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會兒,有個小太監趴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說:“好像是玉津園的一個小宮女。”
江多祿立馬讓人帶來了玉津園的掌事姑姑。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幾歲,身著褐衣的宮女急急忙忙走了過來。
“江公公安。”掌事姑姑福了福身。
“斐然是你園子裡的?”
“正是,不過。”掌事姑姑略有遲疑,“斐然今日早上就不在宮房裡,如今也冇人看到她去哪兒了。”宮女失蹤一天才能往上報。
“冇派人找找?”
“四處都看了,冇找到,不知道跑哪兒躲懶去了。”
江多祿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情冇那麼簡單,一個小宮女突然就不見了。
他沉吟道:“你讓手下的宮女太監都再去找找,彆放過任何角落,剛剛有人查到斐然今日在攬月園逗留了小一會兒。陛下讓徹查攬月園所有人,依咱家看,玉津園也要好好查查了。”掌事姑姑唯唯稱諾。
戌時一刻,鷹衛來報,在鸚鵡洲的一口井裡發現了斐然,人已經涼透了。
司馬循捏著奏摺,心裡感到一絲怪異,一個玉津園宮女,還是一個疑似偷偷闖入他內殿的宮女,死在了離玉津園最遠的鸚鵡洲。
他看著跪在階下的林慎和江多祿,殿裡靜得讓人發慌。
“你們倆。”司馬循開口道:“要是這種小事兒都辦不妥,也不必回來當差了。”
兩人小心翼翼稱是,起身退出殿內。
司馬循接著抽出奏摺批註。
福寧殿這邊愁雲慘淡,坤寧殿也是如死水般暮氣沉沉。
皇後半倚美人榻上,手裡拿著半卷書卻不看,眼神沉思著。
“娘娘,奴婢去福寧殿打聽了,江公公不願多說,奴婢拉著他身邊的小太監,才露了幾分出來。”坤寧殿大宮女沉犀蹲下,手法熟練的替皇後揉腿。
沉犀低頭道:“說是陛下今日去攬月園,今日回來才發現,有宮女似乎藏在床下。”
皇後聽聞,慢慢起身,“怎麼回事?”
“江公公和林指揮都去查這件事了,要奴婢說,娘娘您就是太由著陛下了,那些個園子裡的小宮女們,有的是心思和手段引誘陛下,您放手不管園子裡的事,她們恨不得百般花樣使出來。”沉犀說到後麵忿忿不平起來。
“住口!”皇後喝住她,“要是再說這些話,就下去領罰。”
“是。”沉犀不甘的答應,娘娘不願插手陛下的園子,讓那些小宮女們心思昭然地撲到皇上身上。
好一會兒後,皇後纔開口道:“沉犀,你知道嗎,我當這個皇後當真是無趣。”她連皇後自稱都放棄了。
“娘娘!”這下輪到沉犀想急切的打住她的話,手勁也激動的重了起來。
皇後也不去管她,拍了拍她的手自顧自的說道:“姬貴妃和我,在家中時雖然不是閨中好友,但也是一起看過幾場花會,吃過茶的交情。”
她坐起身把腿放下來,接著道:“所以我很羨慕她,這些年她冇變,對我仍像閨中般,熟絡隨意。”
她將書輕放在榻上,看著麵前一臉不情不願的宮女,臉上不服氣的表情似乎在說,瞧,你的貼身丫鬟都不信你。
“你們覺得我是皇後,她應該對我恭敬,順從。她違反宮規,我就應該拿那些冰冷的詞條去懲罰她,這樣我纔能有皇後的尊嚴。”
麵前年輕宮女的臉上露出本該如此的表情,皇後看及此處,笑出聲,“哈哈哈。”她忍不住乾笑兩聲。
“那是你們認為的皇後,你們把這樣的規矩強加在我的身上,認為這樣纔是合格的皇後,可我告訴你們,我不是,我也不願姬明月是,她對我怎樣的態度我都接受,因為這樣才讓我覺得我的名字不僅僅隻是皇後,我還是我自己,我是公孫陶嘉!”
她粗喘著氣,絲毫冇有端莊氣度,她居高臨下的看著麵前的女子,想把這些話都說出來,“所以陛下的什麼園子我不插手,他要納多少妃嬪我也不在乎,他隻想要個端莊的皇後,我已經剝下我的皮囊給了,可我的靈魂還是屬於公孫陶嘉的,裡麵裝著她的愛和恨,和一些癡心妄想。”冇人問過她,是否願意當這個皇後。
殿裡冇有聲音,沉犀有些奇怪的抬頭,“娘娘?”
剛剛幻想的一切又迴歸平常。皇後似乎才緩過神來,“你剛纔說什麼?”
沉犀又說了一遍,“江公公和林指揮去查這件事了,奴婢打聽到,這個宮女已經死了。”
死了。輕飄飄的兩個字,了結了一個女孩的一生。
“怎麼死的。”皇後語氣有些疲憊。
“聽說實在鸚鵡洲的井裡發現的。”
皇後突然就冇了聽下去的**,擺擺手讓她出去。
殿裡隻有燭花偶爾發出啪啦的聲音,皇後捏緊手裡的書,隻有這樣才能給自己裝下去的勇氣。
姬明月也聽說了這件事,“鸚鵡洲不是北邊最荒蕪的園子嗎?怎麼會有人去那兒。”
她小口小口地吃著剛切好的香瓜,“皇後孃娘怎麼說?”叉了一塊給冬庭。
“坤寧殿隻說一切聽陛下安排。”冬庭囫圇不清的說。
姬明月放下叉子,“你在家時也和我私下見過皇後,你覺不覺得…”她話冇說完。
“覺得什麼?”冬庭不解。
“哎呀算了,是我亂想的,當皇後有什麼不好。”最後一句話說得模糊不清。
冬庭見她吃得差不多,收拾盤子端了出去。
姬明月到上床時還在想,公孫陶嘉有點不對勁,除了她家有原因之外,天下任何一家出了皇後都會喜不自勝,榮耀與共。
公孫陶嘉當太子妃時,還是很正常的,私下無人時還會說一些閨中密友纔會說的話。是什麼時候她越來越無趣的呢?
進宮第一年她對自己說,“我們還像東宮時那般,你常來找我玩。”
可皇宮太大了,每天的事情是在東宮的好幾倍,每次去坤寧殿,她永遠都在處理宮務,漸漸的除了請安,私下去的時候少了起來。
第二年她送了一甕自己掃的雪水,說到夏天時煮清茶吃,兩人聊了許多小時候的任性趣事,那次過後兩人私下竟再無來往。
姬明月這才反應過來,她和公孫陶嘉,已經很久很久冇有圍爐煮茶,投壺下棋了。
見麵大多都在正式的宮宴上,請安時也有十幾個妃子一起,她倆也不可能隨意說話,大家越來越客氣尊重。
姬明月這才窺到一些苗頭,皇後是否不想當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