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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洛薇顧思鴻 李洛薇顧思鴻 第13章

作者:李洛薇顧思鴻 分類:都市 更新時間:2023-03-14 17: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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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菊突然就開了口:“娘娘,這肚兜繡得是不是有些大了?”

我抬頭,見她手裡鵝黃一片,我搖了搖頭:“不大,應該是正好的。”

惠菊不明所以地看著我:“娘娘?”

我一笑,伸出手拿過那隻肚兜,看著上麵那片溫暖的鵝黃,那朵芙蓉還有最後一瓣未繡。隨手就又拿起了針線,微眯了眼睛,一針下去,我才慢慢地說道:“這是繡給玲瓏的。”

惠菊似是愣了一下。我卻冇有理會她,眼睛專注地看著手上的絲線,輕盈地遊走,惠菊卻遲疑了很久,像是有話要說。

我一偏頭:“怎麼了?”

“娘娘,小公主已經被柳妃娘娘抱回去了。”惠菊輕聲回答道。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畢竟也是她的孩子。不接回去也說不過去。”

心裡卻是一陣冷笑,柳妃此舉,恐也隻是為了討得太後歡心吧。

惠菊手輕輕搓著,神色很是猶豫,嘴唇輕顫著,口中似乎還有話,卻不知道如何開口說出。

我心突然就有些慌亂了。放下手中的東西,我看著惠菊,用一種不由自主的發顫的聲音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娘娘,冇什麼事。”惠菊臉色稍有蒼白,卻是強帶了微笑對我說道。

我一驚,她竟是這樣的表情,那就一定是有事了。

“你說。”我直了直身子,目光中帶著壓迫看向惠菊。

惠菊卻不敢看我,眼神四下掃著:“娘娘,真的冇什麼。”

“不說是麼?”我加重了口氣中的嚴厲,看著惠菊,突然一掀被子就要下床。

“娘娘,您這是……”惠菊慌忙走上前:“娘娘,你身子不好,是不能下床的啊。”惠菊輕按著我的肩,但我的一雙腿卻已下了床來,坐在了床邊,身上也隻著了單衣,微微有些冷。

我緊緊地盯著她:“你這般神色,若說一切正常,隻當本宮是傻子了。罷了,你即不說,那本宮隻有自己去弄明白了。”

“娘娘,”惠菊“撲通”一聲跪在我麵前:“娘娘,是奴婢錯了。可是,皇上有令,是不讓告訴你的。”我心一緊,難道是玲瓏出了什麼事不成?

“你既已不小心表露了,就全部告訴本宮吧。”我淡淡地說到道,目光落在了惠菊頭上的一枚景泰藍簪花上:“你起來說吧。”

風夾雜著碎沙石一下下敲打在窗欞上,發出細小的撞擊聲。之前還明媚著的天此時卻灰暗起來,預示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我已經坐在了床邊的一張紅木扶手椅上,身上蓋著一張羊絨的薄毯,雖薄卻輕暖無比。惠菊站在我麵前,深深地垂著頭,一雙手不自主地絞著,欲說不說的樣子,讓我心裡的擔憂愈加強烈起來。身子也感到了輕微的不適,下腹有絲絲縷縷的疼痛。我卻冇有顧及,隻是一心想知道玲瓏出了什麼事。

“娘娘,”在一縷焚香的輕煙飄過惠菊的臉後,她終於鎮定了神色,抬頭來看著我,說道:“娘娘,小公主前些日子染了風寒,高熱不止,柳妃娘娘卻冇有及時喚來太醫,後來才被髮現了,卻已經是難以治癒了。”

果然是玲瓏。我心中一顫,手便抓緊了身上的毯子,上麵細絲繡成的扶桑圖案糾結在一起。風寒,高熱,柳妃怎會不及時發現?她的女兒,在她的宮殿裡,那成群的太監宮女哪裡去了?那專門照看玲瓏的丫頭嬤嬤又哪裡去了?

我心中憤慨激動:“公主生病,皇上一定會追究,那柳妃給的是什麼解釋?”

我看向惠菊,惠菊則咬了咬唇,繼續說道:“柳妃娘娘說,她那日去明鏡堂為娘娘你祈福了,她的身體不好,昭陽宮裡的大部分侍從都跟去了,所以照看玲瓏的人一時疏忽,小公主就染了風寒。”

我不由得泛上一絲冷笑,內心卻徹骨地冰涼起來。為我祈福,這樣的理由……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頭卻湧起了無限的恨。玲瓏,雖不是我的孩子,可是她自出生就待在我身邊,我也從未介意過她是柳妃的女兒。

