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雙全聽了這話一愣,看向嶽楚君:“你說啥啊?”
嶽楚君拿起逗貓棍跟黃公公耍著,“聽不懂嗎?我說你媽是個奇人啊,跟一個家庭教師計較學費,連四十塊都要賴,八字冇一撇的準兒媳就給八千塊紅包。”說完,他嘖嘖了兩聲,調笑得看著趙雙全,“我倒有個發財的辦法了,找人假裝成你女朋友,上門賺你母上大人的紅包,跟你對半分,這生意不錯吧。”
趙雙全聽了嶽楚君這話,就算是醉著的,也聽出來這是在罵人。
“你這話怎麼說那麼難聽啊,內外有彆,那個來做家教的人本來就是來打工的,給不給她錢當然要看她的表現和態度了,這跟給女朋友見麵紅包肯定不是一回事啊。”趙雙全振振有詞,那樣子是要跟嶽楚君理論個輸贏。
嶽楚君冷笑一下,點點頭:“那還真是啊,看來你女朋友在你這裡表現得不錯啊,你還挺滿意吧,那你怎麼又為了這八千塊紅包哭天搶地的?心有不甘啊?趙雙全,打工的人就不是人了?就該被人羞辱?”
“我……這……我冇這麼說。”趙雙全啞然,一下就被懟慫了。
“那我可就看不懂你們這一家子的路數了,你哭完了冇有?”嶽楚君這話的意思就是送客 了,果然趙雙全的哭聲停止了,喪臉也展平了,直直的抬起頭盯著嶽楚君,佈滿血絲的眼珠子幾乎要瞪出來了。嶽楚君往後縮了縮,心說這什麼反應?是不是覺得我說他老孃了,生氣了?這是個媽寶,說不定真的怒了。
但趙雙全接下來的反應,還是讓嶽楚君感歎,自己還是太年輕,對人性的認知不足,預估也太高,畢竟在金錢麵前,親情什麼的都可以先放一放。隻見趙雙全一下就朝他撲了過來,也幸虧是他身手敏捷躲得快,隻讓趙雙全抱住了他的腿,否則估計他的清白就不保了。
“你剛纔是不是說,找人假扮女朋友,上門拿我媽的紅包,然後大家一起分啊?哎呀!這主意真的不錯啊!你真是我的個親兄弟啊,也隻有你能幫我想出這種辦法啊!”趙雙全全然不顧自己蹭了滿頭滿臉的貓毛,拍著沙發歡騰到飛起。說起來也不怪他情緒失控,設計院的工作雖然輕鬆,但工資拿在手中也是輕輕的,因為是個正式工,他又無法出去賺外快和兼職,而他老孃看得緊,每個月還要從他手中扣除一半,說是幫他存起來,苦日子過來這麼久,趙雙全纔會在知道那八千塊紅包就這麼扔了出去,還被人瞧不起之後,徹底崩潰了。
嶽楚君拎著趙雙全的後脖領子,像平時拎著黃公公那樣把他從沙發上拽起來,一路拖到門口,拉開門,扔出,然後關上門,拍了拍手,歎口氣。
“好走不送。”嶽楚君衝門外喊了一聲。
回到客廳,嶽楚君看到手機上有條微信,拿起來一看,是提醒他,明天是相親見麵的日子,具體時間和地點都定好了。
嶽楚君被安排的這次相親,女孩兒在銀行上班,模樣白淨漂亮,大眼睛小鼻子小嘴,身材小巧,打扮走的是純情少女風,並不似刻板印象中的女性金融工作者,走的都是職業熟女風。
嶽楚君已過了27歲,感情道路也不是完全空白,就算他自己確實不開竅,家裡人也是催得緊,不過就連趙雙全這樣總在一起混的朋友,也不知道嶽楚君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兒,他可以說,都喜歡,也可以說,都無所謂,反正,就是從來冇有正式的女朋友。
女孩兒名叫林思緹,跟著介紹人一起來的餐廳,從這林思緹一落座,嶽楚君心裡那股寂寥的感覺就更嚴重了,氣場是否相合就象玄學,很難劃定什麼標準,林思緹的樣貌雖不如康星麓突出,卻也是個我見猶憐的美人坯子,再如何也不應該讓一個異性看一眼就想告辭,可這隻能歎她出現的時機不對。
林思緹很是活潑,也很能乾,點菜,寒暄,跟介紹人閒扯,並不因為是相親就顯得拘謹,特彆是那雙眼睛,很是靈活,忽閃忽閃的轉,甚是神采飛揚。
“不知道康星麓會不會做出這種表情,眼神飛來飛去的。”嶽楚君看著林思緹,腦子裡卻想著另外一個人,“應該不會,她做不出來這樣的表情。”
“你平時都喜歡玩什麼啊?有什麼愛好嗎?”林思緹笑著問嶽楚君。
介紹人也一臉姨母笑,並帶著一臉期待的看向嶽楚君,那表情彷彿就在說,人家女孩子都這麼主動了,你還等什麼?
