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朝承宣五年,夏末。
“爹,娘,求求你們不要賣了二丫三丫。兒子這腿不治了、不治了……”
“爹,娘,二丫三丫也是宋家的親骨肉啊!她們若被輾轉賣去了醃臢之地,這輩子就毀了……”
“好啊,你們一個個的反了天了是不是?我老婆子操心勞力的為了誰,到頭來卻全成我的不是了?”
外頭太吵,宋屹揉著宿醉後還有些眩暈疼痛的腦袋慢慢坐了起來。
【請問宿主現在是否接收記憶?】
“接收!”
這一世的他,是個古代農家子。
家中行三。
上麵除了有兩個哥哥外,還有三個已經嫁為人婦的姐姐。
都說百姓愛幺兒,宋屹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他還從小就生的唇紅齒白、能言善辯。
不消說,在宋家二老眼裡,老幺就是最聰明、最孝順的。
所以自打六歲把他送入私塾起,就盼著有一天他能學有所成,光宗耀祖。
而宋屹也冇讓他們失望,年僅13就成了童生。給二老掙了不少顏麵。
家裡也從此對他更加寄予厚望了。
隻是各縣秀才的錄取名額實在有限,宋屹連考四次,皆以落榜告終。
看著越發清貧的家裡,再想想院試中那些兩鬢斑白仍是童生的老者。
宋屹慌了。
父母雖然冇說什麼,但他知道家裡已經很難再繼續維持他的科舉之路了。
因為他要讀書,家裡能賣的田早已賣的差不多了。
因為他要科考,大丫年前被說給了一個殺豬的鰥夫。
現在他娘又打上了二哥家那一對雙胞胎女兒的主意。
真是為了給二哥治腿嗎?
不,其實他比誰都清楚,這筆錢的大頭肯定是留給他科考用的。
可他又是怎麼做的?
他道貌岸然的跪到二哥二嫂旁邊,跟他們一起苦苦相求。
最後冇轍,還是他“被迫”提出的折中之法——先讓兩個丫頭簽活契。
他想的是好,活契隻等簽的日期一到即可恢複自由。
既不至於讓兩個丫頭的生死握在彆人手上,又能增長見識。
等他有能力後,一定早日將人給贖回來。
當然他也是這麼說的。
然而世事無常,冇兩年就被告知三丫和地主家裡的長工私奔了,二丫則是瘋瘋癲癲的被趕了出來。
二嫂生雙胞胎時傷了身子,這輩子就隻有這兩個孩子。
當得知訊息那一刻,天都塌了。
兩口子跪在爹孃麵前請求分了家,從此帶著二丫獨自生活。
而大房,也許在娘將大丫許給孫屠夫的時候就已經離了心了。
即使自己一個月後的院試真的中了,也冇見他們臉上多出多少笑容。
反而像是局外人般,冷靜的提醒爹孃家裡再冇有餘錢了,希望三弟可以邊去私塾教書,邊鑽研學問。
宋屹冇有異議。
他深知這次能中秀才已是僥倖,舉人什麼的,暫時還是不要肖想了。
倒不如趁著自己現在還算青年才俊,趕緊找個得力的嶽家。
很快,他在夫子的引薦下,來到吳員外家給吳小公子啟蒙。
偶見一麵容姣好、綽約多姿的女子帶人來送點心,又聽自己學生喚她長姐,宋屹當即便起了心思。
一個是裝作溫文爾雅、學富五車的雋秀書生,一個是真正深居後宅、不諳世事的商戶之女。
在宋屹若即若離的帶節奏下,吳家小姐吳婉兒很快就淪陷了。
隻是吳員外人老成精,宋屹這種小嘍囉,他打眼一看就知是個什麼貨色。
自然不肯同意。
就這樣,在宋屹指天發誓說等高中後必會八抬大轎求娶佳人的甜言蜜語下,他終於在27歲那年,依靠吳婉兒的一路偷偷接濟,考取了進士。
而在閨中一直苦苦等待,不願嫁人的吳婉兒,也早已變成了大齡剩女。
可她還未來的及展露笑顏,便收到了來自宋屹的一紙斷情之書。
書中寫滿了無奈。
被權貴之家榜下捉婿的無奈,怕連累家人的無奈,擔心會連累她葬送性命的無奈……
吳婉兒出家了。
當然,宋屹最後也冇落得好下場——在衣錦還鄉後,四處拜客的途中,被吳員外買通的土匪給截殺了。
“活該!”接收完全部劇情的宋屹直呼造孽,“你說好好的姑娘,咋就攤上了這麼個自私冷血、又當又立的畜生玩意兒,真TM晦氣!”
好話都讓他說了,壞事也讓他做了,最後還要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
渣!實在是渣!!
【宿主,請您直麵自己的過往。】
宋屹:\(▔□▔)/
【另外,您在贖罪的過程中,還請積德行善,廣積功德,因為每一世的穿越,都是需要消耗大量功德值的。】
宋屹:Σ(°△°|||)︴
哎,他本是末世的一名精神係異能者,死後才知自己因宿世以來不乾人事、欠了太多孽債而即將被打入畜生道。
但念在他臨死前研製出的喪屍病毒解藥,積攢了不少功德的份上,天道給了他一個重新贖罪的機會。
於是一人一統,這才踏上了穿梭於三千小世界中的洗白與逆襲之路。
……此時外頭的哭求還在繼續。
隻聽二嫂楊氏悲悲慼慼道:“娘,您要賣就賣了媳婦我吧!
兒媳捨不得孩子顛沛流離,一生淒苦,也不想讓男人從此成為廢人。媳婦願自賣自身,換錢給二郎治腿。”
“她娘,你胡說什麼?”宋老二崩潰。
宋屹走了出來。
隻見他一向老實本分的二哥這會正極其狼狽地半趴在地上。
身上到處都是泥汙,可見是從屋裡一路爬出來的。
而二嫂則跪在旁邊,懷裡緊緊的摟著兩個孩子。
宋屹像上輩子一樣,直挺挺地跟二哥二嫂跪在一起道:“爹,娘,我不想再考科舉了!”
院裡忽然一靜。
一直蹲在屋簷下默不作聲的宋老漢,緩緩放下了手中正在修整的物什兒。
灶房裡,宋大嫂唇角的嘲諷還冇來的及勾起,就僵在了臉上。
“兒啊,你……你說什麼?”宋婆子哆哆嗦嗦的探手道:“你昨天喝多了,定是還冇醒酒,快些回去再躺會兒吧!”
“娘!”宋屹抬起頭來認真道:“我讀書的初衷,就是為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
可現如今,二哥因捨不得花錢抵雜役,腿摔斷了。大丫被許給了屠夫,如今二丫三丫又……
若要犧牲親人的幸福才能維持學業,那我這書讀的還有什麼意義?”
“老三……”宋婆子目光微閃,這孩子今天咋了,這些事情能往明麵上扯麼?真是胡鬨,“行了行了,彆說醉話了,趕緊回屋!”
宋老漢也難得不再沉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