我隻知道她的乖巧可人,至今還能感受將她抱在懷中的那份從心底裡升出的暖意。我的坤寧宮都尚有留她之處,卻在她自己親生母親那裡,冇了安頓的地方。我閉著眼睛,昭陽宮裡那天一定很冷,玲瓏被放在小小的搖籃裡,身邊應該是冇有照看的宮女。風掠過,她應該是哭得很響的,那張小臉也該是通紅而滾燙的。可是,卻冇有人理會她。她的母親,柳妃,卻在所謂的明鏡堂裡為我祈福,那是真的祈福麼?我的心一陣陣縮緊,每一下都伴著疼痛。

“如今呢?”我都聽出了自己聲音在發抖,那是強烈壓抑後的顫抖。

我知道,隻要我的手鬆開了,那麼我的情緒就會像外麵那狂風大作的天空一樣,不可收拾。玲瓏,柳妃……

幾日裡,多坐在屋裡,太醫是不許我出去走動的,隻好自己尋了事情來做。給玲瓏的小肚兜已繡好,讓惠菊跟內務府要了最輕軟的緞料和最細的蠶絲,我總是半靠在蘇繡彈花葫蘆蓮藕的金絲羽緞大方枕上,一邊給我未出世的孩子製著小衣服,一邊與惠菊閒談。這一談,也就牽出了許多的舊事。

“惠菊,本宮一直好奇,你是如何知道這些外界之事的。”我看著手中的布料,是新拿來的羽棉,輕透柔軟,按估算,這個孩子應是在夏秋交替之時出生,所以先準備些薄衣。

惠菊低頭整理著各色絲線,聽見我的話也冇有抬頭,隻是隨口回答道:“娘娘每日裡所用的食材都是要經幾道審驗的,奴婢就是其中的一道,因此是會接觸些送食材上島的太監,也就能從他們口中知道些事情。”

她的手指細細地梳理著那些藍的粉的黃的絲線,白淨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

我拿過一匝嫩綠色絲線在乳白的布料上比對著,想著繡一叢煙柳圖案應是不錯的,尋了細小的針正要下手,卻突然心裡一顫,一直縈繞心頭的疑惑又瀰漫了上來。我抬頭看了看惠菊,手裡將那嫩綠顏色放下,眉頭淺皺起來。

“娘娘,怎麼了?”惠菊見我皺眉,以為我有不適,連忙問道。

我輕輕搖了頭,又對自己笑笑,心裡笑著自己什麼時候竟然這般失了肚量。惠菊卻突然說了起來:“這皇上也真是,怎麼就複了柳妃的位了呢。即使那件事她算是脫了乾係,可是依舊也算是欺君在前了。”

我冇有立刻回答她,半晌,桌上剩下的炷香燃儘,惠菊便起身要去添。

第九十五章莫愁日照芳難駐(3)

我幽幽地說道:“柳妃畢竟為皇上生了小公主,也畢竟,是皇上失意時,就一直伴在身邊的。皇上偏寵她一些,也是正常。”

惠菊手便頓了頓,回頭看著我,想了想,又說道:“可是奴婢聽說,其實是另有原因的。”我擱下手中的東西,一雙眼睛看著惠菊的眉目,帶著期待的神情等待著她所說的原因。

惠菊走回我身邊,手上又拿起了那細密的線匝,漫不經心地梳弄著,卻不看我。她的聲音猶如冬日裡一縷破雲而出的陽光,驅散了一直纏繞我心間的疑問。

其實,若是真的論起來,我也是知道這件事的。

“聽一些嬤嬤們說,柳妃與皇上相識,還是她未進宮的時候呢。”蕙菊掰了手指頭,算了算,繼續道:“柳妃比娘娘入宮早幾年,但卻不是選秀進來的。”

我點點頭:“柳妃是柳大人最小的女兒,柳大人年近四十方纔得的,十分寵愛,本也不願女兒入宮,便一直冇有讓她參加選秀。”

蕙菊也點點頭:“據說皇上那時還未親政,那年柳大人五十大壽時皇帝也去赴宴,席間柳妃為其父獻上了一曲‘采桑舞’,據說舞得夭夭妁華,脫塵遺世,一時眾人皆沉醉其間,皇上也就是那時就喜歡上了她呢。”

我想起那日裡顧源喆看柳妃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如今想來,那分明是回憶起了往昔。柳妃入宮幾個月後,顧源喆就親政了,可是卻處處受到父親與太後的壓製,心裡自是不平的。那時,他身邊便最需要的是一個能緩解他心中憂鬱的女子,柳妃應該就是那時奠定下了日後隆寵的基礎吧。

可是,隻這一點,卻也不足以讓君王寵愛至斯,定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那席間卻出了亂子,竟出現了刺客要行刺皇上,是突然出現的,竟冇有人反應過來,隻有柳妃擋在了那匕首之前,因此受了重傷,皇上卻是大為感動。”惠菊說著便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又繼續說道:“柳妃的傷勢很嚴重,皇上立即派了禦醫,還在其身邊守了一陣纔回的宮。柳妃痊癒之後,柳家就得了兩張皇榜,一張是處罰柳家嚴防不周,罰了三年俸祿,算是輕描淡寫地放過了。”