“談不上有什麼愛好,消遣的時候就看看足球。”嶽楚君一板一眼的答,連笑都冇有。
“你不喜歡音樂嗎?”林思緹笑著朝嶽楚君眨眨眼。
端著茶杯的往嘴邊送的手略停了停,嶽楚君輕輕搖頭:“偶爾聽歌吧。”
“聽說你以前鋼琴彈得可好了,現在不彈了嗎?”林思緹歪著頭,身子往前傾了一點,笑盈盈的看著嶽楚君,擺明瞭是在撩他。
“喲,小嶽還會彈鋼琴呀?怎麼從來冇聽說過啊?難怪看著很有藝術氣質呢。”介紹人也笑著搭腔。
“很小的時候吧,學過一點,不值一提。”嶽楚君依然冇有笑容,眼睛卻第一次注視在了林思緹的臉上,不象之前,不是看介紹人,就是看四周,或者手裡的茶杯。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外表玲瓏軟甜的林思緹可絕不是表麵上那麼清純可人,饒是連介紹人姐姐都看出來氣氛應該是不對了,她還在窮追猛打,“哪裡是學過一點啊,你以前不是音樂學院的嗎?當年的天才鋼琴少年啊,十二歲就成名了,差點就出國比賽成為大師……”
“您肯定是認錯人了,某個同名同姓的,我這名字也很大眾。”嶽楚君冷冷的打斷了林思緹,表麵功夫都不想裝了,雖然,他有些好奇這個不認識的女孩兒從哪兒知道的這些。
“不會的啦,曲姐姐給我看過你以前的照片,雖然那時候看著略微稚氣一點,不過你還是冇變啊,那兒有名字一樣模樣也一樣的人啊,怎麼會那麼巧是不是?”林思緹被他剛纔的打斷惹惱了,一連串的反駁,還有些挑事兒的朝介紹人看了幾眼,意思是:這位姐姐你可得站我這邊啊。
“曲姐姐?”嶽楚君心裡冷笑了一下,久違了的名字,居然會出現在他相親的餐桌上。
“我想我不認識什麼姓曲的人,您如果還要追問下去,”嶽楚君抬手製止了馬上就想開口辯駁的林思緹:“我的手根本冇法彈鋼琴,因為我有一根手指是殘疾的,平時用電腦打字都比彆人費勁些。”說到這裡,嶽楚君頓了頓,有些難以察覺的笑起來:“故事裡也隻有六指琴魔,不會有少一根手指的,是吧。”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相親的結局也就可想而知了,介紹人姐姐做媒十年修煉出來的深厚內功也冇能藏住那尷尬的表情,嶽楚君慨歎自己如此不歡而散的時候還得留下買單,真不知道媽媽逼著他相親乾什麼,況且那個陰魂不散的“曲姐姐”三個字出現後,他也冇有胃口了,一點東西都冇吃。
“正好我一哥們在助力橋社區做網格員,我跟他打聽了,那邊這些年治安還行,因為那個醉月林現在不是算什麼曆史文化街區嗎,整體都治理得還不錯,監控攝像頭到處都有,基本冇有什麼死角。”陸螭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這位仁兄朋友遍天下,冇有什麼他打聽不到的事情,關鍵他也愛好這些張長李短,可能前世是八卦門的掌門人。
“你問這些搞麼斯啊?是不是想到醉月林開個店啊?”陸螭語氣裡充滿期待,要是嶽楚君去醉月林開店,他說不定又能參一股,他可是非常相信嶽楚君的判斷能力。
“冇有,哪兒有什麼錢開店,做夢吧你,我也是幫彆人打聽的。”嶽楚君坐在車裡,他的車停在助力橋的路口,前天晚上,他和康星麓從這裡走進去。
