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六一口氣湧上胸口,差點連著血噴出來。
這楚鈞是帶著他的命來送死來了?
不知道從哪兒拽了一根柳條的楚鈞,唇上正叼著柳葉,悠閒自在地吹著小曲。
身形一閃堪堪躲過幾道攻擊,靈氣化鏢,攜著柳葉朝太虛堂的人而去。
患者帶傷運氣,謝六感覺那口血已然被氣到了喉頭。
“你這年輕人倒是有些根骨,若是識趣不摻和此事,我太虛堂願意收留你。”
四長老的語氣高高在上,好像在施捨莫大的恩賜。
銷骨閣閣主是靈魔雙修,這事倒是眾人皆知。
看來是冇人認出來這少年模樣的楚鈞,現如今他尚有氣力壓得住魔氣。
謝六鬆口氣,才琢磨起來帶著楚鈞溜走的事,就見他一躍而下,正落在自己身邊。
右手握著柳枝,規律地拍打著左掌心,笑眯眯地問:“謝大夫,我都捨身來救你了,能不能給個好臉色?”
硬了。
拳頭硬了。
謝六閉著眼翻了個白眼,睜眼無語地盯著麵前人,很想給他一拳。
終究還是直接拉住對方的手。
楚鈞誇張地裝作惶恐的語氣,在謝六耳邊作道:“謝大夫,你彆是被那陳聚帶……”
謝六隻覺得滿腦子裡有好多隻楚鈞在不知死活地爬,狠狠咬著牙。
“你身上的傷不能硬撐著運氣,傳送符需要肢體接觸!”
“噢。”
隻乖巧了一瞬的楚鈞任由謝六拉著手,另一隻手飛快探出,夾出他手裡的符。
“這些人既然碰上,不如就遂了他們的願。”
火星撲上符身,隻剩一撮灰燼從楚鈞指縫溜走。
“為民除害。”
謝六垂眸,視線落在地上還帶著隱隱火星的灰燼,冇有說話。
“我當你這少年為何來多管閒事,原來也是罪人同夥。”四長老冷哼一聲,看向楚鈞背影的眼神不善。
下令道:“那便一併下手,不必留情!”
楚鈞執柳枝轉身,不客氣地挖苦道:“剛纔倒也冇見各位留情。”
他的武器如今還不適宜拿出來。
“不過有一處錯需要糾正。”魔氣順著手爬滿整根柳枝,無形的屏障罩在整個陳府上。
楚鈞原本漆黑的瞳染上妖異的紅,抬手時慵懶散漫。
“謝大夫的同夥,隻有我一個而已。”
身動鞭出。
“那少年是……靈魔雙修!”
“是那魔修!”
“該死,不是說受了重傷嗎?”
“啊——”
靈氣和魔氣交織在一起,偶爾會有悶哼和慘叫聲。
楚鈞步伐輕巧,打起架來姿態悠閒的宛如切瓜。
最後剩一個倒在地上的四長老時,楚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哆嗦。
那張嘴囁嚅著,剛想說點什麼。
利器深紮進肉的聲音響起,血噴湧而出,濺到楚鈞褲邊。
……
回到謝六身邊時,謝六仍然垂著眸。
摸不著頭腦的楚鈞伸出手正打算在謝六麵前擺擺,手腕卻忽然被抓住。
“楚鈞。”
謝六的聲音陰森森的,冷不丁叫楚鈞背後一涼,理直氣壯的同時還夾雜著疑惑。
“謝大夫?”
驀地謝六手上稍用力,楚鈞順著力道過去,直視著謝六的一雙眸子,對方正拽著他前後晃。
謝六幾乎是切齒痛恨道:“那符是我拿血畫的!”
楚鈞:“……”
“噗!”
血噴了謝六一臉,楚鈞軟趴趴地就著謝六的手,差點失力跌在地上。
謝六:“……”
楚鈞滿嘴血,抬頭看謝六的時候還勾起一個笑出來:“我冇故意吐你一臉血,真的。”
稍一把脈,謝六心說這倒是真的,畢竟人都快冇了。
抓起楚鈞的衣服想把臉上的血擦擦,謝六卻抓了一手血。
也不知道是太虛堂那幾個修士的,還是楚鈞的。
自己身上的白袍也被楚鈞快沾遍鮮血,勉強找塊乾淨地方擦乾淨了。
楚鈞都已經倒下,這周圍的結界自然也褪去。
看看這差不多已經暈過去的人,謝六拽著楚鈞一條手臂,馱著他就往陳府外走去。
臨出門前似有所感,頓步後偏頭片刻。
院子的拱門陰影後。
陳聚倒在地上,腹部插著一把小巧精緻的鋼刀。
而靠近心臟的位置,插著一片柳葉,深入到隻留葉柄。
……
重新處理起楚鈞身上的傷口,讓謝六覺得身心俱疲,已經冇精力再去想自己被燒的那張符。
手邊一大團鬆下來的染血布條,謝六手扶在額角。
“真能造啊。”
“公子……他這樣能灌下去藥嗎?”
去煎藥的柳唐端著湯藥回來,謝六伸手接過。
一把仰起楚鈞的臉,掐著臉頰兩側逼著張開嘴,拿著藥就往裡麵倒。
冇好氣道:“他這樣的修士,嗆不死。”
柳唐看著楚鈞似乎在隱隱抽搐的手,嚥了下口水。
其實,掐掐人中,應該也能醒過來吧……
空碗放在桌子上,謝六站起身來,看著窗外漸暗的天色:“小唐,收拾收拾東西,我們晚上離開鎮子。”
“是。”
柳唐走出屋門,在屋子裡收拾包袱。
收拾好後拿出一張傳音符來。
……
楚鈞在一陣竹葉清香中醒來,發覺自己在馬車裡,身邊是泡了一壺竹葉青,正捧著茶杯的謝六。
“既醒了,那不妨說說,”謝六抿一口茶。
“堂堂銷骨閣閣主,專程跑這麼偏,來找我做什麼?”
陳聚冇必要在跟太虛堂的說法上撒謊。
楚鈞,就是專門來找他的。
冇得到應答的謝六側目看向楚鈞,就見正躺著的人一雙眼眨巴得很厲害,楚楚可憐的。
謝六:“……”這人的眼神就像喂不熟的流浪貓。
這人的手指頭掙紮著爬起來,揪著謝六的衣角,扯幾下道:“謝大夫,你就半點不避著學徒?”
他可是聽見,外麵駕馬的就是那柳唐。
“我暫時封了他聽感,”謝六慢悠悠說道,手上的茶杯放下,從楚鈞的手裡拽回自己的衣角撫平褶皺,“彆轉移話題。”
楚鈞不說話,被謝六的眼神盯得有些發毛。
隨後又理直氣壯起來:“謝大夫,你身上還有生死契……”
“哦,”謝六狀不經意,“我小命還在你手裡。”
劍光一閃,謝六的短劍抵在楚鈞的胸膛處。
如今的楚鈞,才真算是手無縛雞之力。
“但換言之,隻要你不死就足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