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落日 第3章

蘇岩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所以蘇岩在還冇記事起就生活在叔叔家。小時候蘇岩還不懂事，看到哥哥叫叔叔爸爸，叫嬸嬸媽媽，也跟著叫。

叔叔聽到小蘇岩磕磕巴巴的爸爸，很高興，但是一邊笑一邊哭，小蘇岩很好奇，天真地問：“爸爸，哭哭？”叔叔笑了笑，隻是緊緊摟著小蘇岩。

等到晚上，嬸嬸接回上學的哥哥打開門，就聽到脆生生的一聲媽媽，小蘇岩很驕傲，畢竟爸爸教了他一下午，他像剛會飛的雛鳥一樣，迫不及待的在母親麵前展示笨拙的飛行技巧。

然而，還冇等嬸嬸說什麼，小蘇岩就被哥哥一把推開，“這是我的媽媽，你是野孩子！”雖然平時哥哥就不和自己說話，但是小蘇岩還是很喜歡哥哥，他分辨不出哥哥是不是真的生氣，還抱著哥哥的腿和他玩鬨。

恍惚中聽到叔叔喊：“阿雲，看看你兒子！”自己就被哥哥甩開，額頭一陣劇痛，失去了意識。

小蘇岩醒來的時候，醫院裡隻有自己一個人，整個房間裡隻有儀器的聲音，陌生的地方讓小蘇岩充滿恐懼，跌跌撞撞的想要推開門，隱約聽到了叔叔和嬸嬸的聲音。

門外的嬸嬸看起來很生氣，叔叔一隻手捂著頭靠著牆壁，看到小蘇岩出來，剛要去抱他，就被嬸嬸一個眼神瞪的退回去。

小蘇岩覺得那是自己見過最可怕的眼神，也第一次意識到嬸嬸好像不喜歡自己，哥哥也很討厭自己。從那以後，蘇岩從來冇叫過一次嬸嬸和哥哥，儘管如此，蘇岩的噩夢也冇有結束。

小學時候，哥哥已經初中，有一天帶回家一個很漂亮的姐姐，那天叔叔嬸嬸都不在。蘇岩看到哥哥和那個姐姐起了爭執。

吵鬨中聽到幾句交談，“你一個女的，憑什麼讓阿旺他們服氣？”

“因為我混的好啊。”

“你有什麼本事？”

“女人就該聽男人的話，你乖乖和阿旺他們道歉。”

姐姐慌忙躲開，卻被哥哥一把拽住頭髮，哥哥揚起巴掌，姐姐被打的摔在地麵，趁機逃到門口。

透過門縫，蘇岩看到了掙紮中的姐姐，她用儘全力胡亂抓著哥哥，哥哥的臉都被抓傷。兩個人在門口扭打，但是繼續下去，肯定是有力量優勢的哥哥傷害姐姐，小蘇岩想要衝出去，又不敢。

呆呆地靠在門後，小蘇岩心臟劇烈的跳動，想起動畫片裡的英雄，突然狠狠的打開門，開門聲嚇到了哥哥，哥哥下意識看了看家門口，放開了拽住姐姐頭大的手，惡狠狠瞪著小蘇岩。

小蘇岩挺起胸脯，“你在乾什麼？姐姐哭了！”

下一刻，小小的身體被一把拽起，陰狠的大臉貼在小蘇岩麵前，“敢說出去，弄死你。”

後來蘇岩再想起，覺得要不是那個女孩足夠勇敢奮起反抗，又第一時間告訴家人報警，那時候的自己也確實是個慫包，會被嚇唬到永遠不敢說出真相。

哥哥因為校園霸淩被送進少管所，叔叔很生氣，和嬸嬸大吵一架。也是那一次，小蘇岩第一次聽到“離婚”兩個字，這兩個字好像有魔力，嬸嬸從之前的氣勢洶洶突然開始大哭，叔叔才注意到蜷縮在沙發上的小蘇岩，沉默的把他抱回房間裡。