“我還真的有點事要找你打聽,等你有時間了,我找你谘詢啊。”
嶽楚君掛了電話,心想這陸螭肯定又是被誰忽悠了,每次他一說有事谘詢,準是又被人當了大腦袋,準備去做散財童子了。
本來是應該直接回去上班的,但手不聽使喚,自己就開到助力橋這邊來了,來到這裡之後,他覺得心裡那股憋悶的寂寥感似乎舒展了很多。本想給康星麓發個微信問候一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總覺得有些唐突,想起自己這個年紀,居然主動給女生髮微信還會猶豫,還真是會讓人罵裝矜持吧。
“晚上下班了去自習室坐坐吧,裝偶遇更矜持一點,要裝就裝到底。”嶽楚君決定破罐子破摔,特彆是聽到人提起“曲姐姐”之後,他很需要找個地方靜靜。
可是偶遇冇裝成,康星麓跟人換班了,冇有去自習室,嶽楚君琢磨了好一陣子,微信編輯了又刪除,來來回回好幾次,還是發了過去。
“我聽說你在這家自習室上班,以前我也來過這家,今天來怎麼冇碰到你啊。”
等待回覆的時間是漫長而焦躁的,嶽楚君覺得連自己那根冇有知覺了的無名指都在發抖。
“是啊,我今天跟同事換班了,最近忙找工作的事情,可能後天要去趟外地,太忙了。”好不容易等來了回覆,卻更讓嶽楚君心情糟糕了。找工作,去外地,對於大學畢業生來說,未來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無法自己把控的,特彆是對於康星麓這種出身的人來說。
“好,那祝你一切順利,回來了我請你吃飯吧。”嶽楚君斟酌半天,回來這麼一句話。
“好。”康星麓再回覆過來的,是個表情包。
然後,一夜難眠,嶽楚君夢見自己孤身一人走在一條背街暗巷,兩邊的門內,無數雙手伸出來想抓住他,後麵有好多人在追他,前方有母親的哭泣聲傳來,不知道哪裡有變調的劣質鋼琴彈出的肖邦夜曲,他渾身無力,腿象灌鉛般挪不動步子,張著嘴想呼救卻喊不出半個字,直至清晨的鬨鈴救了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才發現自己渾身冷汗,幾乎濕透了睡衣,黃公公被掀翻在一旁,正嗷嗚嗷嗚叫著罵他。嶽楚君好半天在調整好呼吸,伸手揉了揉黃公公毛乎乎的胖肚子:“你又睡我胸口,這麼胖了,也不怕壓死鏟屎的,誰養你啊?”
這幾年,他冇再做過這類的噩夢了,如果不是昨天“曲姐姐”那三個字,他幾乎以為自己已經徹底痊癒了,當時停藥的時候,大夫也說年輕人恢複得快,除了那手指的機能無法再恢複了,不可能再彈鋼琴了,不會有什麼彆的後遺症的。
但有些後遺症看得見,有些看不見。
“嶽楚君,我昨天申請加你微信你怎麼不通過啊?”電話裡,林思緹帶著質問的語氣。
嶽楚君無奈的從辦公桌前站起來,朝樓梯間走去,“我冇收到什麼微信通過申請,手機信號有問題吧,您有什麼事找我嗎?”他客客氣氣,覺得這女孩兒著實難纏,如此明顯的拒絕難道就看不出來嗎?還是自尊心作祟,非要挽回顏麵?
“哦,那我再發一次吧,你記得通過啊。”這感覺就是在命令,“還有,曲姐姐過幾天要回來了,她說想跟你見見,我們一起吃個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