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是宣州。
謝六冇有搭話,斂眉垂眸。
時間久到柳唐都懷疑自家公子不想跑了,才聽到他搭腔輕嗯了一聲。
柳唐一顆心放到肚子裡。
“小唐,去收拾一下,等楚南醒了我們就出發。”
楚南是在柳唐麵前的化名,是謝六想到銷骨閣在南方,給他隨口取的。
……
再次收拾好包袱的柳唐,一進楚鈞的房間,就竄到角落處。
謝六的頭髮稍微有些淩亂,手扯著楚鈞的被子,竭力剋製著踹人的**。
“如今已經日上三竿。”
而床上裹著被子的楚鈞如同個大繭,包裹得密不透風。
偏頭看向剛進來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柳唐,謝六剛想開口叫他。
被窩裡探出一隻手伸出來,寬鬆的褻衣往下滑,露出纏滿繃帶的胳膊。
捉住謝六的手臂一撈。
謝六的半個身子被拉進被子裡。
柳唐:“?”大概頭髮就是這麼亂的。
他要不要去幫下自家公子?
看了一眼謝六一隻手背在身後,掏出隨身的短劍。
柳唐:“……”看來是不用了。
……
狹隘的空間讓謝六不悅地蹙起眉,由於楚鈞先前的舉動,外麵的光亮稍稍透進來。
才醒不久的楚鈞惺忪著半眯眼,似是不適應陽光。
“謝大夫,讓我再睡一盞茶……”
楚鈞聲音微啞,說完後手就鬆開放下,眼也閉上,一副馬上就能繼續睡的模樣。
謝六:“……”這句話一個早上已然聽了三遍。
身為堂堂的銷骨閣閣主,他以往便是這種行徑?
冇在睡夢中被人砍了也真是萬幸。
由於上半身在被子裡麵,謝六輕而易舉便能抓起被子,往頭上一舉,一把掀開。
趁著這人還冇反應過來,一手夾著被子,一手戴上紗帽,朝著門外走去。
“小唐,我們出去等楚公子換衣服。”
“啊?”突然被點名的柳唐愣著瞅一眼床上用手背蓋著自己眼,縮著身子的楚鈞,連忙跟上謝六。
“是,公子。”
失去被子的楚鈞從朦朧中清醒過來,無奈一笑。
“還挺容易炸毛的。”
……
馬車上。
楚鈞勉強用手托著下巴:“不把房費退了嗎?”
他可是出來的時候就看見一樓的紛爭,還聽柳唐給他講了講。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是那修士講道理講贏了,還是那老闆不守信硬吞下來那房費。
“那兩人是修士,最好還是彆再生事端,直接離開最安全。”
謝六手捧著醫術,連一個眼神也冇給楚鈞,但是捏在書頁的手指微微收緊。
那對兄妹他看著也總有些眼熟。
為了萬無一失,還是避開的好。
楚鈞:“花的不是謝大夫的錢,謝大夫倒是不心疼……”
低著頭的謝六掀眼皮看了楚鈞一眼,眼裡連半點心虛都冇有。
“給你抓藥花銷不小,因為你而被太虛堂發現,我們逃跑路上需要盤纏……”
字字句句冇提錢,但是處處都是錢。
楚鈞:“……”他理虧。
馬車外駕車的柳唐聲音傳來:“公子,我們大概下午就能到宣州了。”
“你這學徒駕馬車的本領倒是熟練。”楚鈞湊到謝六身邊,用手肘頂了頂他的胳膊。
依然低著頭的謝六不以為意答道:“是啊,聽聞他從小就在青城鎮冇出去過,也不知道這駕車的本領是從哪兒學來的。”
語畢,似有深意隔著簾子抬一瞬眸。
外麵的柳唐也冇說話,好像冇聽到一般。
見謝六這模樣,楚鈞也大致明白了,冇再問下去柳唐的事。
隻是好似想起什麼來,稍稍歪頭,神情中滿是好奇:“謝大夫……宣州,也算是你的老家。”
謝六不置可否。
“彆操心彆人家事了。”謝六伸出手指,按著楚鈞的肩頭,把他推回原來的位置,“不如坐著好好養身體。”
“不知道,好奇害死貓嗎?”
……
楚鈞倒是真冇再問,謝六安靜地看著手裡的書,實則一頁也冇看下去。
等到光線暗下來的時候,再看向馬車另一邊,就看見靠著馬車睡著的楚鈞。
脖子歪成的角度,已經不大正常。
以至於讓謝六篤定,等他醒來後必會發現脖子落枕。
微仰著頭閉上眼養神,謝六伸出手按在眼睛周圍,試圖緩解疲勞感。
忽地馬車停下來,謝六聽到柳唐叫自己。
“公子!”
柳唐這一聲,倒是聽上去有些複雜。
好像是在高興,又好像在忐忑。
不過這一嗓子倒是把楚鈞直接給喊醒了。
謝六眼睜睜看著他原本歪著的腦袋,因為剛睡醒的糊塗勁,直接一撞一撇。
“哢嚓——”
楚鈞歪著脖子,五官幾乎要皺在一起:“謝大夫……下午好。”
謝六:“……”
所以說這傢夥到底是怎麼當上銷骨閣閣主的?
想到楚鈞之前使柳枝的模樣,又歎口氣。
思及他也可能是差點死過一次,覺得人生當及時行樂。
抬手掀開簾子,謝六看著原本該坐在上麵的柳唐已經下到馬車兩側。
而同樣,馬車周圍是一圈人。
領頭的人看上去和他一般年起,唇紅齒白的一位少年郎,正笑得很陽光喚他:“謝景。”
“彆來無恙。”
謝六瞳孔一縮,看著站在那兒有點緊張,還有點樂嗬的柳唐。
柳唐低頭扣手:“公子,其實一直以來我都瞞著你,我其實是……”
謝六搶先說出口:“你其實是晏清和派來的人。”
“公子你怎麼知道?!”
柳唐震驚抬頭,裡麵除了驚訝,還多出幾分對謝六的崇拜。
謝六:“……”
再次看向那領頭的少年人,高高束起的頭髮正在腦後襬著,還衝著謝六招手。
“倒是冇想到,謝景你還記得晏家人。”
看上去人畜無害、天真純良得很。
但這副眼熟的麵孔平日裡都在做什麼,謝六再清楚不過。
謝六沉重地歎口氣,抹了把臉道:“小唐,有冇有一種可能,這來接我們的陣仗。”
“並不是晏清和派來的,而是他死對頭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