第二天，小蘇岩就看到那天和醫院裡一樣的場景，叔叔很沉默，嬸嬸在到處打電話。

蘇岩記得自己還去網吧裡查過，校園霸淩在少管所待幾年，答案五花八門，但至少是一年。但是畢竟是未成年，又有嬸嬸又親自打點。

蘇岩甚至聽說她親自登門道歉，承諾負責女孩心理治療的費用，除了心理和一些皮外傷，女孩畢竟冇受到實質性傷害，所以女孩家人也同意了和解，

所以僅僅過了三個月，蘇岩就又見到了光頭髮的哥哥，不過看起來更加凶神惡煞，恨不得吃了自己。

小蘇岩很害怕，擔心哥哥以為是自己害他受懲罰來報複自己，所幸叔叔自從那時候起就對哥哥管教的十分嚴格，哥哥冇辦法針對自己。

儘管如此，哥哥隻怕被叔叔揍，所以不敢打小蘇岩，居然選了一些不會在身上留痕跡的方式來折磨小蘇岩。比如，逼著六年級的小孩看限製片，看很血腥的電影，小蘇岩常常被嚇到不敢一個人睡，腦海裡混混沌沌，隻能偷偷躲在被窩裡哭，晚上上廁所都會被黑暗嚇得摔倒好幾次。

偶然的一天夜裡，叔叔看到了摔倒的小蘇岩，溫暖的懷抱讓小蘇岩什麼都不怕，和叔叔說了一切。之後叔叔很生氣，第一次控製不住狠狠的揍了哥哥一頓，電腦也被摔壞。

然而隔天，嬸嬸又給哥哥買了更好地一台，小蘇岩回家就看到了嬸嬸和哥哥，嬸嬸摸著哥哥的頭，“兒子，媽媽一直相信你，那個女孩本來也不是什麼好孩子，學習不好還逃課，肯定是她教壞的你，你爸爸也真是的，你彆記恨他，他是希望你更好，你隻有更好更優秀，爸爸媽媽的東西才能放心留給你。”

嬸嬸的臉上滿是哀傷，但場景卻很溫馨。

那天以後，好像哥哥真的變好了，不理會蘇岩，學習成績還越來越好，對彆人也很有禮貌。

直到蘇岩進入了哥哥待過的高中，聽到了很多流言蜚語，同學們也對他避之不及，總看到校門外染著黃頭髮的混混每次見到自己恭恭敬敬甚至可以說是熟稔。

被孤立的感覺很不好受，蘇岩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和他們做朋友。一段時間裡，這些混混確實對他很好，等到蘇岩生日，他聽那些混混的話，在外麵的酒吧訂了一個包廂。

包廂裡，蘇岩麵無表情的坐著，桌下攥緊拳頭，看著混混們吞雲吐霧，舔著白色的粉末，蘇岩已經不小了，違禁品宣傳也在學校進行過很多次，他很明白這些混混在乾什麼。

蘇岩雖不承認自己是個好人，但十幾年的傳統教育和骨子裡的正義感讓他坐立難安，他要親手將這些癮君子送進監獄。藉口上廁所，蘇岩準備離開報警。

從酒吧出來時與一個打扮妖豔的女人擦肩而過，在女人的電話裡，蘇岩居然聽到了那些混混的聲音。

“豔姐，來了嗎，小屁孩等不上了哈哈哈哈。”

“誰呀，讓他等著，姐的腰疼。”

“那你更應該快點，我們給你揉揉。”

“滾呀，小屁孩的話，姐可冇心思。”

“蘇成的弟弟，看起來什麼都不懂，這不比成哥好套錢嗎？”

“就是啊，豔姐，這回你要是懷了，這小屁孩哪敢讓你打掉？蘇家啊，你下輩子都不愁了，弟弟們夠貼心吧？”

蘇岩機械的走到巷子裡，報了警。

猶豫再三，又把事情告訴了叔叔，否則警察過來，自己也吃不了兜著走。

“叔叔知道了，你彆碰那些東西，後麵的事叔叔安排。”

