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玲瓏的白玉屏風上,繁花團簇,彷彿有縷縷花香從上麵溢位,讓人沉醉。
屏風之後,是鋪滿了漢白玉的湯池,一盞盞晶瑩的白玉宮燈點綴在一旁,水流聲潺潺,池麵霧氣繚繞,使得光線愈發朦朧,女子窈窕的身形在薄薄的水汽中隱隱綽綽地顯現,瑩潤的水珠自白膩細滑的脊背滑落……
一旁伺候的宮女們都有些羞紅了臉。
果然是天下聞名的美人,這一身冰肌雪骨,真真是得天獨厚!
聞溪臉色有些複雜。
以為她一直要做個侍讀婢女時,突然來人傳話說陛下要她今夜侍寢。
行吧,楚徵總會在下一刻打她臉。
原本都準備放棄最初的想法了,現在又升起鬥誌了。
隻要一想想,當玄殊帝君打開天鏡一看,哎嘿,什麼都變了,她這九重天第一靈溪化形的小仙還沾上了更多的凡塵氣時,那氣悶的場景,她就高興!
雖是小說,但也是一方小世界,進入之後,天上之人不能隨意插手,恪守仙規的帝君必定不會違背仙律。
最壞的結果就是她一直在凡塵曆劫,永不能歸天。
可惜她和彆的仙人想法不同,天上太過清冷無趣了些。
或許,除了她冇曆過雷劫,這也是帝君說她凡塵氣太重的緣故吧。
聞溪感覺自己身子都要被泡軟時,這湯浴才終於結束。
她被換了一身緋紅煙羅軟紗,端坐在明黃紗帳中,望著有些朦朧的燭火,思緒翩翩。
過了許久,就在聞溪昏昏欲睡時,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她立刻驚醒。
與此同時,處理完一批前朝刺客的楚徵進入寢宮,鴉青色的長袍上沾著血痕,冰冷肅殺。
一旁的宮女們被這氣勢嚇得瑟瑟發抖,陛下本就冷漠,這見了不少血後,眼中戾氣翻湧,見狀更是抖得厲害。
“出去。”
極冷的命令聲在幾人耳畔響起,立時如蒙大赦,顫顫嗦嗦地逃了出去。
此時承乾宮裡除了兩人微微的呼吸聲,安靜極了。
聞溪靜默片刻,這才反應過來,陛下站著,她卻還安穩地坐著。
“陛下……”
剛剛起身開口,就被他的動作打斷。
楚徵放下手中長劍,脫下帶血的衣袍,抬腳便往屏風後的湯池走去。
“跟過來。”
看了眼地上的衣裳,聞溪嫌棄地踢到一旁,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順著屏風一轉,看見那身材頎長的男子,安安靜靜地坐在滿是霧氣的白玉湯池裡,鬢角沾了水汽,緊貼在臉上。
他眼睛微閉,白玉宮燈發出的微光打在麵龐上,白日裡硬朗的輪廓在此時顯得有幾分溫和。
肌肉緊實,看得聞溪臉微微泛紅,她哪見過這場麵,硬著頭皮走到他身後,所幸池麵上霧氣濃重,把一些不該露出的地方都遮掩住了。
回想著剛剛那些宮女的動作,拿香胰淨了淨手。
水聲輕小,楚徵卻聽得清楚,也能感受到她清淺的呼吸以及輕柔的動作。
她的手搭在了他頭上,輕輕柔柔地按摩起來,身體一瞬間緊繃,隨後慢慢放鬆下來。
水聲泠泠,身後那人清清淡淡的香味成了最好的安神香,他漸漸放鬆心神開始昏昏欲睡。
除了這幾日白天在她身旁小憩時能安穩片刻,其餘時候隻要一閉眼,腦海裡都是刀光血影以及父親慘死的場景,不得片刻安寧。
*
楚徵被叫醒,悠悠睜眼,眼前素手纖纖,他盯著瞧了會兒,微微晃神。
他嘩啦一聲,從湯池中站起,走到台階上。
身態舒展,自在極了。
聞溪轉頭,白玉般的臉龐染上了殷紅的胭脂,眼睫輕顫,避開目光,還真不把她當外人!
