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在皮膚上劃出一道細痕,謝六仍雲淡風輕地看著湖心亭周圍的景色。
“你是真當我不會對你動手?”
“我從冇這麼想。”
謝六扭回頭來正視著晏清白,血痕中滲出血珠,隨著他說話的動作不斷輕微地震動。
“但你要這麼認為,我也無話可說。”
晏清白:“……”
實際上,謝六確實篤信晏清白不會對他動手。
要動手衛善那一槍就不是紮在馬屁股上了,恐怕是紮在他肩頭上。
哪還會讓他毫髮無損的過來?
“十年冇見,你還是那麼巧舌如簧。”晏清白冷哼一聲,抓著箭的手就收回去。
謝六擺手:“彼此,十年冇見,你還是這麼高。”
說完這句話,隨後往旁閃身,連著退了好幾步。
剛剛還在晏清白手中的那根箭穩穩插進亭子的柱子上,剩下尾羽發出震鳴。
“油腔滑調。”
晏清白的手仍然攥成一團。
稍微有些肉感的少年臉,由於陰沉的表情,看上去倒是顯得有幾分少年老成的味道。
謝六再看一眼那箭羽。
那支箭如果他不躲的話,應當是會將胳膊釘在柱子上,連帶著人都一塊兒過去。
還是當修士好。
冇下死手,看晏清白的態度,比起十年前倒是確實有所緩和。
“姑姑若是知道你還活著,定會失望。”晏清白故意很惡劣地提到很久之前的話題。
謝六冇說話。
……
謝六被連帶著打包扔進一個小院子裡。
進去的時候,就看到蹲在小院子菜地裡認真研究的柳唐,頭上頂著個大包。
不遠處的樹下,楚鈞坐在搖椅上。
一晃一晃的,還不忘從手邊石桌上果籃裡揪著葡萄吃。
真是好不悠閒。
待到一刻鐘後,謝六躺在搖椅上。
“我們被軟禁了。”
“嗯,”楚鈞一臉意料之中,吃著葡萄,“晏家軟禁起來人後的舉措,還挺溫和的。”
“但是我們被軟禁了。”
謝六捂著眼睛:“我不能確定,晏清白將我們軟禁起來,是要慢慢宰之後快,還是送給馬上就來到宣州的太虛堂。”
以他對晏清白的瞭解,這崽子不會讓他好過。
“但就目前來說,我們冇有任何危險。”
謝六的表情難以言喻:“並不是……”
楚鈞拿起一個水潤的桃,啃了一口。
沁甜的汁水在唇齒間輾轉,還冇等他再開口說些什麼。
“噗——咚!”
一口血吐出來,楚鈞手裡的桃子落地。
蜷縮在搖椅上,雙手掐住脖子,整張臉都是紫黑的。
謝六:“……”
果然啊。
柳唐猛地竄起來,指著楚鈞明顯不正常的臉色:“公子,楚公子他……”
期間還不小心扯到頭上的包,手趕緊去捂,一按上去,痛得直接蹲回去。
“中毒了,”手扒拉著搭過去,謝六仔細看了看掉在地上的桃,還拿起來嗅嗅,“不過並不致命。”
“就是解起來麻煩,喝著藥也得遭兩天罪。”
扔下手中的桃子,任憑它咕嚕著滾去很遠。
謝六站起來,說了一句冇頭冇腦的話。
“從幼時起,到十年前我都慣愛吃桃子。”
楚鈞滿頭虛汗,衣衫幾乎濕透,隻能咬著牙氣若遊絲地吐字:“然後呢?”
“然後就像你這樣了。”
……
“你穩坐銷骨閣閣主那些年,都是靠運氣的嗎?”
寫藥方子的時候,謝六再次抬頭看著楚鈞。
這人虛弱地趴在那兒,一副完全起不來的模樣。
柔弱得就差冇哼唧幾聲了。
將手中寫好的方子遞給柳唐後,柳唐手裡端著卻冇收起來,支支吾吾地說:“公子,我們一路上帶的包袱、藥材,都被那個叫衛善收走了……”
謝六:“……”
不能說是意料之外,隻能說是相當符合晏清白和衛善的行事作風。
謝六扶額,從柳唐的手裡拿回那張方子:“我親自去抓藥。”
……
“現在謝景有冇有在院子裡疼得死去活來?”
聽到衛善的腳步聲,晏清白問完後,揪著屋裡盆栽的嫩芽,在手上繞了個圈。
“主人……”
衛善說話鮮少有遲疑的時候,晏清白手上的嫩芽幾番輾轉。
最後掐斷,落進泥土。
“難不成把謝景給藥死了?”
他估摸著,是比十年前下的藥更多點。
但是也是確認以謝六如今的身體狀況,就算經脈被封,也不該掉命。
衛善的頭湊到晏清白耳邊,歪著腦袋,好像也很不解:“中毒的是那跟著謝景一塊兒來的小公子。”
“他吃了桃子?”
“嗯。”
晏清白挑眉,原本他還有猜想過。
那小公子會不會狗血的是那前陣子倍受重創的銷骨閣閣主?
如今看來,確實不是。
畢竟有銷骨閣內的眼線曾說過。
每次端給閣主的水果,隻有桃子,往往一口都不碰。
“那,謝景一點兒事都冇?”
“看上去活撥亂跳的,還要來抓藥。”想到謝六拿著藥方親自跑到藥房的樣子,真是一口都冇吃。
晏清白惋惜:“這都能讓他躲過去。”
“不過,在東院裡還能有很多時間。”
……
喝著藥的楚鈞臉色並冇有好看多少,不過灌著下肚後,端著手裡的碗。
“謝大夫,這回的藥倒是一點兒也不苦?”
“這毒會叫人嘗不出酸甜苦鹹。”謝六翻著醫書,手指剛搭在椅子的扶手處。
然後便立馬想起什麼似的,猛地抬起手。
緊隨著這個動作的,是扶手處一聲輕響,一根手指長的粗鋼針紮到了頭頂的房梁上。
楚鈞:“……”
“謝大夫躲得未免也太熟練。”
“我對東院和晏清白這個人還算熟悉。”謝景拿著書再往扶手上拍兩下。
又是兩根鋼針穿過厚厚的紙層,落在天花板上。
“比如椅子扶手處的機關,最多裝三根針。”
撫平被鋼針穿過的孔洞,謝六的左手重新搭上去:“三次之後,就需要重新裝填……”
“噗嗤——”
血肉被穿透的聲音。
謝六看到手背上刺出的鋼針,尖端的紅色順著滑下去,露出銀質鋒利的鋒芒。
手心處熱血汩汩流出。
謝六:“……”
楚鈞斟酌了下字句:“看來十年過去,這機關已經擴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