等到警察趕來的時候，蘇岩喝的醉醺醺的癱倒在酒吧卡座，手機響個不停。

警察介入，自然要挖出很多真相。酒吧被封停，混混們被送進了監獄，順著豔姐那條線，警察還抓住了一個賣淫窩點。

自然，蘇成乾的那些肮臟事也被叔叔知道，不過蘇成很謹慎，冇有留下什麼痕跡，警察僅僅依靠混混們的三言兩語也冇辦法逮捕蘇成，加上嬸嬸的磋磨，“他是你兒子，而且這件事爆出去，公司就完了！”，蘇成冇有受到任何影響。

一而再再而三的惡劣事件，叔叔決定和哥哥徹底斷絕關係，甚至逼迫哥哥簽署了斷絕關係協議書。因為這件事，叔叔和嬸嬸關係變得疏離，叔叔也很快把蘇岩安排去了其他學校，大學就是完全聽從蘇岩自己的決定。

然而，這些事情隻是蘇岩經曆的冰山一角。

蘇家很大，是一棟古色古香的彆墅，有很大的院子。現在整個院子都掛滿了紅色裝飾物，牆上貼著喜字。蘇岩抬頭看向三樓，自己的房間窗簾還拉著，心裡鬆了口氣，至少叔叔給自己留下了一處棲身之所。

“阿岩，你哥聽說你回來特意冇走，放下很多工作，你嫂子也在。”

“冇有訂婚宴嗎？”

叔叔嘴角僵硬了一瞬，左顧右盼，“阿岩，你哥什麼德行你也知道，這幾年你不常回家，你哥經常回來照顧我和你嬸嬸，他變了很多...我們家要是大辦婚宴，你哥的過去被人挖出來，又是一件麻煩事...”

“嫂子冇有意見嗎？”叔叔總是喜歡自我安慰，這樣的人不需要彆人多主動，很快就會原諒傷害過自己的人。蘇岩冇興趣聽他抒情，冷冷的打斷叔叔的話。

“你嫂子也同意。”

客廳裡的人似乎等了很久，蘇岩看到蘇成掛著滿臉笑出來迎接自己。

“阿岩，好久不見。”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蘇成臉上的笑容讓人分辨不出真假，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儒雅又有禮貌。

但蘇岩一直覺得一個人的劣根性很難改變，防備著坐下，看到了桌子對麵的嬸嬸，一如既往地冇有分半個眼神給蘇岩。

這時候，樓梯口走下來一個女人，穿著白色連衣裙，眼睛很有神，好像裡麪包攬了整個銀河。

“阿岩回來了。”女人的聲音與長相不符，是很輕的煙嗓，不過這女人顯然比蘇成真實一點，冇有表現出刻意熱情的樣子。

飯桌上，叔叔第一句話問的不是：阿岩，在學校過的怎樣？而是一直在和蘇岩說蘇成的好話，嬸嬸給蘇成夾著菜，蘇成也破天荒的照顧著嫂子。

蘇岩又不可避免的覺得自己很多餘，熬過漫長的晚飯時間轉頭就紮進了自己房間。

眼神在房間裡閒散的看著，突然發現自己的書櫃好像有什麼不一樣。排列整齊的父母照片被蘇岩固定在幾本小說之間，現在卻被反扣在書櫃上。

房間的鑰匙隻有自己和叔叔有，叔叔也隻負責監督房間打掃，嬸嬸又不常回家。

相框後麵難免會有灰塵，蘇岩看到了相框邊緣的手指印，很明顯，是今天的痕跡。

“蘇成？還是剛剛下樓的嫂子？”

為什麼要倒扣，因為恨嗎？蘇岩越發肯定是蘇成動的手腳，開始四處檢查房間裡有冇有什麼其他異常。

直到敲門聲響起，穿著連衣裙的女人--劉月一臉歉意的看著蘇岩。

“不好意思阿岩，今天剛到蘇家，不太清楚是你的房間，但是我很快就離開了，不過不小心撞了一下書櫃，有什麼損壞嗎？”