等他圍住腰間,她拿起一旁的布巾,眼觀鼻鼻觀心,仔仔細細地擦洗他的頭髮。
隨後在他一言難儘的目光下,給他塗上潤膚的香脂,穿上柔軟乾淨的褻衣。
聞溪抿了下嘴唇,低頭憋笑,這人怕是從冇塗過這些東西,皮膚都有些乾燥了。當然也有不香的脂膏,這隻是她的一點惡趣味和小報複。
想想看,一個高大英朗的大男人,暗地裡卻塗抹香脂潤膚,一想就有些好玩。
一切忙完後,已經亥時三刻了。
楚徵髮尾還有些微濕,坐在燈光下慢慢地擦著長劍,眼神明亮又堅定。
聞溪躺在床上探頭看一眼,打了個哈欠,眼角溢位點淚花,平日早就睡了,這會子是真困了。
“陛下,天晚了,該睡了吧?”邊說又邊打了個哈欠。
她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感覺過了許久,身旁纔有人過來。
努力睜開一點縫隙,看不太清男人的表情,下一秒眼睛又緊緊閉上。
“太困了……”嘴裡嘟嘟囔囔,一瞬間就人事不知,進入了夢鄉。
楚徵走到床榻上,垂了垂眼眸,看著睡得香甜的人兒,輕輕笑了下。
長臂一帶,就將聞溪整個人摟在懷裡,蓋上薄被。
像是感覺到了不舒服,懷裡的人挪了挪身子,抱住了他的胳膊,也枕在了他的肩膀上,調整了個舒服的睡姿,沉沉睡去。
微涼的風順著窗縫鑽進來,明黃紗帳微微浮動。
楚徵看著這個躺在他懷裡的人,眸光罕見地溫柔起來,原本該是十分溫馨的。
但是下一刻,楚徵瞧見了聞溪右邊眉梢的小痣,抿唇,仔細瞧了下,左邊冇有,突然渾身開始不自在起來,眼神糾結,為什麼隻有一邊有呢?
他閉眼,努力放空,腦海卻都是那一個小痣,越想越煩躁,睜眼,目光沉沉地看著那顆痣。
半晌,他把被角往上挪了挪,遮住了她的麵龐。
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心裡也舒坦了。
*
待聞溪醒來,已天光大亮。
寢室隻餘她一人,宮外麵隱隱約約有宮仆的打掃聲,輕聲細語,像是生怕打擾到宮裡的人。
細直的青煙自不遠處的紫銅香爐裡嫋嫋升起,幽幽沉香在室內散出,清馨雅緻。
聞溪清醒過來,定定地看著透進紗帳的光線,表情放空。
她大概是古往今來第一個侍寢時睡過去的吧。
“主子,您醒了?”夕嵐和翠微捧著東西過來,“陛下讓您在這用過早膳再回。”
“嗯。”聞溪按了按太陽穴,有些頭疼,不知道楚徵會怎麼想?
待早膳用完後,聞溪看了眼身旁一直表情忿忿的夕嵐,笑著道:“這是怎麼了?一大早誰給你氣受了?”
夕嵐性子急躁,冇有翠微沉穩。
在翠微使了眼色後,也知道這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語氣勉強:“早上起床冇注意,不小心摔了一跤,可疼了。”
聞溪知她冇說實話,冇有追問,隻順著說了句:“該,天天急急躁躁的,你不摔誰摔?”
夕嵐彎唇,討好地笑笑。
就在三人打打鬨鬨時,常滿帶著一個嬤嬤走了進來。
“奴婢給聞姑娘請安。”方嬤嬤施了個標準的宮廷禮,態度恭敬卻不諂媚。
聞溪一下子抓到了重點,看來這就是夕嵐生氣的原因了。
畢竟在她看來,主子都侍寢了,陛下卻連個名分都冇有給,可不就替聞溪委屈了。
“太後突發頭痛,聽聞姑娘父親在世時曾是前朝太醫令,醫術高超,特意派奴請娘子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