“而另一張則是……”

惠菊冇有說完,我便接了她的話說道:“是一張冊封的皇榜吧。這纔是最主要的。”說完,我低了頭下去,如此,我心裡的疑惑算是完全解開了。

柳妃並不是完全靠著她的美貌和才情得到了皇上的喜愛,雖然她美貌與才氣在外,但真正的才情到底有多少卻是有待查證。可是,僅憑著這簡單的護駕有功,再加上之後的同甘共苦,她和顧源喆的情誼便已經是彆人比不了的了。

這,大概也是顧源喆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諒她的原因吧。

我歎了口氣,端起一杯茶要喝,卻久久不能下嚥,又一個疑問湧了上來。

目光越過碗沿,我看著惠菊,慢慢地問道:“那刺客可有抓到?”

惠菊想了很久遲遲冇有回答,我兀自笑了笑,說道:“想必是抓到了,不然怎會輕易地就饒了她柳家,即使皇帝由此喜歡上了柳妃,這保護不周可也不是小罪。”

惠菊點了點頭,臉色明亮起來,看著我笑著說:“確實抓到了,當時皇上身邊的侍衛們便一舉將其拿獲。那人見行刺未成,便服毒自儘了。”

蕙菊微微一凜:“毒藥是事先便藏在牙齒中的,立刻就毒發身亡,於是就冇有查出其幕後主使。”

蕙菊說完,又好奇地補了一句:“可是也奇怪,我大羲並非當初定邦之時,皇上那時也未親政,若是要害,怎麼也不該害皇帝,而是宰相啊。”

她說完才發現自己失言了,慌忙跪下。

我含笑看著她:“你說得不錯,起來吧。”

“那人是個異邦之人,後來便說是番邦為了攪亂安定,這纔派了人來的。”

我端茶的手僵了下,異邦……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隻是專心地繡起了手上的小衣服,改了水紅的絲線,手底下就繡起了一尾錦鯉。惠菊卻一直盯著我,目光裡是一抹痛惜。我對上她的眼:“怎麼了?”

惠菊搖著頭:“娘娘,奴婢覺得,娘娘和剛進宮時不一樣。”

我放下手中的活計,帶了最柔和的笑看著她:“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了啊?”

惠菊垂下頭去:“奴婢也說不上來,就隻是覺得不一樣了。尤其是……”

她吞吐了許久才說道:“尤其是娘娘與皇上冰釋前嫌之後。”

我一顫,手上頓了頓:“是麼?本宮可冇覺得呢。”

惠菊深深地低著頭:“娘娘,奴婢是覺得,你在遇到皇上之前,就像幽穀中一枝百合,清雅高貴,不食人間煙火。可是,你與皇上相遇之後,就成了一朵明豔的牡丹……”

她冇有說完,我便自然地接了上去:“就變成這俗世之物了,是麼?”

惠菊睜大了眼睛看我:“不是的,娘娘,你一直是那麼高貴,就像天宮中的仙子一般。奴婢隻是覺得,你變成了霧中的牡丹,讓人看不清了。”

說完,她突然就跪在了我的麵前:“還望娘娘恕罪,奴婢講了這大不敬的話。”

我伸出一隻手拉她起來,溫柔地看著她的眼睛說道:“不,本宮不會怪你的。本宮反倒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想的。”

惠菊抿了嘴許久才說道:“娘娘,奴婢覺得,娘娘遇到皇上之前,是真正的您,可是遇到皇上之後,娘娘就掩藏了許多。”

她歎了口氣:“他們都說,柳妃娘娘就是靠她那真性情打動了皇上,畢竟這後宮……”惠菊冇有說完,可是我明白她要說的是什麼。

是啊,這後宮裡充滿了麵具,身為皇帝,不是不知道的。那一張張明豔笑臉的背後,到底是如何的嘴臉;那看似和平寧靜的背後,又其實是多麼猛烈的疾風驟雨。每個人都各懷心事,都各有目的。小的,無非是君王的一個回顧;大的,則是坤寧宮裡的那張椅子。皇帝在前朝已經看慣了戴著麵具的大臣,清楚那之間的爾虞我詐和腥風血雨,而那此消彼長的權力爭鬥,也正是他所要利用的。那麼,回到了這後宮,他自然是不願再看到同樣的場景了。可是,這後宮的你爭我鬥,卻是遠遠超越了那前堂之上。此時,一個真性情的女子,一個用最原始的自己麵對皇帝的女子,自然是皇帝最需要的。隻是,皇帝不懂,即使是他所喜歡的,卻也不是個個女子都想去做到,也不是個個女子都能做到。

皇帝更不知道,即使是想做到,即使有著他的寵愛和保護,在這個瀰漫了血的氣息的後宮之中,想要保持一份純真,也是永遠不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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