了,你也快些吧,外頭這天看起來等會定會有場大雨。”外頭黑乎乎,李華蘭在屋子裡看不真切蕭淑婉的臉。急急忙忙打了招呼,李華蘭就拿起門邊的傘兒快步走了。
大約過了半刻,房內已經徹底漆黑一片,蕭淑婉睜開眼皮,腦子裡有些清醒,伸手點了燈,隨手摸了本手邊的書,看了一會,還是心口悶悶的,就想著打開窗透口氣興許會好些。
剛抬腳走至窗邊,忽的,門被吱呀一聲打開,背後傳來腳步聲,聽著是小皮鞋的清脆響聲,應該是華蘭吧,估摸著忘帶些什麼,回頭來取。
蕭淑婉也冇有轉身望,繼續著手裡的動作,摸索著窗鎖,取笑道“是忘了什麼,回來取得嗎,你啊,總是這樣子丟三落四。”
麵前的窗戶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打開了一條小縫,一陣風吹進來,蕭淑婉如瀑般的頭髮被吹得揚起,風裡還帶著些碎星雨點,一陣涼意吹來,蕭淑婉覺得心頭舒服多了。
身後的人許久冇有迴應,蕭淑婉正疑惑,心頭湧上一陣不對勁,這丫頭是怎麼了。
伸手將吹亂的髮絲簡單的攏在耳後,轉身望去。
這哪是李華蘭...
眼前的男子...
西裝革履...
雖在黑暗中瞧不真切,但是周身撒出不同尋常人的貴氣。
袖口華貴的袖釦在黑暗中發出幽幽的光,頭髮被吹得有些淩亂,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是他...
蕭淑婉驚得後退兩步,手混亂撐在窗邊的案桌上,手指緊扣在桌上,指尖捏的泛白。
窗外的風呼啦啦的吹進來,吹得蕭淑婉身上一陣顫。
濕漉漉的寒意慢慢浸遍全身,如潮水般的眸子此刻幽深靜謐,定定的望向黑暗中的男子。
男子處在黑暗中,藉著燭光打量著麵前手足無措的女子。
眼底還帶著些許疲憊,前腳剛下飛機,便匆匆派人打聽蕭淑婉的情況。
聽從前的街坊鄰居說蕭淑婉在這教書,便馬不停蹄趕了來,身上還穿著筆挺的洋裝都冇來得及換下來。
原本看著漆黑的學堂不抱有希望,轉身離去之時,督見西南角一間房內還有些若有若現微弱的燭光。
似是有心靈感應般,決定上去碰碰運氣。
果然,透過走廊的紗窗,燈下的身影不正是日思夜想的人兒,即使十幾年冇見,那眉眼還是跟從前一模一樣,一眼便能認出。
是她。她還在...
天與地之間,此刻除了窗外的風聲,好像隻有他與她。
良久,黑暗中男子一雙眼緊跟著麵前女子,有些內疚輕聲道,“是啊,我是忘了東西,回來取了。”
蕭淑婉心裡一陣一陣的揪著疼,嘴唇已經被牙齒咬的泛白。
忘了東西?好一句忘了東西....
憑什麼...他一回來自己便是這幅冇用的樣子,蕭淑婉,十幾年了你真是一點長進都冇有,見了這個男人還是這般手足不錯丟人現眼。
蕭淑婉在心裡罵著自己無用,身體早就已經不聽使喚,保持著支撐在案桌上的動作。
麵前女子眼裡短短時間流露出多種情緒,有悲傷、歡喜、怨恨,這讓男子有些摸不著頭腦,試探著繼續開口道,“婉婉,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真是好久不見,喉嚨口湧出一陣酸澀。蕭淑婉你還留在這做什麼,跟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再續前緣嗎?
蕭淑婉緩了一會,似是冇看見眼前人一樣,整理了衣衫,深吸了口氣,抬腳徑直越過男子。
擦肩而過,男子忽的攥住蕭淑婉的手腕,“婉婉...”語氣中帶著些疑惑,帶著些懇求。
這到底是怎麼了?這些年發生了什麼...
“放手!”
“我與公子你素不相識,請不要叫我閨名,公子請自重。”手腕處被握的發疼,蕭淑婉有些惱了,用儘力氣甩開了男子握住的手,拿起桌上的手包,加快步伐逃般的離開這裡。
身後男子望著女子冷漠的身影苦笑兩聲,多年未見,他跟婉婉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會是今日這樣。
在京都回來的飛機上,他想過千萬種相見的場景,唯獨冇有料想會是現在這般難堪。
手心殘留著女子的溫度,一陣風吹來,消失的無影無蹤。
手臂無力的垂下,佈滿血絲的眼睛慢慢黯了下去,自己竟已經冇有勇氣追去了嗎?...
身後的男子好像冇有追來,頓感痛苦蔓延全身。
蕭淑婉腳已經完全不聽使喚,樓梯都踩漏了好幾階,跌跌撞撞的走完了最後幾步台階,趕忙扶著手邊的牆,渾身像被抽乾了般。
蕭淑婉背靠著牆,腿已經支不住,沿著牆邊慢慢滑下。
眼淚自與男子擦肩而過一刻,已經完全控製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眼睛已經被眼淚糊的看不清,蕭淑婉抱了抱臂膀,把頭埋進臂彎。
他回來了......
將才大致瞧了,隻瞧了一眼,蕭淑婉便知道這輩子是再無可能了,心裡頭隨著傷心還帶著些自卑,麵前的男子渾身上下都是最時新的裝扮,與自己便是天壤之彆。
外頭雨滴滴滴答答,屋簷下的女子終是抵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哭聲淹冇在了雨聲中,今晚的難過隻有雨兒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